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进入深水区，用小专题来分析一些重大问题。
2018年9月7日，民政部发布《殡葬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该政策），下一交易日，福寿园应声下跌23%，该政策引发的市场对公司基本面的担忧一直持续至今。我们通过政策分析、专家访谈、上市公司行为分析，综合认为该政策不会对福寿园的基本面形成利空。核心的论据一是该政策仅是对过去各类法规的汇总和追认，实际上没有边际变化。二是政策仅对经营性公墓价格的一部分进行限制，实际上等于没有限制。三是政策将对行业进行规范和整治，这利好一贯合规的头部公司福寿园。四是政府主要目的是保障穷人，保障民生，对提供中高端殡葬服务为主的福寿园没有实质影响。具体如下：
一、政策分析
（一） 该政策是对之前各类规定的追认，边际变化几乎为零
首先，我们了解一下该政策的前世今生。实际上，该政策的本质是对1997年《殡葬管理条例》以及2012年《殡葬管理条例(2012年修正本)》的修订与补充，由于福寿园1994年建立至今一直在老版本政策的约束下经营，我们主要关注边际变化即可。从字面看，边际变化主要是：
第十四条【公墓、骨灰堂建设要求】 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根据设施规划，优先建设公益性骨灰堂，统筹建设公益性公墓，从严审批建设经营性公墓。
第十八条【墓位面积和墓碑高度】 严格限制公墓墓位占地面积、墓碑高度和使用期限。
安葬骨灰的独立墓位占地面积不得超过0.5平方米，合葬墓位的占地面积不得超过0.8平方米。安葬遗体的墓位（含合葬墓位），占地面积不得超过4平方米。墓碑高度不得超过地面0.8米。
应当使用可降解骨灰容器。提倡地上不建墓基，不建设硬质墓穴，推行墓碑小型化或不立碑，提高绿化覆盖率。
第十九条【服务、从业规范】 殡葬服务机构开展殡葬服务，应当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诚实信用原则，不得巧立名目，不得误导、捆绑、强迫消费，不得限制使用自带的合法丧葬用品。
第二十六条【殡仪服务价格】 遗体接运、暂存、火化、骨灰存放等基本服务收费，实行政府定价并动态调整。
遗体化妆、遗体防腐、吊唁设施租赁等与基本服务密切相关的服务收费，实行政府指导价。
第二十七条【公墓、骨灰堂价格】 公益性公墓、骨灰堂的墓位、格位价格实行政府定价并动态调整。
经营性公墓的墓位用地费和维护管理费实行政府指导价。
第二十八条【价格公示】 殡葬服务机构应当在服务场所醒目位置公示法人登记证书、殡葬服务许可证书、服务项目、收费标准、监督机关和监督电话等内容，并自觉接受市场监督管理、价格等主管部门的监督检查。
我们逐条解释为何边际变化为零，且对福寿园没有影响。
第十四条【公墓、骨灰堂建设要求】 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根据设施规划，优先建设公益性骨灰堂，统筹建设公益性公墓，从严审批建设经营性公墓。
市场解读：以后从严审批经营性公墓了，福寿园没有增长空间了
实际情况：各地一直对经营性公墓从严审批，这没有边际变化，且这不影响福寿园增长
1，政府一直从严审批经营性公墓
上海已经十几年没有批建新的经营性公墓了。与之情况相近的还有北京，是20年没有新批经营性公墓。其他省市的民政部，如山东、河南等，早已明文规定从严审批经营性公墓，这一条没有边际变化。
2，即使审批严格，也不影响福寿园增长
福寿园是1994年在上海创业的，自2004年至今15年内福寿园在上海只有2个墓园，上海也不新批，这不影响公司的增长。2012年至今，公司上海地区收入复合增长18%，公司整体收入复合增长22.9%，整体归母净利润复合增长25.6%。
对于福寿园已经开展业务的地区而言，从严审批新的经营性公墓，相当于增加了供给的门槛，其实福寿园的资产价值提升了，解读为利空是没有道理的。
3，从严审批不是一刀切，部分地方政府仍在和福寿园合作
即使是在政策发布之后，福寿园仍然与南昌市政府、山东齐河县政府签订了合作建设新经营性公墓的协议。可见，虽然全国从严审批，但不代表完全不审批，在缺乏优质殡葬供给的部分地区，地方政府仍有动力与福寿园这样的优质殡葬企业合作，批建新的经营性公墓。区域性、结构性机会还是有的。
第十八条，限制【墓位面积和墓碑高度】
市场解读：限制面积后，福寿园无法销售大面积公墓，销售均价自然要随之跌落。
实际情况：该政策早已推行，对福寿园没有影响
第一，2012年民政部《殡葬管理条例（修正版）》早已经提出要严格限制公墓占地面积，这不是一个新政策。
第二，各地早已经出台了相关规定，该政策只是对地方行为的“追认”。比如，上海早在2006年就发布文件限制公墓占地至多3平米，2018年初又发布新规《上海市公墓管理办法》，规定公墓占地不可超过一平米，实际情况是上海限制墓地面积一事早在2016年就开始以窗口指导的形式推动了（信息来源是上海某墓园的销售），所以这不是一个新规定。
第三，福寿园本就走在趋势之前，2016年就主动做小型化，政策对福寿园的经营没影响。
我们看以下数据。
数据显示，1，公司自2016年就开始控制土地的消耗，因为土地对公司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资产，即使政府不限制面积，公司也会设法提升单位土地的价值。公司单个墓穴的占地面积自2016年开始下降。
2，虽然单位墓穴的占地面积小了，但公司通过提升其他附加值的方式，推动其单位售价提升，面积并未影响公司的单价。
3，限定面积的政策，实际上无法执行。通过对福寿园的主要墓园的调研，销售告诉我，政府限制的主要是墓位面积和墓碑高度，也就是只限制石碑，其他的比如绿化、装饰是不限制的。调研上海其他墓园，销售表示，可以通过增加绿化、装饰来实现大面积，当然， 这需要付高昂的费用。
第十九条【服务、从业规范】
市场解读：政府是要对行业进行规范和管理，以后经营更难了。
实际情况：福寿园是上市公司，一贯合法合规，此条政策对福寿园是利好而非利空。这一点非常好理解，参考环保风暴后中国的龙头化工企业即可。
实际上，在东北、山东等地，存在大量的非法经营墓园，即“黑公墓”，这些公墓非法占据耕地、林地，土地手续、经营手续不全，并通过黑中介推高售价，谋取暴利，严重坑害消费者，导致广大消费者对殡葬行业颇有微词，这伙人早就该被规范和管理（信息来源是新闻，希望扫黑除恶打掉这些地方恶霸）。此条政策的推行，对福寿园，对殡葬行业，都是利好，清除了行业的害群之马，有利于社会更理性地认识和理解殡葬行业。
第二十六条【殡仪服务价格】
市场解读：限制福寿园殡仪业务的推广
实际情况：只托底，只限制基础服务，而福寿园主要从事其他的附加、可选服务
福寿园并不从事殡仪基础服务，主要从事可选服务和其他附加服务，比如守灵、礼仪、仪式等等。这一块的话是可以做的，政府也没有限制。
第二十七条【公墓、骨灰堂价格】
市场解读：重大利空，以后都不能涨价了
实际情况：相关政策早已出台，对福寿园没有实质影响
首先，这一条不是新规。早在2012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和民政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殡葬服务收费管理有关问题的指导意见》，其中有这么一条：
（四）规范公墓收费行为。
公益性公墓收费标准，由各地价格主管部门会同有关部门在成本监审或成本调查的基础上，按照非营利并兼顾居民承受能力的原则核定。对其它公墓价格，要加强对经营者定价行为指导规范，对价格明显偏高的，必要时要依法进行干预和管理，切实遏制虚高定价行为。
也就是说，至少从2012年开始，针对经营性公墓，政策已经明确实行指导价和价格管控了。新出台的殡葬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只不过把以往部门政策上升为法律，进行追认，其实本质上并没有新的变化。
其次，我们看一组数据，发改委和民政部2012年就出文件要限制经营性公墓价格，福寿园的均价走势如何呢？
数据显示，2012年至今，发改委和民政部联名推行的政策，没有对福寿园的均价形成压制。这还是在福寿园不断收购新墓园的基础上，如果只计算可比墓园，均价涨幅更高一些。（这一块感谢重剑兄的提示）
再有，文件原文说的非常清楚，对墓位用地费和维护管理费实行政府指导价。根据实地访谈，这两项只是经营性公墓收费中的一小部分，甚至福寿园内部都很少提“墓位用地费”这个说法。既然只对价格的一部分进行指导价限制，那么只要提升其他项目的收费就可对冲政策的影响，实际上等于没有限制，也即无法执行，好比对五星级酒店限价，如果政府要求床位费不可超过100/天，那么酒店提升其他服务收费即可。
第二十八条【价格公示】
市场解读：利空，以后价格更透明了，不好收高价了。
实际情况：无影响。一是福寿园价格一贯透明，合规。二是物价局等部门一直在监管，边际上没有变化。
公司总裁王计生曾表示：“上海福寿园的墓价实行的是市场定价，且一直被评为物价信得过单位。物价部门采取的管理方式是，只要物价部门接到客户的投诉，客户不满意，就要来查你，这说明你的价格收得高了，价格和价值背离了。这样的市场管理物价行为，促使我们更加谨慎，价格的高低完全由市场和客户说了算，我们的消费投诉几乎为零。”这说明即使是在以前，福寿园的产品与服务完全市场定价，政府也是要管的，但是管理的方式是不告不理，也就是说只要福寿园坚持提供优质服务，让客户满意，此条政策就没有影响。
（二） 从政策制定者角度出发，主要是兜底解决民生，对福寿园影响有限
福寿园面对的是各地的一小撮高端客户和部分中端客户，福寿园的经营性公墓均价不低，并不会导致普通老百姓葬不起，限价也就无从谈起。一是，选择经营性墓园的人本就有限，类似商品房，毛估渗透率40%不到。我们看这么一组数据，2018年，中国死亡人数约986万人，其中火化的不足50%，入住经营性公墓的毛估占比不足40%（福寿园只接受火化后的骨灰盒，部分人火化后选择海葬、留在家、公益性公墓，等等，但没有数据，这数确实是猜的）。不愿意承担经营性公墓的费用，完全可以选择海葬、公益性公墓。二是，福寿园均价不低，但谈不上普通人葬不起，这个平均值里有部分高端客户在“撑腰”。参考一下，上海市平均月薪1万，被平均很正常，把任何一个人和马云放一起算平均数，他俩平均收入得论亿计算。公司近几年在推行节地环保葬，提供各个价格带的产品与服务。据销售说，福寿园的公益类产品单价只要980块（不占地的环保葬），高端艺术墓自然价格不菲，客户可按需选择，没有葬不起可言，也没有限价的必要性。
可以这么类比，福寿园提供的是10ml到500ml不等各种规格的茅台，客户愿意买小包装自然便宜一些，要买大包装自然贵一些，但不可能是二锅头的价格。想用二锅头价格买茅台是没道理的事情，小部分人买不起大包装茅台飞天不代表中国人喝不起白酒。
政府要解决殡葬方面的民生问题，提供一定量的公益性公墓即可。就好比要解决居住问题，提供一定量的保障房即可。政府提供保障房，不会对商品房的量价构成重大影响，更不会影响别墅，福寿园提供的产品与服务，就好比各价格带的商品房，乃至别墅，所以政策的出发点本就不是管死福寿园这类企业，对其影响有限。
二、公司公告
公司在2018年9月10日发布公告，表示：
（1）政策旨在加强殡葬行业的管理，推进殡葬改革，规范殡葬行为。而公司一直高度合规，不预期政策会对公司造成重大影响。
（2）董事会欢迎引入有关提供殡葬服务的法律法规，因该等法律法规最终会促进中国殡葬业的长远发展。
（3）若政策生效，行业的准入门槛将提升，对公司来说是利好。
（4）目前只是征求意见稿，还没有正式实施，尚有不确定性，不必过度解读。
公告链接：网页链接
三、福寿园行为分析
按常识，福寿园是中国最大的殡葬企业，其总裁是行业协会副会长，独董是协会前会长，公司多个高管在协会任职，福寿园大概率在之前就参与了政策的讨论或修订，在信息上比我们有优势。且，福寿园高管团队从业多年，经验丰富，相关的知识储备比我们要强，这是有知识优势。那么，既然有信息+知识两大优势的福寿园团队公告说政策对公司没有负面影响，他们又是怎么做的呢？我们观其言察其行，看言行是否一致。
我们看到，在政策发布前后，福寿园均在大力布局新墓园。2018H1，公司并购花费的资金数额达3亿以上，占公司上市后5年内并购总开支的20%以上。就是说，公司投资脚步一点也没有放缓，这说明公司一点也不担心政策。在政策出台后，公司仍在加紧步伐并购、新建墓园，这说明公司对政策的解读确实是“利好”，公司整体言行一致，没有欺瞒投资者。
最后，既然这个行业最专业、最成功、最资深、资源最多的企业将政策解读为利好，且在政策出台前后真金白银大力加码主业，作为投资者，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研究政策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上述若有疏漏，欢迎各位亲友拍砖。
吐槽一下，在雪球发文章，粘贴图表和图片很麻烦，用WORD复制过来格式明显错乱，大家是怎么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