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每年去美国三四次参加一个CEO峰会，几乎风雨不改，但过去两年多因疫情关系，峰会亦改为网上zoom模式。有好过无，但当然交流上差别是非常巨大的。上周实体峰会终于恢复了，在华盛顿举行，相信不少政商界重量级人物都会出席，可能包括刚出版了新书 "The Avoidable War"的前澳洲总理，现任Asia Society CEO 的 Kevin Rudd，亦是此峰会过去常客。我也考虑过去参加，但去美国的直航仍未恢复，回程更痛苦，我企图订机票时仍未宣布美国复航和缩短隔离，所以有可能需要在新加坡或杜拜等地"过冷河"两周才可回港，然后再隔离两星期。香港已不再是甚么国际都市，我劝喻旅发局为香港人省一点钱，马上停止所有宣传广告。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俄国大胆干预选举，利用高科技网络技术，AI和大数据分析等，经各社交平台散播不利于希拉莉的假消息，包括非常无稽搞笑的指控希拉莉坐镇某New Jersey pizza店，操控一个卖淫集团! 而且手法非常精准，主要宣传对象只针对数个Midwest摇摆州分的选民。结果胜负就是决定于Michigan, Wisconsin和Pennsylvania等数个州，票数差距少于10万。当然特朗普只赢了选举人票，全国普选票他输了近300万票，是一个多数服从小数的反民主结果(温馨提示: 互联网和软件技术绝对是高科技，整体应用价值远比芯片更高)。
明显普京成功把他喜爱的特朗普，成功推进白宫，之后四年，不知是否因为持朗普感恩还是有痛脚在俄国手中，他对普京赞赏不绝，从不敢批评普京，甚至公开说明宁信普京，都不信美国情报局对干预选举的调查报告。更奇怪的是他反而经常攻击欧洲盟国，甚至企图退出和解散NATO! 同时请中国记住，俄国选出来的特朗普，亦是最仇视中国，加速与中国关系恶化，和挑起贸易战的人。
虽然铁证如山，美国政府(即特朗普)初时仍不肯承认俄国干预选举，即使后来调查报告出来被迫承认，仍坚持俄国干预并没有改变选举结果，特朗普胜利是完全合法的。美国反应亦出奇地温和，只宣布了一些不痒不痛的经济制裁。
当时我曾跟两党的美国朋友，包括一些资深学者，殿堂级传媒人，和前副国务卿等，多次讨论此问题。他们的态度有点尴尬，亦不太想深入讨论此问题。我明白，一来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如承认就是一场严重宪法危机。二来虽然我们是朋友，但到底我是中国人脸孔，他们亦可能因此有点保留。我当时指出看证据和选举结果如此接近，怎可肯定俄国干预并未改变结果？他们支唔以对，有些共和党人指出当时民粹高涨，美国中低下层白人生活水平停滞不前，严重不满希拉里所代表的高等自由主义者的长期管治，所以特朗普的崛起是大势所趋。我并不反对此说法，但选举胜负并非取决于哲学理念和民意趋势，最后还是要按游戏规则来争夺选票，而明显俄国技高一筹，就帮了特朗普入主白宫。
我继而提问，即使俄国只干预选举，但并未因此而改变了选举结果，但这仍是一次严重干预美国内政的渗透行动，某程度上比9/11恐袭，甚至偷袭珍珠港更严重和危险。说白了，可能俄国已放了一个间谍和叛国者入白宫，在谍战史上，实在比古希腊的木马屠城记更成功。对付俄国这种行为，美国的最适当反应就只是经济制裁？为何并非某种军事反应？我的朋友们的答案更审慎和含糊，他们只坚持美国可作出多方反应，未必需要采取军事行动。我当然相信严重性值得考虑军事行动，但俄国拥有比美国更多的6000多枚核武器，美国当然必须三思而后行。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今年2月24日，俄国竟然对乌克兰发动全面战争，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临了。美国为首的NATO当然有责任，过去二十多年的数轮扩张，吸纳了多个前华沙公约国，甚至前苏联成员为会员国，确威胁到俄国安全。乌克兰虽尚未正式加入，但明显愈来愈倾向西方。乌克兰位处俄国大门口，边境长近2300公里，普京因疫情自我隔离两年多，沉迷阅读大量偏颇俄乌历史，和Ivan Ilyin的极端民粹，趋向法西斯哲学，使他坚信乌俄同属一家人，乌克兰根本无资格继续维持独立地位，所以决定全面入侵。他的思想严重过时，被人形容为以20世纪的思维来判断21世纪的世界现状，拒绝接受乌克兰已被联合国承认合法独立了30年的事实，和有权选择自己发展方向的权利。
不管俄国出师是否有名，主动攻打乌克兰必先输道德高地，全球大部分人民必同情乌克兰人的惨况。不是冷血，但以战争来说，平民死伤不算很多，联合国估计不到2000，但被迫逃离乌国的难民已近400万，加上在国内避战迁徒的就更高达1000万，肯定是二战以来欧洲最大人道灾难。
开打一个多月，很多人关心战况如何？谁占上风？甚么时候才会停战？对全球局势有何影响？会否引发出第三次世界大战？这些都是全世界都非常关心的问题。但大家必须有耐性，大家仍在The fog of war之中，事情不停发展和演变，怎可能所有问题都已经有答案。
但大家先要认清楚，这场21世纪现代战争，最少包含三个不同维度的战线: 地面实际战争、经济战和传媒战。对乌克兰人民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现实战争，但对全球其他人来说，更重要的是传媒和经济战。即使实际战况，也是靠各方报导才可得知的。亲俄的人当然宁愿相信俄方报导，但消息不多，上一次伤亡报告已约一周前，自称死亡人数约1500(已颇严重)，再加受伤者近4000。乌方报道当然相反，报称俄军死亡人数高达15000，自称乌军损失只约1300。真正数目极难证实，但其实也不太重要。最重要的事实是从普京角度，肯定战情进展远逊预期。即使普京并非如西方报导中那么天真，以为乌国人民会夹道欢迎俄军"解放"乌克兰，但他肯定严重误判攻陷首都基辅的难度，更低估了乌国人民勇敢抵抗外敌入侵的决心。除此，普京亦似乎高估了自己俄军的战斗能力，原来经历了2014年兼并Crimea之后的8年经济制裁，军事器材、人才训练、补给准备等各方面，都严重落后和脆弱，更导致士气非常低落，出现大量逃兵事件。
第二条战线就是经济战，高下比较容易分出来。在传媒和民意推动下，西方无比团结，连本来跟俄国较友善，和在能源上非常倚赖俄国的德国，也赞成非常苛刻的经济制裁，包括停止大部分贸易来往，把大量俄国银行踢出SWIFT，冻结大量俄国央行和俄国oligarchs的资产。此举确非常强横无理，未必合法，更真的可能影响发展中国家对美元和西方的长期信心，但更证明西方联盟的团结。连长期国防开支低于NATO2%GDP标准的德国，也马上决定增加军备开支一倍至1000亿欧元。
欧洲的确无法马上停止使用俄国油、气和煤，但已计划今年内减少购买三分之二的天然气，2024年内完全停止。俄国宣布各种反制裁，更要求所谓不友善国家必须以卢布购买天然气，但欧洲仍未屈服，反而劝喻人民多穿毛衣和降低室内温度。经济学家估计最差场景，德国将面对一次轻微经济衰退，负0.5%-2%增长。西方大部分股市更早已反弹至开战前水平以上。
西方对俄国的经济制裁效力将逐渐体现出来。俄国央行为保卫卢布价值而把利率提升至20%，试问俄国企业和消费者能支撑多久？不止国家层面制裁，大量西方企业如麦当劳，Starbucks，Ikea，和甚至各油公司(包括中国)，都宣布停止俄国业务和投资，马上大大影响俄国人生活和经济。经济学家估计俄国将出现负15%-20%的经济大萧条! 有人指出，俄国虽已充公700架民航机，但无济于事，因为80%以上来自波音和Airbus，如不能购买零部件和不获维修保养，不久将来严重影响航班数量甚至安全性。俄国版图巨大，横跨11个时区，当连航空服务都大幅减少，如何保持内部交往，甚至如何保持国家统一都是个严重问题。
第三是媒体战，亦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条战线，西方的胜利更全面。CNN，纽时，BBC和DW的铺天盖地报导，不止影响西方人民观点，对俄国军民都有极大影响。开战前，俄国并无禁止facebook, twitter, youtube等西方社交媒体，连俄国年轻士兵都很喜欢玩ig，所以思想上肯定受到西方影响。不少人感觉攻打近亲乌国是不义之战，如得不到胜利，情况更差，在俄国历史上，几乎所有打败仗的领䄂都被迫下台，甚至人头落地。沙皇Nicholas二世，一战失利后，皇朝被推翻，全家被处决，1980年代阿富汗之战拖延十年，耗尽国库，不久之后苏联解体。俄国内部对战争进展不满之声已开始出现，在一个国家电视台的流行时事辩论节目上，一位中年评论员竟公然吐槽，投诉俄军无能，如得不到胜利，被迫停火签和约，已等同战败，比第一次车臣内战后签署的Khasavyurt条约更差(因为不久之后又再出现第二次内战)! 俄国特工部门FSB派到Donetsk共和国的前国防部长 Igor
Sttelkov更在公开视频上承认战况远差于预期。
上周拜登出访欧洲，参加NATO和G7峰会，且到波兰前线慰问美军和探望乌国难民。在重要演说的最后部分，竟突然说不可容许普京继续保留权力。此言震惊了全世界，美国是否改变立场，准备推动俄国政变，是一个巨大冲突升级行动。白宫官员马上否认，牵强解释拜登意思只是不可容许普京继续在乌国行使权力。俄国反应出奇的弱，只说只有俄国选民才有权力决定领导人是谁，普京并非直接回应，更无恐吓对美国发动核战。
回国后在记招上，拜登被追问此事，他竟说无意收回说话，只解释此为他个人感受，并不代表政策改变，但他是美国总统，说话难道不代表美国？他更清楚解释此番说话的对象并非美国，而是说给俄国人民听的，意思即是呼吁俄国人民、军队、oligarchs和Kremlin高层等，自己找机会推翻普京，暗示将得到美国支持。
我认为普京严控军方和内部安全，短期内未必倒台，但如战争继续拖延下去，压力必愈愈大。乌国已宣布全面游击战，即有长期抗战的决心。在近日一次Economist对Zelensky的访问中，他表示某些西方国家希望乌国尽快取得胜利，例如英国，有些较犹豫如德国，但有些则希望拖长战争。记者问他美国立场呢？他故意回避直接回答，只说we will see，即暗示美国正是不想停火。
拜登并未因乌俄战而民望大幅回升，大概率今年中期选举，民主党仍将失去众议院甚或参议院控制权，但这是非常正常的轮替，即使没有战争也一样。距离下次总统大仍两年多，拜登80有多，健康如何，能否再参选，连他也不知道。我认为他强硬支持乌克兰长期抗战(死的不是美军)，有两个非常重要原因，第一就是报复2016年的美国大选干预，目的就是推倒普京。虽然希拉里并非他的挚友，但那一次破坏行动，对美国损害实在太大，美国泱泱大国，怎可就此了事。
第二，即使拜登不能连任，他也必须防止特朗普卷土重来。如乌俄战争不停，肯定CNN和其他人将重翻旧帐，甚至披露更多特朗普与俄国丑闻。近日美国国会的2021年1月6日攻击国会企图政变委员会，传讯多名特朗普前幕僚，Bannon和Navarro竟拒绝合作，被指藐视国会，已可入狱，Kushner答应合作，但也一身蚁。共和党也反击，拜登儿子Hunter，可能因收受乌克兰贿款而被告逃税和洗黑钱等罪名。
大家可能怀疑拜登有否这么伟大，做一些损人但可能不利己的事？四年前在一次峰会上见过他一面，记得他演说中不停概叹四十年前，共和民主两党并非如今天般两极化，经常在国会合作，他的要好朋友包括很多共和党人如John McCain。所以我认为他即使不能连任，甚至帮不了民主党继续保留白宫，也不太介意，重点是不可再让白宫再落入亲俄特朗普或其他极右份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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