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录《文明、现代化、价值投资与中国》
文/姚斌 本文首发于2020年5月24日《红刊财经》
大概在几年前，我就有幸读到李录先生的演讲了。那时，我就为李录先生的真知灼见所震撼。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的一些经典式的语言，其中充满了深邃的修辞手法：
“市场上只有5%的资金进行的是价值投资。”“如果你是那5%的价值投资者，你不会张扬，会安心做少数派，但这与人类的本性相左。”
“价值投资者绝大多数时间不是‘行业人士’，而是学术型的研究员或记者，他们有无穷尽的好奇心，总想弄清来龙去脉。”
李录先生是被查理·芒格先生盛赞为“中国巴菲特”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李录先生很善于在鱼多的地方“捕鱼”。他经常在中国市场“捕鱼”，因此也就创造了不寻常的机会。而捕鱼的第一条规则是，去有鱼的地方捕鱼；捕鱼的第二条规则是，千万别忘了第一条。如果总是试图去过度捕捞的地方“捕鱼”，那么即使再努力也可能无济于事。
李录先生非常幸运，能够师从芒格先生。过去十五年来，李录先生几乎每周都能与芒格先生共进一次晚餐，并聆听到芒格先生的教诲。能够获得这样机缘的人绝对寥若晨星，对此我羡慕至极。如此，加上他长期从事投资事业，积累了很多对经济活动和技术进步方面的理解，就催生了深度的思考。于是，也就有了这本新作《文明、现代化、价值投资与中国》的横空出世。
李录先生的“现代化十六讲”，最早发布在虎嗅公众号上。这是李录先生对中国未来命运的思考，采用的是新史学的科学方法论，指出了现代化的本质和铁律，展现了一个大局观。现代化的本质是现代科技与自由市场经济的结合。而只有自由市场经济，才能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
常劲先生认为，理解了现代化的本质和铁律，就能理解为什么全球化的趋势势不可挡，也就能理解了为什么未来几十年中国将持续发展成为真正的世界大国。这对于价值投资者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因为它回答了价值投资未来能否在中国存续和适用的重大问题。“如果对中国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没有一个基本的判断，你也很难作出投资的决定。”
巴菲特很早的时候就说过，要是让他教价值投资，那么只要两门课程足矣。一门是如何判断企业价值；一门是如何思考市场。价值投资因为如此“简单”，以至于商学院都不愿去开这样的课程。如果以“简单”来看待价值投资，那么李录先生的那些演讲自然也就“毫无新意”了。不过，李录先生肯定不会这么想。因此，他的演讲往往都会围绕价值投资的四个基本理念展开。
第一个理念是，买股票就是买公司的所有权。伴随着公司的成长，其价值也被不断创造出来。第二个理念是，理解市场先生，正确对待市场的波动。市场是为投资者服务的，而不是来左右投资者的。第三个理念是，永无止境地追求安全边际，买入价格一定要低于公司的内在价值。第四个理念是，必须构建自己的能力圈，没有边界的能力不是能力。前三个理念构成了价值投资的基石，最后一个由巴菲特创造性地加入。于是，就形成了价值投资的四个基本理念，也就是价值投资的全部含义。
价值投资的理念看起来貌似简单，但深入理解实则不易。由于不易，这条投资的康庄大道从来都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而旁门左道却永远都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价值投资并不会令一个人一夜暴富。对于价值投资，如果一夜暴富是一个人所期望的，那么他必定只会失望。
只有走正道，道路才会越走越宽阔。成为一个成功的价值投资者，必须有至少五年的目标持有期，通常来说最好更长久些。一个人愿意等得越久，价值投资策略带给他的回报就越高。真正坚持长期的价值投资，那么其竞争者会更少，成功的几率会更高。这样就会进入一种“正向循环”，既可以帮助社会进入现代化，又可以改变自身的经济命运。
以短线套利的投机模式行事，短期可能累积相当的财富，但在最后往往会将所有的成果付之一炬。因为人是自大狂妄的，又是短视盲从的。人的私欲搅动着内心，总是盯着眼前一点。将自己的弱点和缺陷充分暴露在市场面前。他们往往精于计算，而耽于思考。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曾经犯过的错误。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及时返身、回望自我，那么终将会被市场吞噬。这个糟糕的过程显然是一种“反向循环”或“恶性循环”。
许多年前，我曾阅读到《真正的海龟交易者》一书，那时我就注意到了理查德·丹尼斯的独特观点。丹尼斯认为交易者有一种“自毁”的倾向，因此他知道战胜自我的重点是把能量聚焦在何处。他说，搞懂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如何理解死亡本能比搞懂米尔顿·弗里德曼如何理解赤字重要得多。“如果你下班后与在华尔街银行工作，年收入50万美元的著名交易者谈话，你会发现很少有人认为弗洛伊德是通向百万美元的道路”。我以为丹尼斯的这种观点很有见地。
就李录先生本人而言，他在投资实践时，也曾经走过不少弯路。比如，他曾做过“长短仓对冲”，进行做空交易。虽然没有招致重大挫折，但也乏善可陈。做空交易是很难被用于长期投资的，它必须要不停地交易。后来，李录先生总结说，那时最大的失败并不是由错误决定造成的损失，而是没有大量买进几家最优秀的公司股票。
当他遇见芒格先生后，之前的许多困惑都迎刃而解了。因为芒格先生对他说，这样难题几乎也是华尔街的全部问题。虽然伯克希尔已经取得那样的成功，但在华尔街上却找不到任何一家真正模仿它的公司。如果李录先生继续这样走下去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将永远不能消除。但如果李录先生愿意放弃现在的路子，走出一条与华尔街不同的道路，芒格先生则愿意投资。就这样，李录先生终于走上了投资的康庄大道。从那以后，真知灼见也不断涌现。
1、认识“知识的诚实”。知识的积累和经济的增长相似，都是复利的增长。过去学到的所有知识都能够相互印证，相互积累。但是要记住，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千万不要不懂装懂。如果对一家公司的研究达到“懂”的状态，他就会看得出10年以后公司最坏的情况是怎样。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说自己懂了这家公司。
2、有用的知识，首先它可以被证实，它的逻辑和事实都能够支持它，其次它能够用来解释一些事情，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同时它还要有比较有用的预测能力。现实生活中的知识最有用的、最符合这些标准的知识，就是科学知识。要用科学的方法进行思考，同时必须知道得到的只是模糊的结果。但是，我们刚好宁愿要模糊的正确，也不要精确的错误。
3、构建一个能力圈无比重要。由于每个人的能力圈都不一样，因此他们的投资组合也不会一样，所以他无需与别人多交流，他要投的公司也不会很多。能够大概率预测正确的公司也一定很少，而且一定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所以能力圈必定是在小圈里。真正能赚钱的不在于了解得多，而在于了解的东西是正确的。如果了解的东西是正确的，那么就一定不会亏钱。
4、个人投资者最忌讳的就是被市场诱惑，像牛顿那样，在市场非常炙热的时候进去，又在市场非常低迷的时候出来，基本上就失败了。不去参与投机是最基本的原则，只要能够做到这点，而且只去投资自己懂的东西，不懂的东西不做，那么基本上不会亏钱。同时，还必须记得，投资必须比较集中，一定要投资到特别了解的少数几只公司，这样才能让财富慢慢地增长。
5、投资不需要太多的主意。伯克希尔·哈撒韦过去50年里只有15个好主意，而喜玛朗雅资本过去26年里也只有10个好主意，他们就做到了极致。如果剔除了其中的几个好主意，那就太稀松平常了。所以，李录先生说，你真的不需要那么多主意。我忽然意识到，我在过去12年里竟然也能够获得四五个好主意，还真的很幸运。
6、价值投资者需要一些良好的品性。他必须比较独立，看重自己内心的判断尺度，而不在乎别人的尺度。做到相对客观理性，受市场情绪的影响比较小。既有极度的耐心，又有非常的果决。机会没来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认真学习，而机会一旦来临，又极具强烈的果决心和出色的行动能力。
7、企业的管理水平是一个很大的变量。一个企业在长期发展中，时间越长，尤其是还在初创期中、处于一个高速发展的环境下，创始人和企业主要管理者对公司的价值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企业的很多特点又是由行业本身的竞争格局形成的，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一个人不管有多大能力，在一个非常差的环境里其实也做不出多么优秀的结果，而一个相对资质没那么高的人，在一个特别好的行业里，也可以做到非常优秀。
8、每一个行业、每一个企业的竞争优势的来源都不太一样。绝大部分企业其实是说不清楚的，也没法预测的。很多企业本身的变化确实不构成持续的竞争力，所以要把时间花在更能够预测的行业里。企业可预测不仅仅是因为其所在的行业本身可预测，而且也因为它自身确实优秀。优秀的含义就是它对资本回报高于它的竞争者。全球上市的企业大概有10万家左右，但是在任何时候其实并不需要研究超过5~10家公司，因此第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做减法。
9、当了解一家公司后，就可以慢慢等待。当机会来临时，价格进入到相对于价值有足够安全边际的时候，就可以大规模地下注。研究最好集中在能够真的弄透、弄明白的事情上。既然选择很少，那就选择最优秀的。我们投的是确定性，要回避的是不确定性。最好的研究是本身特别优秀的企业，这样就不需要不断地每过几年更换标的，就可以持续很久很久，让公司本身的复利增长来为你工作。
10、不要陷入易得性偏差，去判断具有哪些典型特征、哪些标准人格的人可以在市场经济中成为优秀的企业家。市场经济恰恰就能让各种各样有特色的人都有可能创造出一个适合他的企业，然后取得很大成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说具有什么样素质的人，就一定会成功。有些人非常优秀，看起来最有可能成功，但后来也不见得做得很好。所以，一定要回到每一个企业的本身，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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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投资实际上体现了一种价值观。就像李录先生所说的，你不愿意去剥削别人，也不愿意玩任何零和游戏，只愿意在自己的赚钱同时也对社会有益。芒格先生也说过，只知道在股市中赚钱，其实是一个很失败的人生。一个优秀的投资者必须以获取智慧、获取知识为己任，把它上升为一种道德责任。要有意识地去辨别这个市场里似是而非的理论，真正地去学到真知灼见，培养真正的洞见，通过长期的艰苦努力取得成绩。这才是投资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