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终成空,空到尽头忆繁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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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非常成功,我从此一战成名,下一个学期,我接连在中科院全院演出,又选拔为学校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校园活动的主持人,又组团参加了央视“购物街”活动,一时间风光无限,成为了校园人缘最好的人。然而半年过去了大家研究生第一年集中学习结束,大家各回各所。

仿佛一场美梦突然苏醒,玉泉路校区著名的相声组合,中科院全院的成功演出,玉泉之音的播音员,校园活动的主持人,研究生院的剧社的扛把子,一切的一切如同绚丽的烟花一般,美丽绽放之后留下无尽的寂寞。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实验室,洗不完的烧杯,还有怎么改都无法满意的开题报告。在分析化学实验里,我开始了自己的研二生涯,在高大上的分析化学实验室,我的主要工作是数据处理和洗烧杯,数据工作很简单,几分钟就完成了,而洗烧杯,先要用浓硫酸加上高锰酸钾配成洗液,再用强腐蚀性洗液把烧杯等器皿洗两遍,再用自来水把烧杯等洗三遍,再用蒸馏水洗三遍,完成这些工序后,用水冲杯子,冲完后杯底不是挂水珠,而是覆盖一层水膜,才算完工,否则,再重复第二,第三道工序。忙的时候没有时间想七想八,等做完一批测试数据。可以休息了,每天没事就去图书馆看看书。每天上下班按时准点打卡,同所的同学,都是在各自实验室里忙来忙去,每个月固定时间领取助学金1200块,这样的生活跟工作无异。

在图书馆看书之余想到曾经朋友都已经天各一方,过去峥嵘的岁月都一去不复返,想到这些忍不住令人无限怀念。高原的气候,冬天比内地早1-2个月,然后我就病倒了,图书馆阿姨说,在高原,感冒不容易好,你要自己当心啊。研究生没有医保卡,也没有附属医院,直接去了旁边的省立医院,去了医院挂了门诊,一开药,居然要五六十块钱,以前在研究生院,附属医药用惯了便宜药,居然没有带够钱。我把我的情况跟医生讲了,打算回去取钱。医生说,了解了解,你们研究生学生情况我知道,带上我走出办公室,带到一个困难群众门诊室,跟里面的医生讲:“小王,这个是学生,生病了,也没有钱,没用医保卡,挺可怜,你给他看点便宜药吧。”医生给我开了10块钱的药,我对医生道了谢,出来了“我挺可怜的”,想到这些,忍不住眼泪流出来了。我是玉泉路校区著名的笑星,玉泉之音的播音员,校园厨艺活动的主持人,是玉泉路人缘最好的人之一。过去的种种如同梦幻泡影一般,让我觉得仿佛只是自己妄想的一场梦,可以院刊《研究生院》封底上却实实在在印着我的照片。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如今我不过是一个泯然大众的病鬼而已,想到这些胸口如同大锤敲击一般,我此刻感觉此心已死,活着如同一个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一般。

学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从大三大四到研一,所有的专业课都可以轻松考的90分以上成绩,课下可以跟老师谈笑风生,从古特提斯到新鲜女木事件,从拉乌尔定律到白垩纪-第三纪生物大灭绝事件,我都觉得老师在欣赏我扎实的地质学地球化学功底和惊人记忆,连郑永飞院士也对我赞赏有加,同学也觉得我是一个地质天才,我也从来没有换专业的念头,坚信自己就是做地球化学的料。

可是等到了实验室、到了野外、到了写文章时候,我发现,做实验写文章出野外都是平庸的很,我只是记忆力过人应试能力过人而已。高高的分数可以掩盖很多问题,等不再以考试成绩来衡量一个人的时候,问题才能暴露出来。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对自己说,对自己说这句话如同杀死自己一般残忍。我也想研究所的其他研究生研究员一般,每天闷头闷脑不说话,有任务就做实验,做完了就去图书馆看书,写文章。

如此这般过了许久,度日如年,又是度年如日,仿佛就是一个世纪一般长,有一天一个从西安调过来的老师,刚到了研究所,刚来不了解实验室像我问路,我回答完之后,他问我名字,我告诉了他,他惊奇道:“润哥原来就是你啊,我早听说我们所有一个研究生在玉泉之音做播音员,想来他的说话是极好的,怎么你现在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我说:“好就没有跟人说这么长时间对话了,有点说话不利索了”他点了点头,叹口气走了。我本来想去晚上加班,又转过身去新宁广场散步去了。

到了年底整天跟女朋友腻在一起的班长突然过来找我了,他说,元旦兰州分院要搞文艺汇演,我们所也要出节目,他计划是我们两个再去兰州表演一次相声,有机会能再上舞台,我当然倍感珍惜,我就毫不犹豫答应了。每天抽出一个小时排练,排练中发现,虽然很久没有合练,两个都是轻车熟路,非常默契,班长看到合练效果这么好,又不练了,又继续找她的女朋友腻歪去了。

到了元旦前一天,我们乘着所车到了兰州,到了舞台场地,这个场地比起中科院的大礼堂规模小多了,比起研究所的舞台还小一些。彩排发现半年前代表兰州分院,原来在北京一起参加汇演的表演《吃面奇遇》的剧组。休息的时候其中扮演女警的研究生叫ZSP坐我旁边,搭讪道,我在北京看过你的表演,你们俩上台时候,全场笑声停不下来。“是吗?谢谢,我也挺喜欢你们的表演的。不过,我已经不演出很久了,现在整天在为实验,论文,开题报告的事情烦恼。”“我也是啊,我的导师不怎么管我,我整天自己写文章,写好了,拿给我导师,又被挑出一大堆毛病,就差要重写了,反复的改,改得我要怀疑人生了… …”感觉就像又遇到另外一个自己。虽然是第一次聊天,感觉就像是好久没有见面重逢,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看来大家都一样,我的遭遇没有什么特别,正如同她一般。

文艺汇演开始了,我们的节目排在后面,汇演没有多久,全场都发现一个问题,音响出了问题,时好时坏,工作人员不断调试,可是音响调试几下好了,过十几分钟又坏了,我们所另一个节目的小品受这个垃圾音响影响,完全没有做出搞笑的效果,我的同学下场时候脸都绿了。快到我们上场了,这时候班长对我说,看到这个垃圾音响了吧?等会我们出场,哪怕是音响都坏了,你都得给我扯着嗓子把相声喊完。等我们出场时候,好运来临了,一直出问题的音响突然好了,我们的节目非常完美,把文艺汇演推到一个高潮。我下场之后观众还在鼓掌,路过几个研究生纷纷站起身来跟我握手,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自己最巅峰的时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对旁边的ZSP说:“今天可真高兴啊,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晚会结束了,我们在兰州住了一晚,第二天离开兰州。新的一年到来了,三年研究生生活已经过去一半了,读研究生这一年半时间把大学里该做没有做到的事做了一遍(我的大学时光过得比高中还枯燥,整天就是上课上自习):舞台表演、做播音员、做主持人,做学生干部(我当时是研究生会学习部长)、上央视、经历从巅峰到挫折,如同南柯一梦。我的燃情岁月就此结束,以后要专心学术早日毕业了。我在心里跟我校园青春告别。

时光如梭,一年半过后,我顺利完成答辩,工作找到南方一个地质队。从离所到前往单位报到时间还有几天,很想再去北京,再去玉泉路校区看看。于是我又买票到了北京,来到玉泉路校区。到了学校,先去化学院找负责学生工作的陈老师。两年不见陈老师看见我非常高兴,说以往日种种历历在目。陈老师问起:“跟你说相声的搭档哪里去了?”我回答道:“他留在研究所离了,跟她女朋友一起。”陈老师说:“你也赶紧找个女朋友吧,等你下次回来带女朋友来,我送你们个好东西。”我说:“好,等我以后有房有车了一定找个女朋友。”陈老师对着旁边的同事说;“你听听,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现实,跟我们那时候可比一样”,我心里想,不是我现实,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聊了一会,我不好一直打扰老师工作,向陈老师道别,陈老师送我出了教学楼,送到了到了教学楼外台阶时候。陈老师转身上楼时,陈老师指着台阶一处说:“你以前总是不好好走台阶,在这里一下子跳下去。”说我,我心里一热,那一刻仿佛过去的那个我又回来一般,过去种种又一幕幕浮现。等老师走进了电梯,我转过身去忍不住流下眼泪。

出了教学楼就是大礼堂了,我走进大礼堂,礼堂门虚掩着,走进入,早市人去楼空,空无一人。我直接走向后台,后台一切如旧仿佛刚刚离开一般,只是没有了可爱了报幕小姑娘,高大的幕布操作员,每次出场前我都要跟他肥厚的手掌握一下手,还有总是跟耍贫嘴的相声搭档,这些都没有了。我又登上舞台,我非常喜欢在舞台的感觉,闭上眼睛,舞台的气息让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激动人心的晚上;睁开眼睛,只看到空荡荡的大礼堂,一切的一切稍纵即逝。我要走了, 我要跟带给自己巅峰的舞台告别了,从此以后,做一个普普通人的人,老老实实钻研技术,勤学苦干,争取早日买房买车,再找到女朋友。然后,上了前往南方的火车。

人生仿佛有很多事情是仿佛是天注定一般。比如我从小向往森林,然后我就在南方灌木丛拱山;我看了一遍地理《地理世界之最》,然后可以轻松复述出书中内容,然后我就学了地学;我初中曾经想做一个化学家,然后我就从了地球化学;高中又想以后做个生态学家,然后就从事了生态地球化学;以前研究生出野外时候经过昆仑山常想去山的那一头去看看,然后工作后就去西藏干了几年;高中时候女同学告诉我,南方的姑娘特别会照顾人,我那时候就想娶个南方女孩,后来就真的找了一个南方姑娘。莫非这冥冥之中,难道自有天意?当我们常喊着“不忘初心”的时候,命运其实一直都记着你的初心。你心中所想的最终都会实现只是我们猜到了前半段猜不到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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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讨论

润哥2023-10-21 18:44

最近自己再从业农业土壤调查工作,从上山进入下地干活,真正做起了农业调查工作,整天陪着农技人员一起工作。想起自己高考时候两次都报考了“南京农业大学”却没有被录取,为何报考南京农大,因为看招生简章觉得这个学校面积超大风景又非常优美,学校如同藏在一个森林里一般,很想体验每天在森林中走来走去的感觉。如今年过四十又从事农业工作,从零开始学习土壤调查的各种基本功。也算是弥补了年轻时候一颗初心。
当我们常喊着“不忘初心”的时候,命运其实一直都记着你的初心。你心中所想的最终都会实现,只是不是以你期待的方式实现的。

润哥2018-04-12 10:00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程志2018-04-07 22:32

哈哈,真是有同感,我们不懈努力,进入名校。结果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心里落差好大好大,尤其实在找工作的时候。幸亏接触到了投资,像我这种不喜欢迎合领导又不加班的国企员工,学的又是机械专业,要不然真的是看不到方向。
感谢投资,有大家一起进步真好。

明哈哈哈2018-04-07 22:18

没有太监,好文,感情丰富寓意深刻,不枉我等了这么久。相信润哥这么有才的人,人生的高潮不可能仅在中科院小小的舞台上,这不过是你人生的小浪花。润哥人生的大高潮必然还在前方!

牧童牵牛的夏天2021-12-22 09:07

只要被动收入超过自己上班时的工资就算财务自由了,剩下的都是欲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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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1 18:44

最近自己再从业农业土壤调查工作,从上山进入下地干活,真正做起了农业调查工作,整天陪着农技人员一起工作。想起自己高考时候两次都报考了“南京农业大学”却没有被录取,为何报考南京农大,因为看招生简章觉得这个学校面积超大风景又非常优美,学校如同藏在一个森林里一般,很想体验每天在森林中走来走去的感觉。如今年过四十又从事农业工作,从零开始学习土壤调查的各种基本功。也算是弥补了年轻时候一颗初心。
当我们常喊着“不忘初心”的时候,命运其实一直都记着你的初心。你心中所想的最终都会实现,只是不是以你期待的方式实现的。

2018-04-07 22:32

哈哈,真是有同感,我们不懈努力,进入名校。结果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心里落差好大好大,尤其实在找工作的时候。幸亏接触到了投资,像我这种不喜欢迎合领导又不加班的国企员工,学的又是机械专业,要不然真的是看不到方向。
感谢投资,有大家一起进步真好。

2018-04-07 22:18

没有太监,好文,感情丰富寓意深刻,不枉我等了这么久。相信润哥这么有才的人,人生的高潮不可能仅在中科院小小的舞台上,这不过是你人生的小浪花。润哥人生的大高潮必然还在前方!

2021-12-21 23:39

度日如年,也是度年如日,这句说得太贴切了

2021-12-22 00:26

通篇全是回忆,都是感情。每每读起这样的回忆,都会回忆自己,然后久久不能入睡,估计今晚又要失眠了。润哥的文笔真的是好。

2023-06-28 11:02

这是一篇好散文,感情真挚,文风老辣。颇有郁达夫的味道。给润哥赞一个!

2020-02-15 09:51

一口气重看了润哥的学霸十篇,精彩很能找到代入感,建议润哥修饰集结一下出个中篇

2021-12-22 09:04

可以构思写部小说,再加上股市的操作,可以类比@紫金陈 了。。

2023-06-28 10:36

好文笔,好故事,好感人

2021-12-22 12:02

不知道为啥,读起来有种冯小刚《芳华》的感觉,像电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