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现金流，顾名思义，他属于现金流的范畴。他的特色在于“自由”二字。现金流量表里的现金流分为经营性、投资性和筹资性现金流，并没有自由现金流一说。可见，自由现金流并不是一个会计学里的概念。自由现金流的概念出现在企业价值评估领域，最早是由美国西北大学拉巴波特、哈佛大学詹森等学者于20世纪80年代提出，是企业价值评估领域使用最广泛，理论最健全的指标。自由现金流诞生于学术界，不同的学者对自由现金流的理解不尽相同。尽管具体的计算方法五花八门，但基本的思路大体一致，即经营性现金流扣除资本支出和营运资本增加。自由现金流代表企业产生的在满足再投资需求之后剩余的现金流量，这部分现金流量是在不影响公司持续发展前提下可供分配给企业资本供应者的最大现金额，是企业可以自由支配的现金。
在投资领域，有一个突出的现象，学院派和实战派高度对立，泾渭分明。学院派要的是论文和诺贝尔奖，他们以高等数学为工具搞出了以资本资产定价模型为核心的一系列现代金融理论。不同于其他领域里，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相辅相成的关系，基础理论是应用科学的支柱。在投资领域里，这些看似高深、严谨的现代金融理论对于投资实践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反而经过长期的市场检验，这些理论给出的结论多数让市场人士贻笑大方。这种现象的原因，我认为是理论成立的假设条件不切实际，从而使理论过于理想化。他远远低估了人性的复杂性和市场的非理性。自由现金流也体现出这样的特点。自由现金流的理论是学院派提出的，不难看出，他们的视角是放在企业为资本供给者留下了什么之上。由企业创造并为股东留下的可供自由支配的现金流就是企业的价值。但是，实战派不接受这一理念，他们拥有股权思维，认为企业拥有的就是股东拥有的。所以学院派定义的自由现金流他们并不认可。但他们借鉴了学院派自由现金流的思想，并对其进行了改造，重新定义了自由现金流的含义。为此，他们引入了维持性资本支出和扩张性资本支出的概念，认为只有维持性的资本支出才是需要从经营性现金流中扣除的。扩张性的资本支出是企业的自由选择，企业原本也可以选择不扩张。以股权思维的视角，扩张性的资本支出，是企业不断将现金换成资产，再利用资产挣回更多现金的再投资过程，预示着股东所拥有的企业实力在增强，是真正的价值创造。
关于自由现金流，投资者的认识非常混乱，争议就在资本支出的扣除上。学院派的教科书会教你全部资本支出都要扣除。而市场中的实战派则会告诉你区分维持性支出和扩张性支出。作为投资者的我们，应该明确，我们所说的自由现金流，只是借用了学院派的名词，并不是一个含义。但事实上，将二者混为一谈的大有人在。实战派区分维持性支出和扩张性支出的“发明人”是谁无从知晓，但巴菲特和芒格的教诲，恐怕是实战派自由现金流理念广为传播的最关键原因。巴菲特在给股东的信里，芒格在《穷查理宝典》里都明确指出自由现金流扣除的是维持性资本支出。因此，对于价值投资者而言，自由现金流的含义非常明确，没有争议，就是经营性现金流扣除维持性资本支出。
尽管自由现金流的含义非常明确，但是想给自由现金流定量也并非易事。企业的维持性资本支出并不是硬性的信息披露要求，没有哪个企业会主动披露维持性资本支出。因此，维持性资本支出的具体金额无从获得。在实践中，有人想了很多变通的办法，比如用固定资产的折旧和减值，来近似代替维持性资本支出。这样做显然不符合实际情况。正确的做法是深入了解企业的商业模式和具体业务，识别典型的维持性资本支出项目，给具体的资本支出项目定性，并尝试建立经营性现金流和自由现金流间合理的逻辑关系。
区分维持性资本支出和扩张性资本支出，关键要看该支出能不能停下来，即企业对该支出有没有选择权。维持性资本支出没有选择权，不想投也得投。典型的是京东方，每当市场技术升级，其LED、LCD都要更新生产线，从第一代到第N代，不更新就无法跟上市场竞争的步伐。从几个亿到2500多亿的资本支出，需要不断增发募资来被动建设。如此庞大的资本支出才可让公司保持住龙头地位。即便如此，企业赚到的钱也都投进了固定资产去维持经营，让企业连续十年没钱分红。
维持性资本支出还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低效。当企业长期在资本支出端不断投入，但效率端却表现平平时，企业的资本开支很有可能是维持性的。低效的资本投入，意味着价值毁灭。没有人愿意长期忍受低效还要不断越投越大的，这好比眼看着银行的利率越来越低，偏要把家里的钱往银行越存越多一样。除非是不得已，不继续投就没办法维持。还是京东方，这些年，2000多亿的资本投入，一共换来200多亿的利润。如此低的效率，就算他获得的经营现金流翻了几倍，能说他的价值增加了几倍吗？傻瓜长大了，只是变成了大傻瓜而已。从这一角度看，企业进行资本投入，无论最初的意愿是维持性的还是扩张性的，只要结果是低效的，均应看做维持性资本支出。
另外，扩张性资本支出的特征，通常都很明显，对企业有深入了解之后，很容易识别。企业的进击力，管理层的上进心，员工的朝气，都能明显感受的到。相反，只要拿不准是维持性的还是扩张性的，通常就已经有了答案。这也是一个原则，判断不清楚是维持性的还是扩张性的，那就是维持性的。就算真错了，那也能成为安全边际的一部分。对于经营性现金流和自由现金流间的逻辑关系，主要通过对商业模式和业务模式的理解来进行定性。由定性向定量跨越时，应留下容错的余地，拿不准就作为维持性支出扣除掉。
比如高速扩张的万华化学，资本支出里大部分是扩张性的，这是通过深入了解企业不难定性的。维持性的肯定有，MDI设备每年需定期停车检修，石化设备3年检修一次。设备的大修支出是典型的维持性资本支出。但是从定性向定量跨越，很难建立起可靠的逻辑关系。所以基于万华化学的实际和安全边际的考虑，每年二三百亿庞大的资本支出中，10%用于设备大修应属足够谨慎的假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