投资者的死穴

以我十几年的投资经验，和对很多投资者的观察、对自己经历的反思。我发现，几乎绝大大多数投资者，甚至很多高手、大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两个死穴，这两个死穴又导致他们难以进化到下一阶段，也影响了自己的长期收益。

首先说第一个，就是从众。这个可以说，是区分小白投资者与合格投资者的最重要标准。

我开户是在08年10月份，正是雷曼兄弟倒闭刚好一月，金融危机持续地发酵，恐慌席卷了全世界。当时，媒体算过一笔账，美国欠的债务超过GDP好几倍，要100年他们才能还清。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房价下跌近一年之久，新闻说北京通州有楼盘因房价下跌太多，而被买房人打砸售楼处。东南沿海有大量小企业倒闭，很多农民工只好回家。有媒体预测，这将是近80年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媲美1929年开始的经济大萧条。那时候各大股票论坛里都在骂大小非（指暂时不能上市流通的国家股和法人股，5%以上叫大非，反之叫小非），指责因为他们的不断减持，把股市从6000多点，砸到了1600多点。然而橡树资本的创始人霍华德.马克斯，却连续15个星期买入债券（有些跌到了65美分），一直买到08年底。后来金融世界并没有崩溃，金融机构死而复生，债务又能够再融资。他买进的那些资产价格大幅上涨。马克斯在《投资最重要的事》中专门驳斥了至今充斥在市场的一种说法：不要接下跌的飞刀。恰恰相反，只有在这个时候买入，你才能买够。当最恐慌的情绪过去，只要有一点火苗，股票、房子、风险债等风险资产都将快速上涨，最好的机会就会被你错过。如果没有当时的逆势加仓，很难说马克斯是否还有今天22亿美元的身家。

巴菲特在1999~2000年曾坚决不买科技股。在1999年，纳斯达克上涨了86%，而BRK则从98年的80900美元持续下跌，一直跌到99年底的56000美元左右。在一年多时间里，金融机构评论嘲笑巴菲特已经是昨日黄花。在新千年来临之际，巴菲特成为《巴伦周刊》的封面人物，配的大标题是“沃伦，你怎么了”，封面文章写道，巴菲特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仅仅4个月之后，技术股的市值蒸发了31%，而BRK上涨了24%，今天则高达44万美元。可能21年这个涨幅并不显眼，但是考虑到20多前就已经高达800多亿美元的市值，和遍布多行业的投资，这样的业绩也并不容易。

在今年初的热潮中，很多人买入消费、医药股或基金。我记得公司地铁站出口的扶梯上，就有五六个人在同时看股票，有男生，也有一般不聊股票的女生。那时讨论的都是发了年终奖买什么股票或基金好。还有年初我跟同事聊起快手近400元的股价，我虽然不懂快手，但感觉短视频老二16000港币的市值，接近腾讯阿里等老牌互联网巨头，表示太高了，同事则斩钉截铁地说，下半年还得涨。还好这位同事并不买股票，只是说说而已，要不现在不到80元的价格，想必也是很难受的。而基于对大周期的判断，我则开始抛售重仓的涪陵榨菜。

现在来看，当时53.5的价格，已是上市十几年的最高点了。

再说第二个死穴，就是自负。一般来说，大多数成功的投资操作都是逆势买入的，但不一定所有的逆势买入都有好结果。比如09、10年，媒体和各大券商对高端白酒和红酒极度热捧，我非常反感这种扎堆（当时张裕A可是多年的大牛股），心想，我偏偏不凑白酒、红酒的热闹，就买啤酒股。于是在10年初，逆势买入百年老字号的青岛啤酒，结果后面不断遭遇打击。我发现湖南广西等地常难觅青啤踪迹，我常看到啤酒地推人员大打出手的新闻，只为了抢餐饮地盘（啤酒商对餐馆常常是买断经营，一个餐馆只卖一种），我又看到啤酒企业互相兼并收购的新闻，貌似谁钱多谁就底气足，感觉百年老字号也不过耳耳。后是业绩增速一年不如一年，每次出财报我就如遭重锤。最后白白持有两三年，只好认怂卖出。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比如10~11年，媒体上密集讨论，电商是否会替代线下零售，很多人不看好，而我则基于对苏宁电器多年品牌的信任，相信线下零售购物体验更好，是电商不可替代的。于是逆势买入，在这之前他是多年的大牛股。但还好只买了10%的仓位，几个月后我就意识到这个替代不可逆，赶紧卖出，也只损失了不到20%。

一两年后，电商发展愈发蓬勃，而苏宁则呈现相反的颓势，媒体上的争论已经停止，而苏宁在13年中跌到了不足5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4元出头。今天我们看电商崛起之势势如燎原不可阻挡，但当时是没有人能断言的，甚至当年新浪博客上炙手可热的大V，出的书也持一样的观点。

可以说价值投资是非常复杂的，他其实由三个思考维度构成，竞争优势、发展空间、周期，任何一个维度的思考出现了问题，都可能导致你出现长期的、严重的错误。即使价值投资者有不从众的气质，一样可能在某一方面误判，竞争优势可能被某个预想不到的赛道颠覆，发展空间可能接近天花板，仅一年就从高速增长跌至低速，遭遇估值回归，经济周期、投资者风险态度周期往往一起缠绕，把市场周期打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疯狂或恐慌程度。要命的是，三个维度之间经常互相影响，形成一个不可能三角。

然而，很多之前成功的投资者，基于对自己经验的自信，而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判断也不都是把把都准，甚至很多有运气的成分。

我常常看到很多5万V、10万V，谁质疑我的见解，我就删掉它。有些把自己的文章设置为粉丝才能评论，结果他们再也认识不到自己的缺陷，却不知道粉丝其实不过是犯了迷信权威的倾向。甚至还有一些，对着别的投资者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俨然自己就是价值投资的领路人、导师。但是翻看他们之前的一些判断，也有很多被长期证伪的。难怪曾国藩曾说，大多数人受制于懒，而少数有才华的人，则受制于傲。

我看《滚雪球》最大的触动，不是巴菲特几十年如一日的稳定增长业绩，也不是一次次白马骑士般拯救濒临灭绝的公司，而是文末对巴菲特成功的总结。“他非常诚实，而且急切地希望对人们提出自己的顿顿告诫。”巴菲特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封神了，他出现在哪里，人们的目光就聚集在哪里，可他依然能对告诫虚心聆听。诚实虚心是他超越那些一般性成功、阶段性成功的投资者，最关键的地方。

我自认为，自己的水平不及他老人家之万一，但至少可以先学习大师的心态。在我开通雪球专栏的近3年中，骂我、奚落我的人如过江之卿，质疑我结论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没有拉黑过1个人，除了唯一一次愤而删除对自己的人身侮辱，我没有删过其它任何评论，更没有对某个人评头论足。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努力，我的知识一定是有盲区的，所以我一定要大开评论之门，让人人都可以点评我的见解。不仅如此，我还常常自我反思。现在职业投资了，我更是如履薄冰，每周写周报，总结一周的工作，反思自己的不足。

说了这么多，也不指望多少人能听得进去，我只能做好自己，并提醒那些有志于不断进化自己的人，训练自己克服这两个死穴的能力。如果说企业的现金流至关重要，认知则是投资人的现金流源动力。只有你对自己负责。

参考资料：《投资最重要的事》、《周期》、《滚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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