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和研究团队,如何快速熟悉债权经济学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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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权经济学01:绪论》发出后,有几位朋友批评,这种把几十年的积累自顾自的往外倾倒的叙事方式非常糟糕,必须停止,要面向目标用户群体写作;建议先从各类投资和研究团队开始,他们完全是盈利导向的(而非追求权力精英圈子和观念精英圈子的认可),乐于尝试这种能填补认知空白、降低算力负担的新框架。

这篇就是接受批评后的作品。准备推介的新框架,是基于投资和研究团队习惯的心智模型和契约语言(举债借贷发股、赚钱还债分红等),观察国家、市镇、企业和家庭四类举债者的行为、所形成的资产和经营还款能力,对应的,换到了存款债券股票的债权人们的消费倾向和投资倾向,加上银行、投行、基金、保险四类债权经纪人的约束,最后是各方互动带来的债权市场、物权市场、人力市场和商品市场的起落,以及风险和机会。

对于已经掌握金融学投资学知识、熟悉债权货币(信用货币)和金融市场的投研团队而言,这个框架没多少难度。主要阻力在于,金本位时期和大萧条前后诞生的、仿佛“与钱有仇”的那几代债盲型经济学家的心智模型,惯用语言(贸易、分工、资本、劳动、生产率、产权、创新、企业家等)和研究框架(厂商+消费者+政府模型,通胀失业,财政政策+货币政策,RBC和DSGE等)。这些最好是清理干净,并形成一套针对性的免疫识别机制(比如一发现就提醒,你是要经济学家的称赞,还是想赚钱想保住工作),以免用着用着就回去了。

在基础的债权经济学模型之上,再加些初步的权力-制度结构分析(前期可以简化为:一个国家的权力,如何在债权规则与官僚规则、选票规则等之间分配,由此限制和扭曲国家、市镇、企业和家庭的行为,带来哪些后果),就能合并成一个超级简洁且能高效仿真当下世界经济运行的基础模型,各个团队可以据此发展自己的工作模型。这部分会谈到一些国家和国家理论的“古今之辩”,但比前面经济学体系的“古今之辩”要弱很多。

使用这个框架,能带来更少的人力和算力消耗,带来更高的博弈胜率,也更少被那些忽略或误解或窃用债权规则的权力精英们和观念精英们所误导。当大众乃至同行们被他们带着碰壁、受损、清零乃至成为背锅侠和陪葬品时,我们自己(以及股东和客户)能更大概率的避开。

接下来我会简化成几个课件(识别过时的经济学心智模型,识别过时的宏观模型,组装和熟悉债权经济模型的核心框架,应用于内部外部协作交流),读者们应用时可以自行调整顺序和权重。强烈推荐多次团队讨论(个人读者则可以试着组群讨论,或者重写扩写某一部分),新框架犹如新的操作系统和语言,需要用几次并找到正反馈,才能在大脑中留存。

目标读者群体首先是各类投资和研究团队,其他投资服务团队、实业投资者、相关科普者、商学院金融学院教师中的创新者叛逆者等(可以发一些炸裂的论文,重写经济学教科书,或者四处培训讲课),以及重度阅读思考的个人投资者,也可以参考。至于阅读后产生严重负面情绪的,那先对不住了。

课件1:

识别过时的心智模型和宏观模型,类似于“古今之辩”

主要是引导团队区分当下的“债权货币+债权经济体系”,和二战前的“金本位+商品经济体系” 继而区分适应当下的“债权型心智”,和仍陷于过去的各种冲突争吵的“债盲型心智”。

最古老的债盲型心智,来自于“金银货币+领地物产经济”时期,那时人们必须争夺领地资源、争夺分配比例,输家为臣为仆为奴为畜为牲,受欺受穷受死,债权规则几乎不起作用(或者约等于高利贷者的盘剥),大多数“传统文化”都可以归为此类;

大航海到金本位零和时期,流通债权总量严重受限,人们升级为以民族国家争夺领地资源,以工会政党争夺分配比例,否则受欺受穷;最终导致人类陷入一战、大萧条、二战和冷战的持续的集体应激状态,如同无头苍蝇或热锅蚂蚁。斯密体系和马克思体系是前期债盲症的典型代表。

到大萧条的全民绝望之后,遇到一条出路(废除金本位,政府举债花钱救市),新上位的权力精英和观念精英们,就会把当时的路径和混乱设定,当作一致共识甚至吹捧成文明灯塔或历史终结,即使此后已不再适应、屡屡碰壁,继承者们也会惯性的继续走下去,直到无以为继。凯恩斯-萨缪尔森体系就源自于此,可以算作改善有限的债盲症。

这个长期应激状态下的几代权力精英和观念精英们眼中的“今”,相应的权力-制度结构,和观念-文化体系,在投资和研究团队眼中,建议都当作将逐渐消亡的“古”来看待。他们的碰壁如果劝不住,那至少自己(还有股东和客户)要尽量规避。

接下来建议安排团队,以债权型心智逐层展开叙事,同时对照各种忽略债权的、似乎“与钱有仇的”、偏宏观的经济学理论,包括斯密、马克思、凯恩斯-萨缪尔森体系,以及信奉者的补丁(理性预期、RBC和DSGE),反对者的批评(奥地利学派,弗里德曼,哈耶克等),各类官方机构的托词,大众对货币、财富、收入、资本和资本主义等的理解,等等。并将其重新定位到“经济思想史”、“学术界声望和地位竞争的道具”、“要说服的客户迷信”、“可预见的官方逻辑” 、“可收割的傻缺”和“可战胜的对手逻辑”等标签之下,而在自己团队内部建模计算和讨论时,就不能再用了。

我个人建议的团队讨论议程有:

1.1 要求团队成员们确认:“银行发放贷款或购入债券时会增加客户存款,收回贷款或抛出债券时会注销客户存款”,这一行为和事实,在当下全球数万家商业银行,为上亿户企业和居民家庭发放的、总计约百万亿美元的贷款时,已经重复了数亿次。犹如物理世界中“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样,需要常驻大脑内存。(无法理解或拒绝承认这一事实的,建议扪心自问,他是怎么混进投资研究队伍的)

假如团队对信用货币(债权货币)的了解相对较浅,那推荐英国央行派学者们的科普小书《货币从哪里来》,讲解了非央行派经济学家们为何看不懂货币,和部分看懂了但同行们都不理睬不响应、继续按错误框架教学和研究时的无奈。

1.2要求团队成员确认:大多数银行都能有效的把“借债还钱”的基本规则,施加给债务人(做不到的话,系统会出各种问题,乃至崩溃重启),迫使贷款企业将借到的存款,相对合理的用于采购土地设施物产和雇佣员工,形成对应的资产和经营还款能力;家庭则需明智的将所借到的存款,用于采购住房汽车和养育小孩等;与此同时,直接间接的为之提供土地设施物产或人力或住房汽车的那些人,则获得存款(也是财产性或劳务性或经营性收入),用于支付成本和还债以后,成为债权人;最后则是,债权人们如何使用其所获得的消费能力,和投资能力。

1.3 提醒团队注意,除了银行给企业和家庭的贷款之外,国债、地方债、企业债和股票,也具备相似功能(尽管需要借助银行存款的中介),目前全球总额也超过百万亿美元,也会形成对应的有形无形的或正或负的“资产”(军队军舰、官僚机构、福利选民、道路学校、工厂商场等),以及还款能力(收费收税、出租出售),与此同时,直接间接为之提供土地设施物产或人力(或者食税食租)的那些人,也拿到了债券或股票或存款而变成债权人;他们的消费意愿和投资意愿去向哪里,与债务人们形成的各种“资产”和经营能力是否匹配,也意味着机会和风险。

注意,由此所有个体和家庭就成为了最后债权人,通过持有存款债券和股票,直接间接的持有了大多数发债修建的公用设施,全部上市企业的资产和收入,发债贷款企业的部分资产和收入,并能通过以钱投票、委托银行和基金管理等方式,约束这些机构的行为。因此银行、基金(应该还要算上保险)也是公众利益和关切的天然的代理人,尽管目前权力-制度结构中,他们还没什么话语权,只能眼看着部委官僚和政党政客们话事(搞砸),自己则往往背锅。

1.4 提醒团队注意,这里的“收入”,事实上源自于贷款时创造的存款,或发债发股者借来的存款。这是可观测的、发生了亿万次的事实。倘若源头没有举债花钱、没有形成资产和雇佣,那他们空有土地或劳力也换不到什么债券股票存款,他们就是nothing,是部落村社、地主庄园主、军阀黑帮的依附者,或贫民窟的游民。

至于这笔“收入”和债权是否为真,那就要看举债群体的运营资产和运营质量,或者说银行投行基金保险等机构的筛选能力和约束能力。倘若大头是政府“借”了、又养了官僚胥吏来压制你,那么这个“收入”和债权就是废纸;倘若大头是商家借了之后争着服务你(绞尽脑汁掏回你兜里的钱拿去还贷或分红,否则活不下去),那么这份收入和债权就是真的,而且多多益善、不设上限。债盲症们对之的恐惧,就如剪辫秀才看到飞机。

在金本位时期的经济学模型里,收入增长来自于贸易的扩张、分工的深化和“生产率”的提高。普通人也很容易附和,包括关注企业的投资者也凭经验认为,就是有竞争力的企业才有高“收入”,继而把微观经验推广到宏观,认为必须要有高科技和产业升级,才会有高收入。而基建融资的作用、房贷的作用、居民服务业融资的作用、市镇的发债权、国债规模和国资配比等等,都会被忽略,结果就是逼到工蚁和工程师内卷的路上。

废除金本位之后,由于债权发行总量不再受限,美国西欧日本等的“收入”急剧提高,后来的经济学家们不是依据事实,而是按照经济学家圈内共识来解释,比如舒尔茨(1979年诺奖)就发明了人力资本理论,高收入是他们读书和训练多了(后来世界银行就在穷国推进公立教育);罗默(2018年诺奖)则加上知识和技术外溢,来解释何以发达国家的人均收入超高。总之就是不肯归为债权规则下沉覆盖全体居民这么明显的事实。因为他们整个圈子眼中看不见债权货币,需要沿袭“劳动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等语词来打补丁,其余同行们的大脑才看的懂,才会觉得有点新意思,可以发个论文、评个教职甚至给个奖。

1.5 一组假设讨论:一个“商品经济“社会中,如果几乎没有银行贷款和存款(以及债券股票融资),只有金银铜钱和少量纸币,那会是怎样一个状态?

这意味着企业和家庭很难采购和配置资源和人力,形成资产和雇佣。因为最基本的人性是,家庭以外成员,休想白白拿走我的资源、物产和人力,必须给我对应的商品或劳务或者借条(包括高等级的借条:债券股票和银行券等可流通的债权凭证),除非胁迫乃至以死相逼

缺了银行信贷和债券股票融资之后,就只有那些擅长以死相逼的组织才能征集和重新配置资源,而购买资源的企业和家庭,就别想了。这时主导经济的就是领地资源掌控者,和贩卖交换不同领地间不同物产的商人。自然的,大多数人的“收入”,就只能依赖“商品交换”,而商品又主要依赖于地理物产:粮棉牛羊鱼虾橡胶咖啡可可罂粟玉石铜铁油气等等,而控制了这些领地或物产销售现金流的部落村社宗族、地主庄园主矿主军阀们,就可以迫使其他人自愿遵守他们的规则,为他们劳作、服务、警卫、战斗或者投票,否则就没得活。

假定他们处于和平状态,也实施了产权保护和法治(地主庄园主和矿主们,有了选举和制衡,彼此不争不抢不卡,尽管这很难做到),也只能是不特别惨而已,除了少数石油国家。

注:如果团队成员中有诺斯(1993年诺奖)的粉丝,或者阿西莫格鲁(当下炙手可热的经济学家,诺奖大热门,著有《国家为什么会失败》、《窄廊》和最新版宏观微观教材)的粉丝,或者对叶利钦的私有化改革失败有所了解的同事,可以请他谈谈看法,离开有效的银行信贷筛选和约束机制之后,仅靠私有产权和法治,如何能玩的转。

1.6 一组讨论和比较:如果A国的债权规则可以覆盖所有市镇、企业和家庭,而B国则近乎禁止;或者,如果C国内的南方省可以,而北方省禁止;或者,D国的县市以上可以,而乡镇以下禁止;或者反过来,这些原本禁止的突然放开了,那分别会出现什么现象?

粗略的看,A国就像欧美而B国则像亚非,C国南方如韩国而北方如朝鲜,D国则会出现城乡收入差别2.7倍,乡村小镇的大凋零。而当这些被禁止的突然放开后,会成为一片淘金宝地(假如由银行投行主导而非政府援助主导),而非吸血者。

也就是说,当下的发展,就是让债权规则尽可能全面的覆盖所有市镇、企业和家庭,并各自为其判断负责。至于修建的是道路还是学校还是电厂,谁能获得住房贷款,有多少是用于“商品生产”或“设备投资”或服务便利,交给各方当事人即可。

注:团队成员中如果有对发展经济学有兴趣的,可以请他谈谈索洛模型(发展约等于资本+劳动+技术进步),以及经济学家们心智模型中的“资本”具体对应着什么,为何不肯替换成流通债权;或者请他谈谈伊斯特利对索洛到罗默模型,以及世界银行几十年援助失败的批评(推荐其所著《经济增长的迷雾》,尽管他曾是世界银行的资深经济学家且对几十年的弊病有深切了解,但仍难逃债盲症),

或者谈谈稍后的发展理论,比如索托《资本的秘密》(强调尽量给与小企业、家庭和农田确权,减少打压和勒索,获得融资支持),森(1998年诺奖)的权利不平等造就的贫困,以及尤努斯(乡村银行小额贷款,2006年和平奖),他们这些建议,与基建融资和住房贷款的潜在规模相比,是不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这时出现疑问,经济学的心智模型怎么变的这么债盲的?那就是下一组讨论了。

1.7 一组讨论和比较:如果不是A国B国,或南方省北方省,或城市乡村的允许或禁止银行信贷,而是默认银行信贷及创造的存款,必须保证能兑换黄金,因此不能超过持有黄金的一个倍数,持续两百年。那这期间又会发生什么?

一个回答就是,这期间的人类心智就会忽略掉银行和债权货币的作用,经济学家们也不例外,大众更是可能与银行家有仇。

先从斯密开始。他所处的18世纪中叶,经济主要就是以金币为中介的粮食肉奶棉花茶叶木材煤炭等生存必须品的交换,银行为企业和家庭提供的信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所主张的商品交换、劳动分工、自由贸易、为自利正名等,反对君权的干预和神权的贬低,确实能带来福利和当时的“财富”总量的增长,也成为当时有识之士的共识。(前文《绪论》第3.4章节也有论述)

但他也认为,货币只是促进贸易分工的工具(还创造了“一般等价物”这个词),银行券发行量不应超过收兑黄金的总量。这也符合当时债盲人们的共识,和对银行家的不信任:你银行券印多了,怎么看都像是拿纸就把我们宝贵的黄金骗走了。后来的金本位法案就基于此,尽管有所放宽(保持一定比例的黄金作为准备,随时兑回)。这之后就没有哪个银行家敢出声反对和讨论,那约等于当众自爆,只能附和乃至相信。于是这一信念就越发权威,所有人都不假思索的接受,就如同地心说统治人类的那几千年。

到十九世纪中叶时,金本位的弊端已经相当突出:银行信贷只能满足少数关键行业的运转(铁路、煤炭、钢铁、纺织和军工等)、吸纳很少的工人,至于居民房贷和市政融资就不要想了;尽管“生产力”已经飞速发展,但大多数人还是注定只能在农村继续吃土,或者挤在工棚里培养结核菌,还动辄因为信贷回撤而导致批量破产和失业。各个强国的主政者也不得不焦虑黄金外流,以及怎么可能稳定买到足够多的粮食煤炭铁矿石。

对此人们急需各种解释和解药,但以当时的认知水平,散户的研究能力,快速变化的万千新现象,几乎没可能看懂或说服公众,问题出在债权总量受到黄金制约。马克思自然也不例外,他持续研究并给出了很多洞见,但最终还是没想通,新增的“资本”大多是以债券股票信贷等方式从人们那里借来的,那自然就只能是赚来的抢来的原始积累来的,或者剥削劳动来的。其继承者中的极端派,则彻底敌视债权规则,以计划和强制来“发展生产力”,还发明了工农业剪刀差之类的手段,在“以死相逼”来配置资源的方向上持续进化,并到处输出和传播。

注:团队成员中如果有人读过还沿用资本-劳动两分视角的《21世纪资本论》,可以请他谈谈看法,这种研究除了误人子弟和误导政策,有什么价值。

1.8 大萧条冲击和废除金本位时,凯恩斯-萨缪尔森体系为什么没走出债盲型心智

大萧条是金本位的直接后果,它摧毁了社会秩序,也摧毁了人们此前的种种信念(这里推荐《金融之王》)。美国出现了罗斯福新政,管制价格和就业;而德日这种人口过剩的地区就艰难得多,大众再也无法相信未来还能稳定的“买到”足够的粮食煤铁石油,似乎只能看到世代认穷或者抢夺领地两个选项,因此更容易被动员起来出去拼命。后者直接推动了二战的爆发。而苏联则坚信,经济危机只会越来越频繁和剧烈,零和游戏下的各个强国,很快就要再次斗个你死我活,保持战时体制等着就能胜利并统治全球,这直接推动了后来的冷战。

这期间凯恩斯论证需要废除金本位(没错,还要支持银行发放企业和住房贷款、鼓励市政发债),但当时银行体系已经凉了,而且是新晋权力精英和观念精英们共同的指责对象和背锅侠(没努力去挣脱金本位,倒也死的不冤),还能行动的只有政府开支和政府发债。凯恩斯也竭力鼓动,至于投向哪里、是否有回报,就顾不上了。

这就是萨缪尔森体系的心智模型。当时的“主流经济学家”们的共同框架是“厂商-消费者“和”供给-需求”自动平衡模型,没有银行和货币什么事儿,信贷与周期也刚开始摸索。大萧条后需要政府干预,就变成了“厂商-消费者-政府”三类主体,商品市场(通胀通缩)和就业市场(就业失业)两个核心目标,财政政策(政府借债花钱)和货币政策(央行调整利率)两个手段。而宏观经济学家们则一步登天到仅次于上帝的位置(之后就谁都不肯下来),以知识拯救人类,避免灾难的再次发生。

这在当时是一代人的共识,后来的学生必须学会并吃透这一套,才能被当作经济学家对待,然后以这个视角继续研究和修订,包括后来的理性预期(通胀会被预测因而不灵)、RBC(商业周期理论)和DSGE(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核心假设并没有多大变化。

萨缪尔森体系有几个显而易见的硬伤,倘若不是掉进哪个圈子里互相认可和吹捧,实在是无法理解:

一是,如果政府投资(国债)能刺激经济增长,那么市镇投资(市政债)、企业投资(企业债和股票)、银行信贷(企业和住房贷款),能否刺激经济增长?如果不能,就要讲出国债相比其余那些有何不同;如果能,为什么不加入基础框架?还是老师教的框架以外的自动看不见?

这种只关注厂商消费者政府、忽略银行信贷债券股票机制的一个后果,就是世界银行对亚非拉的辅导根本就玩不起来,变成了持续数十年的灾难。没有银行体系,就到处都是部落村社、地主庄园主,以及摁住和对付他们的官员胥吏,依赖借贷募集资源、依赖现金流生存的现代企业,是没有生存空间的。

二是,大萧条后打开了政府借债的口子,但对于用途、规模、后果、责任并无理论指引,而是交给部委官僚和政客议员们博弈,倘若该国内部的债权意识淡薄,就经常会搞砸。

注:奥地利学派对此反应最激烈,但后来他们的一支竟然又回到推崇金本位的道路,理由是可以限制政府借债和扩张。其中有些信徒又发明了比特币(团队成员中如果有玩的,可以请他谈谈,区块链货币怎么替代债权货币,还是仅充当债权货币绕过管制的工具)。

三是,仍以厂商-消费者为核心,坚持早年粮棉肉奶盐酒铜铁时代的观察,而现在消费者所消费的商品,以及制造业就业,占发达经济体的比重不到2成。大部分经济活动是基于各种固定资产便利设施的兴建维护(基建、市政、住宅)和服务业(养育休闲娱乐健康等等)。不拓展框架,而是把其他新增的硬往“厂商”、“商品”里挤,圈子外怎么用?

四是,仍旧忽略银行和货币供应,因此对滞胀一筹莫展,被弗里德曼(1976年诺奖)的货币数量论重击(但弗的理论仍非基于债权规则而是经验抽象,包括其变种张五常等人的一篮子购买力论,很多信徒在次贷后纷纷预言通胀,然后声望破产,最近ZOLTAN的货币挂钩大宗论也是其变种);

五是,忽略债券股票等债权的作用以及债权市场,不关注债市股市的起落(因此投资学金融学不得不分出来单干,但目前尚停留在公司金融、资产定价、因子识别、行为金融等层面,没扩展到宏观,期待有人能跨过去掀桌),对金融危机张口结舌(熟悉IMF救助历史和最新工作论文的成员可以讲讲);

六是,忽略物权市场,不把土地房产纳入基础模型,因此对于泡沫也张口结舌:我们眼里只有通胀正常、就业也正常,这泡沫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学界以外讨论房产的,水平也都差到惨不忍睹。

经济学界并非没注意到上述这些问题,实际上有很多人投入大量精力去研究,也发表了无数的论文,但由于其对话圈子的整体性认知障碍(要有足够的历史数据和说服力、要用他们习惯的词才会被看懂被发表),改进只能是边际性的补丁,没可能是结构性的革命。而且往往沉没在论文海洋中,外人无从学习借鉴。按目前这套学术规则,可能要再积累三五十年的“足够硬的”证据(还有老一代学者死的足够多),才能修订基础框架。

1.9 团队讨论过以上话题后,最好能形成一种共识:要优先基于债权货币和债权经济体系的视角,看待和解释真实经济世界,往往事半功倍;而还在斯密-马克思-凯恩斯-萨缪尔森体系里卷着的、跟各种债盲症对话的那些研究,纯属浪费生命,没必要看。倘若有数据或史料或事实部分可以用一下,但决不能进入那种思考和讨论方式。

(注:期待有团队愿意把讨论心得发出来共享给同行和客户,有些我可能会想申请转载或者点评)

课件2

基于债权规则(可简化为“借债要还钱,募股要分红”)和权力规则(可简化为“武力或继承或选票话事”),聚焦于二战后尤其是冷战结束以后的经验事实,搭建一个模拟当下真实世界经济运行的通用仿真模型

2.1 首先是熟悉国家、市镇、企业和家庭债务人们,他们如何借助国债、市政债、企业债和股票、企业和居民贷款等流通债权(目前总值约200余万亿美元),采购各种资源和人力,配置组成各种有形无形的或正或负的“资产”(军队军舰、公路学校、工厂商场、住宅小孩等),和经营还款能力(收费收税、出售出租、打工卖命等);

(暂时归到一起,下一课件会逐个演示拆解)

2.2 同时,直接间接为之提供资源和人力(或食租食税继承),因而获得了财产的劳务的福利的或灰色的“收入”、持有债券股票存款的那些债权人们,又如何使用其消费能力和投资能力,是否能匹配多数债权人的销售回款或续借需求;

2.3 以及两者之间,银行投行基金保险债权经纪人们,如何维持这个体系运转,筛选合格玩家、惩罚不良玩家;注意这里他们不止是企业公司,也是筛选者和执法者,有时其约束还在主权规则之上(但多数掌控主权的部委官僚和政党政客们的心智中会自动屏蔽,那会妨碍自己或同事们的管制干预和花钱的自由,会混不上去的,到崩盘了才不得不认)。

2.4 然后把这些玩家们的行为,置于各国地理物产人口和技术的约束之下,以及各国权力规则的约束之下(不同程度的被部落规则、君权规则、神权规则、部委官僚、政党政客们等劫持),呈现不同的形态:比如所有市镇企业家庭都可举债借贷、形成资产、创造收入的发达经济体,部分市镇企业家庭被排斥在外的中等收入经济体,权力曾任意干预导致崩溃重启的苏东拉美东亚等经济体,以及债权难以发育的“商品经济”社会(依赖粮棉牛羊咖啡可可罂粟玉石油气等的“商品交换”而生存,依附于控制并争夺这些领地或物产销售现金流的部落村社宗族、地主庄园主矿主军阀等的庇护,石油“国家”则算特例)。

以最少的参数和最容易理解的规则,模拟当下真实世界中的关键玩家、各自的行为规则和彼此间的互动博弈网络,以及由此所催生和影响的:

2.5 债权市场:信贷债券股票的一级市场增减,或者说社会融资额(但这个数据不太区分用途和还款能力,需要细化区分),特别是那些带来资源重组的新增债权,尤其新增基建、市政、住宅和工商业设施等融资(印钱)大项,全部通畅的话可以二三十年从战争废墟走到美国一半。

二级市场:银行间市场的利率和汇率;股市债市的二级市场的正常或剧烈波动等。多数投研机构都赖此为生,这里就不多说了。

2.6 物权市场:土地变更用途和流通转让,房产的一级开发和二级交易。由于土地涉及基建、市政、住宅和居民服务业等的海量融资,因此是否完全在债权规则的控制之下,还是被部落规则被官僚规定或者议会立法锁住,基本上能决定国富国穷。

关于房产二级市场,那应该会有人拿着更完整的研究去说服他的读者吧,这里也略过。

2.7 人力市场:雇佣薪酬、失业退休,和养育教育。暂时还想的不够清楚,先略过。

2.8 商品市场:可分为各种消费品市场(产业界、投资者和商学院的研究很多),和各种大宗原料市场(交易商和投资者们的经验模型也很多)。

商品市场的标的,在交易之后通常会消耗掉退出市场,新生产的进来补充,大致符合经济学的供需模型和价格规律;而债权市场、物权市场和人力市场,交易(或雇佣)之后仍然呆在市场里待价而沽,因此“资产的边际定价效应”比较明显,尤其房产和股票,一点点成交的就能为其余同类设定价格。人力的边际定价则弱一些(要付月薪),但其作为债权循环的中间人,有一种“自激”现象,即其收入越高、消费能力越高、越能支付的起别人的高薪酬。

由于债权、物权、人力和商品市场的波动,只是债权规则+权力规则+地理物产人口技术等条件的演化后果或中间件,而且不同投研团队关注的也大不相同。因此接下来在演示建模时会基本略过。

这个新的框架,能高度仿真当下的世界经济模型。至于经济学界仍占据主流的凯恩斯-萨缪尔森框架:源自于“金本位+商品经济”时期的“厂商+消费者”供需均衡模型,在“大萧条冲击”之后,升级成为了“厂商-消费者-政府”三主体,财政和货币政策两工具,通胀和失业两目标,以及后续的理性预期或RBC或DSGE等补丁。其中没有纳入市政债、企业债和股票、企业和居民贷款所创造的“钱”,对应的资产、收入和现金流、债权市场和物权市场的波动或者危机,等等,其危害多到难以计数(窄口径要对学习者浪费的青春和脑细胞承担责任,宽口径则要对近几十年来数十亿人的发展和转型失败承担责任)。

由于萨缪尔森体系对二战后真实经济运行的仿真指数几乎为零(或者为负),因此只有宏观经济学、发展经济学等学术圈子,和各国财政、央行、IMF和世界银行等官僚机构,还在继续使用、传授和改进。反正框架再怎么过时和稀烂,也不会亏他们自己的钱,更不会被同行淘汰。而受到市场筛选压力的研究者们,就没几个敢使用的,多数更依赖于各种行业的私有的经验模型。但由于缺乏通用的仿真模型和语言,彼此难以通过交流来提高水准,锁在“投资学进步靠破产”这一成本高昂的演化路径上了(这里套用物理学界的一句自嘲“科学进步靠葬礼”,类似的还有“经济学进步靠危机”)。

课件3

与团队一起反复讨论并组装新模型和框架,直至磨合到初步实现基于新框架的研究分工和交流协作。

这里就只提示基础框架中的关键行为主体:国家、市镇、企业、家庭;以及权力规则和债权规则的演化博弈。其余部分就不再讨论演示,毕竟各类型的投研团队的关注和需求完全不同,比如附属于大型或小型机构的,附属于财政或监管或市镇或实业或银行或投行或基金或保险的,业绩反馈和客户信任以月计算或以十年计算的,等等。

3.1 关于国家的“古今之辩”,排除形形色色的“国家理论”的干扰:

国家可以视为能协调并约束市镇(或部落、村社)企业和家庭的更上层级的权力-制度结构。在识别和处理之前,首先要留意的仍是“古今之辩”:哪些是已经消亡的、只需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了解其演化史即可;哪些是当下仍在运转和起作用的,为了当下的投资投机获利避险,需要优先研究和了解。

以我个人几十年来的阅读和思考心得,对于当下已经消亡的诸多“古典国家”(粮食马匹骑兵时期,借助地理物产军事财税组织等优势,武力征服并以分封世袭或科举任命等方式压制和汲取诸多部落村社而形成的),建议投研团队们归到“满足好奇心即可”的那一类。以最小阅读压力为推荐标准的话(欢迎修正),图尔钦的《超级社会》、辉格的《群居的艺术》和《第三牧场》可以作为国家和大型社会起源的认知基础,也可以添加《危险的边疆》(游牧武力的影响)和《债务与国家的崛起》(欧洲的岔路)等,或者其他不错的替代读物。

继而,对于大航海到冷战终结,几代人在“金本位+商品经济”零和博弈格局下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直至凭借铁路机枪和动员优势而胜出的全民战争型国家和联合国体系,建议投研团队归到满足“当下的各个国家何以至此”的好奇心那一类。仍以最小阅读压力为推荐标准(欢迎修订),可以参考埃文斯的《企鹅欧洲史:竞逐权力》(十九世纪)、约翰逊的《摩登时代》(二十世纪)、《金融之王》(金本位债权秩序的崩溃,导致大萧条、新政、法西斯和二战 )、祖博克《失败的帝国》(了解一点苏联歧路)。

前两段算是“古”,当下的国家则相对麻烦些。在金本位终结尤其冷战终结以后,为了应对经济危机、革命和世界大战,而强行干预市镇、企业、居民和金融业的各种上层权力-制度结构,逐渐没了用武之地。但已经占据了权力位置的在场队员们、学习了争夺权力玩法的替补队员们,并不认可。

新的国家理论也没发明出来,大多数研究者仍延续大萧条二战冷战那一代人的共识(只有民主政府才能对抗频繁的经济危机和全民战争,拯救社会、维系秩序和文明)。一个例外是图洛克、奥尔森和布坎南(1986年诺奖)等创立的公共选择学派,剖析官僚和政客们的行为逻辑,威尔逊的《美国官僚体制》也值得推荐,但他们也都缺乏债权视角。

个人建议是,投研团队在认知层面,可以把全民战争型国家和基于军事政治动员者利益和心智的国家理论,当作即将消亡的“古”来看待,而把“债权型国家”和站在债权经纪人利益和心智一边的国家理论,作为正在起作用的并会主导未来的“今”。

这对很多团队成员是一个艰难的坎儿,尽管大家日常就是这么判断的。各位不会因为印度有议会选举、独立法庭和自由媒体就去投资,也不会因为伊拉克、利比亚或埃及赶走了独裁者迎来民主就去投资,也不会因为叶利钦把国企私有化(但没同时引进现代银行体系去筛选和约束那几十万个企业)就去投资。因为很清楚这大概率会亏钱。但由于政治学领域完全被债盲者们垄断(不像经济学体系虽然基本债盲,但还有投资学和金融学的分支可以供我们使用),我们就总会自觉不自觉的复读,自然也会或多或少的相信,进而导致误判和损失。

建立一个债权视角的国家理论,远超过此文(和本人)的能力。团队成员们可以试着达成以下初步共识:

首先,所有债权规则不能通行的国家,都是屎坑国家。因为最基本的人性是,家庭以外成员,休想白白拿走我的资源、物产和人力,必须给我对应的商品或劳务或者借条(包括高等级的借条:债券股票和银行券等可流通的债权凭证),除非胁迫乃至以死相逼。没使用债权规则捏合而成的大型社会,其手段绝不可能符合人性,不论如何以神权合理化粉饰,或者以儒家合理化粉饰,或者以民主合理化粉饰,吹的再美、附和者再多,也通通屎坑。

其次,认可国家和市镇的非营利性(比如军警、边检和防疫,育婴养老补助等),但对所有阻挠和替代债权规则的那些传统、组织、行为和观念,都报以怀疑。比如在联合国体系和主权规则庇护下的那些反债权规则的主权政府;以民意多数、立法、红线、政令等,限制债权规则及其所能覆盖的市镇、企业和家庭的自由;以任命制限制市镇自治和企业自治;限制企业成立的各种行业部委;为了特定支持者而劫掠公众的工会和政党;以FDA或能源署的官僚审批代替保险公司对药物和核电的许可,等等。

团队建立了这种共识之后,一是有助于评估各种约束条件下的债权所对应的资产质量和表现(比如日本或南欧或南美的国债和汇率,或某些国企或被高度管制的企业的估值);二是有助于预判权力行为的冲击和连锁反应,包括收紧和放松的(至于具体某国某权力部门或政党为何如此行事,那是高级部分了);三是当冲击轮到自己头上时,能合理应对,不盲目信任那些口号打动人心、实则很大概率会导致受两茬罪的债盲症鼓动家们。

可以看看近几十年来债权兼容性差的那些怎么崩掉的、那些债盲型心智怎么坏事有余、成事不足的,比如沃尔克《时运变迁》(布雷顿体系)、祖博克《大国的崩溃》(苏联),埃文斯的《崩盘》(次贷和欧债),或者《主权债务简史》。预计类似的苦难和闹剧还要上演几十年,毕竟冷战时期成长的那代重度债盲症们还在;联合国体系、主权边界、IMF和世界银行等官僚机构的救助方式也还在;债权规则尚未掌握武力和外交,只能远离和抛售,很少有能去收拾改造烂摊子的(也许需要进化出武装投行这种新生物来,才能像大航海一样开启文明新时代,不过那就扯远了)。

有了国家和国家理论的“古今之辩“,后面就相对简单了很多。

3.2 关于国家的讨论

比如美国,第一层是看有多少管制(限制市镇、企业、家庭的债权发育,限制债权规则,限制商品和债权的跨国流动),第二层是看有多少转移(不限制债权发育,只是抽东补西,比如各种军事和福利支出),第三层是看有多少国债(约三十万亿美元),占总债权比例,政府现金流的来源和用途(约五六万亿美元规模)

美国的几个特例,一是官制。每次政党更迭,新总统都能换掉几千个联邦官员,新官员很多来自商界学界金融界,且以撤销前任政令为荣,因此难以师傅徒弟一年一年、一代一代的去琢磨钻议会制的空子、钻司法的空子、蚕食地方自治、干预金融业执行债权规则(因滞胀还给了联储相当的独立性,虽然是借着通胀和失业两个盾牌的半独立;中间有住建部和国会规定穷人房贷比例时,部分导致几万亿美元的次贷危机)。而其余联邦制选举制和司法独立的国家,相比之下只能算是徒有虚名。

美国第二个特例,就是其金融市场和国债规模,被许多债权规则变态发育的经济体的输出显著撑大了。如果前三十年中债中股和印债印股,发育程度和国际流通性稍好一点,那也会显著的分流美元体系,而非强行塞进美元体系之内。如果未来反转,那意味着前三十年的经验模型需要大幅修正。(注,可以参考我以前文章中关于“东亚溢出”的讨论)

或者讨论中国。突出特点是影响债权发育的管制多的多(比如土地红线、用途管制、城乡土地规划和住宅形态限制、市镇发债和规划和教育卫生等事务的自主权等等),而福利和转移则少的多且间接的多(主要流向地方政府层层项目,偏向权力支配而非公众自行支配)。

国债也是特例,国债约30万亿人民币,而仅央企(含金融业)净资产就超过40万亿,这极其反常。正常应该是发行百万亿级别的国债凭证,由境内外居民们直接持有或通过各种机构持有。现在居民们缺了这笔“钱”,财富和消费订单就会缺一大块,自然的,企业营收、雇佣、薪资也会缺一大块,生活也就更卷。但债盲症们对此似乎无所谓,也交流不通,那也没办法。

团队也可以继续讨论日本、印度、越南、墨西哥等等,看自己需要。毕竟能做国际投资的,可以多抓一些增长、多避开一些停滞和雷,理论上要比锁死在一国内投资的有优势,只是对团队要求稍高。

3.3 关于市镇的讨论

市镇是天然的最基础的“国家”,倘若未被征服和控制的话,即使国家权力-制度结构崩了,市镇依旧会存在,并且会自动建立替代秩序。

理论上,市镇会自行收税、规划、承担自己的公益事务(市政道路治安环卫教育医疗,以及当地富人居民乐于支付的慈善救助,免得自己糟心,还能彰显爱心、积累家族的声望资本),再将一些跨市镇的公益事务(也包括跨市镇征收的销售税或关税或所得税等),经过一定的程序,委托给更高层级的“国家”或者债权经纪机构,比如军队、边防、防疫等事务,或者全民的育婴育幼补助(因为这可以支撑未来资产价格和养老)、全民的意外伤害险和传染病险,等等。市镇之间也会为跨市跨镇事务(比如铁路机场,防洪排水,垃圾填埋或核电泄露风险等)达成协议,或寻找保险公司的审查和担保。

自治市镇的最佳的融资方式,是发行长期债券以形成长期资产,同时征收物业税(一时难以缴清的可扣减产权份额,待扣完或交易或继承时收缴)、土地增容费(农地转用住宅时需上缴部分差价或上缴部分公益用土地)、水电治安环卫费等,维持日常开支和债券利息。

在市镇竞争中,鼓励豪宅开发的那些会获得优势,因为能争夺并留下富人、获得更多增容费和物业税,而且富人们的旧宅可出售给中产,中产们抛售的最差住宅则自动变保障房,每个人都觉得改善了,市镇也赚钱了还做了善事。但大众和债盲症们更认同直接建保障房,官员也会因预算多权力大而积极推动。

在大萧条-二战-冷战形成的全民战争型国家里,市镇的权力太多被部委官僚和政党政客们夺走了。因为前者是只要存在就必然要夺,不夺的官僚机构会自动边缘化或者消失;后者则是把各种原本的市镇事务拿到上层去交易,以争夺选票。公众们是灰心丧气又无计可施,他们也无从设想还可以有一种新的国家形态和国家理论。

又是美国最为特殊。约50个州、3000余个郡县、3万余个市镇(有些州有建市建镇自由),加上学区水区环卫等专项自治政府(很多可以自愿合并或拆分),则自治体的总数约8万个。其中5万个有独立发债,债券总额约4万亿美元(联邦和企业承担了过多,所以这数据有点儿小)。这几万个市镇自治体可以认为是美国领先的秩序根基(那些只抄了明面上的宪法议会三权分立媒体自由什么的,效果有限,而且利益结构和心智结构未经债权规则重塑的那些传统精英们也玩不好,参看《绪论》第3章讲英国精英百年转型的部分),也是学习研究借鉴和改进应用的案例宝库。

对应的是日本(和其东亚模仿者),由强势中央部委过多主导的现代化进程,地方政府的收税发债(大多套在国债账目里)、土地规划、交通能源市政环卫教育卫生等的自主权就差的多,不时会有类似于省长(细川护熙)连跑多次首都也没能把一个车站搬迁几十米的奇闻。这会导致投资、机会、企业、人才等纷纷逃离市镇,挤到首都和省会,严重内卷,但人均GDP也就美国对折左右;国民集体住小房开小车低生育低内需,与生产能力的缺口会形成短期巨大顺差。

日本现在每年新生儿80万约为50年前的40%(中韩台还更低),假如未来50年再降为40%,那就减少了约85%,和美洲土著遭遇天花麻疹鼠疫时的损失比例相当(那时是欧洲非洲人口填美洲,不知未来会不会有非洲南亚人口填东亚)。

再就是巴西墨西哥等拉美国家,人均GDP比日本韩国再打个三四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联邦和州一级集中了过多权力,而没能渗透到市镇级别,同时居民房贷和农地流转贷款也相当受限,由此导致县镇一级的资产、债权、雇佣和就业的巨大缺口。大量人口依附于土地、土豪、帮派或挤在贫民窟里。

中国则是在1998年后,才发行特别国债,裁撤经济类部委和国企,加入WTO(制造业出口未受多少限制,因此迅速用光了全球的商品采购力),放松住房开发和房贷(创造了不少资产、债权和现金流,但因排除宅基和农地、土地规划和征收、住宅形态管制而效力减半再减半)。可惜当时没给市镇的融资开口,被迫在强拆、集资,税收、信贷、制造业、住宅开发、基建和转移支付等现金流里想尽办法腾挪。就同样卡在了巴西墨西哥的水位上,没能像德日那样城市化二三十年后达到美国一半。

08危机后,才多了些中央代发地方债、省市级综合债专项债、城投债、棚改等渠道,现在地方债约40万亿,城投债约70万亿,隐性债务则各口径数字不同。但这远非一个可持续的体系:首先不是几万个发债主体,独立应对市镇居民需求和投资者的问责(大量由银行集中持有),而是债务资产营收和负责人的一锅浆糊,每个权力分支都在插手、任命;其次是地方政府还有大量资产(地方净国资超过80万亿,尽管有注水,但也有很多未入账的比如土地等);因此其未来走向仍值得观察,只是拖得越久,可支撑未来偿债和养老的青年人也越少。

目前债盲症们关于地方债问题的讨论和建议,只有少部分算是边际改善的,大多可以归为不着边际甚至更糟更坏的那类。唯一值得乐观的,就是熟悉债权融资的专业人士和地方官员,比98年时可能多了几十上百倍,而能强征强拆和打打杀杀的,则有所减少。

3.3 各类企业,所发行的企业债或股票,以及不便发债发股的中小企业商户们所依赖的银行信贷:

国家和市镇是天然存在的、非营利性的、多重诉求和目标、近乎有永久性的多重收入(除非人口剧减或大量迁徙)、适合长期债永续债融资,而企业的权责、营收来源和风险考虑,非常明晰,对管制、融资和现金流极度敏感,稍有管制和乱来,就没法活了。

部委管制或法律规章过密或者变换不定,很多企业连诞生的念头都不会有;融资机制不畅(发债发股限制或信贷额度配给),很多企业也只能空有念头;现金流稀缺(比如国债市政债和房贷没印出那么多“钱”来),那企业也会稀少、弱小,雇不了多少人、开不出多少薪。

多数投研团队对企业的研究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这里推荐一种分类方法:

地理物产依赖型的:农林牧渔、矿产能源等;其中农地农宅不可流通和信贷的话,会锁住太多农村人口和资产,大多数穷国和中等收入国家,这里卡的都很严重;

跨区管网设施型的:公路铁路港口、电力通信油气等;无法举债建设(同时也是大规模的海量印“钱”),会严重阻碍经济发展,过度举债建设则是另一种(比如日本,要遮盖很多项目的负收益,就会拉低整体回报率);

生产搬运订单型的:制造加工安装物流等,可以到处迁徙;也是经济学家、商界人士和投资者们关注和讨论较多的;

终端居民服务型的:商超餐饮体育培训娱乐,少数营利性的水电气暖,教育医疗养老等;会严重受制于市镇自治程度,不能自主发债收税规划的那些市镇,这些企业的发育和雇佣也会不良;而这与自治市镇的各种非营利性服务一起,构成了雇佣就业的绝大部分(其余行业大都自动化了)

数字网络服务型的:娱乐游戏商务软件存储等,更容易到处迁徙;也是众多投资者最关注的;

其他细分和服务类型的企业,各位可以自己加上。

注意,这里要没有列入银行投行保险基金交易所等只处理债权合约的金融机构,因为他们还可以筛选并惩罚违约的家庭企业市镇和政府,是整个债权秩序乃至现代社会秩序的最重要的维护支柱之一,介于企业和政府和司法仲裁之间,因此不宜简单归到企业一类里对待。

接下来看看各国企业层面的发育状态。

美国的企业群体在全球算是发育最完备和竞争最充分的(也包括商学院对企业的研究),约有三千余万个企业和商户,其中上万家大中型企业可以发债发股(含金融业),企业债规模约10万亿美元,股市总市值约40万亿美元,银行信贷约数万亿美元。这些与30万亿国债、4万亿市政债、数千家银行发行的十余万亿的居民房贷车贷学贷等,共同构成了一个多赢的收入消费就业相互循环支撑的生态系统。除国债外都是分散决策的、责任清晰的、大致靠谱的、能响应变化和冲击的。倘若谁发现有严重问题的,可以考虑研究做空,也许能发笔大财。

中国的企业发育,除了众所周知的那些,一大问题就是可作为营收来源的现金流太少。前面已经提到了国债国资的反向配置,市镇自治发债规划权力的缺失,农地农宅耕地红线住宅形态的限制等等,企业没那么多钱可赚。出口曾经带来一波制造业的高增长但也到头了(已经把全球工薪和就业都打下来了、阻力巨大,而且年轻人在减少),但由此产生了一种制造业是引领经济发展龙头的错觉,政策制定者和很多投资者们还继续在这方面想办法,而忽略其他。

如果不能挣脱这个认知屏障,大概会一直卷到死吧。

3.4 关于个体和家庭的讨论。

个体和家庭,在债权规则没能通行的地区,除了地主庄园主矿主帮派头目,以及官员胥吏以外的家庭,可以说什么都不是,仅在天灾时充当流民或者造反者;在金本位零和、流通债权总量仅能保证铁路煤炭钢铁纺织军工等少数关键行业生存时,大概就算工蚁,在经济危机时充当流民或者革命者。

在债权规则通行的地区,家庭成为了最后债权人,因为他们通过持有存款债券和股票,直接间接的持有了大多数发债修建的公用设施,全部上市企业的资产和收入,贷款和发债企业的部分资产和收入,并能通过以钱投票、委托银行和基金管理等方式,约束这些机构的行为。至于他们的消费倾向,已经被商界人士和商学院学者们研究透了;他们的投资倾向,也被投资者和金融学的学者们研究透了,这里就不再多言。

家庭持有的某些隐性债权(比如社会保险、养老保险等承诺),如果是无需负责的官员主导的,那就要看背后资产和未来营收了。

同时部分家庭也是债务人,主要是住房贷款以及少量的汽车、消费等贷款。禁止全部(或一半)国民的土地住宅的流通和贷款,或者禁止独栋联排别墅庄园,无疑是制造贫穷和内卷的利器。不过债盲者们认为有必要,那也没办法。

家庭还承担了生育养育的功能,而这可能是唯二很难以技术进步、自动化和社会分工来改进和替代的(另一个就是照顾失能、脑萎缩和临终的老人)。因为婴儿仍秉承着数万年前对自然的本能恐惧来到世间,无休止的索取父母的关爱;当他们刚能跑动时就要四处接触自然,为将来成为合格猎手和采集者、不至于饿死而训练身体和大脑。倘若住宅贵那么一点、小那么一点、没有自带小院或临近草坪公园、邻里社区支援稍差那么一点,养育就会成为现代人难以承受之重,生育率也会非常差。

而这些都对市镇自治(或者带草坪带院的住宅绝对优先供地,减免物业税加统一津贴支持)的要求非常高,做不到的那些地区,其远期资产和扛债人都会相当暗淡。至于有些债盲症学者论证说,生产率提高可以抵消人口减少的负面作用。对于让债盲症绝种而言,他们确实比我的科普高效多了。

3.5 关于银行

在债盲型心智中,银行是“吸收存款、发放贷款”的“资金中介”,是“实体经济支持者”,也是不时会闹出危机的“罪魁祸首”,需要严格监管和必要时救助,以免于社会崩溃。这基本上沿用了金本位+大萧条前后的共识。

而在债权型的心智中,银行是“发放贷款、创造存款”,是万千个企业和家庭的筛选者和监督者,也是国债、市政债、企业债和股票的必须中介,因而是现代债权经济体系的主要创造者、监督者和执法者之一,也是公众利益(存款)的天然代理人之一。因此最佳安排是,银行业组成能够自治、自净、自救(提取风险储备)的公会,公会的地位约等于议会和高院(最后裁决者),高于行政首脑。离此太远的安排,会有较高的代价(比如通胀滞胀债务危机等),直到接近这个地位才会稳住。

其他部分的研究已经有足够多了,这里就跳过。

3.6 关于投行

投行的传统强项,是让各类商业组织适应债权规则、获得债权人认可,包括协助其发行债券、股票、实施组织变革、业务和资产的并购拆分和出售等,有些也会涉及市镇发债、国企私有化、营利性学校或医院或监狱等业务。

个人看好投行在未来市镇自治相关的业务,以美国5万家发债主体来看,中印应该不低于这个数才正常(只是不知这未来有多远,投行人可以自己评估或努力)。另外就是偶尔的经济崩溃重启(或政变后重启或战后重启)后的主导作用,这在债权经济时代本来应该是块高收益的业务,硬是被IMF做成需要持续输血的难民营项目。

当然更牛的是,在崩溃之前就主导改革(而不是戈尔巴乔夫或者叶利钦那种债盲们主导的改革),增发国债、变卖国资、裁撤官僚机构(并给予补偿)、重订宪法(债权网络+自治市镇),真要做成(啊又扯远了,但除此以外似乎只能通过一代代人的老死、一轮轮的危机甚至崩溃,才能实现),未来债权型国家的历史中,该能替代美国独立宣言的地位。

另外也很看好投行的研究业务。投行的社会研究更接近科学,因为自己要承担判断失误的责任,而且有明确而快速的反馈;商学院的则次之,多少还要在意学生能不能赚钱;而公立大学的则最远离科学,有些还成为马主义信徒的聚集地。

关于基金就没什么特别想到的。

3.7 关于保险

(奇怪,WORD上显示刚好不到2万字,雪球总是提示超了几百字,懒得拆成两篇发两次了,贴评论里,或者到微信里搜同名文章吧)

全部讨论

3.7 关于保险
保险创造的是针对或有风险的、金额不对称的债权合约,其太多潜在业务被更低效更易寻租而且责任虚置的官僚审批体系夺走或压制了。比如驾驶资格或持枪资格、医生或电工等执业资格、移民或旅游签证、药品食品电器车辆等的上市资格、餐馆医院的经营资质分级、楼宇的坍塌失火风险、高危工厂的泄露爆炸风险,等等。即原本社会各方的焦虑,大都可以用商业保险来解决,仅部分难以全面商业化的(比如失业、养老和重疾等)需要国家、自治市镇和非营利组织和慈善型组织,合理的分摊。
但在债盲症主导的社会里,这一切也都很遥远。
3.8 债权市场、物权市场、人力市场和商品市场
如前所言,这就是各个团队自己的事了(债权市场中,金融和债务危机和秩序崩溃的部分属于公共知识,可是准备不足,而且这里也实在放不下)。我这篇只试图提供一个更简洁的、基于债权规则(附加权力规则)的、更准确的仿真当下世界经济运行的基础框架,关键行为主体和行为逻辑的那部分,捋顺一些省心一些,就OK。事关各位的工作模型怎么改善和更多赚钱的部分,这就不是我能染指的了。
课件4
从团队内部协作扩展到外部交流
如前所述,新认知框架有点儿像是新操作系统和语言,单机没有使用机会,结果是最糟糕的,甚至可能会空占内存空耗算力,缓解办法就是多找人聊和多写。团队多个大脑同时安装,日常使用和讨论,是能见到正面效果的第一步。
对于投资和研究团队而言,讨论时若就某一话题形成了强烈认同,可以考虑演讲或发表给其他部门、股东或者客户看看。通常而言,客户对能缓解其困惑、改进其认知的代理人或顾问,信任度和容忍度会高一点点。这样应用环境也会更友好一些。
还有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如何从团队的小局域网,走向多局域网的互联互通,和基础研究(不包括工作模型)的共享,尤其是以新心智模型去重新研究市镇自治、公共服务业和债务危机等。理想状况是有多个学术界小组乃至期刊加入(金融学、金融史、投资学和商学院等),因为他们擅长提供公共知识品,而投研团队们大都很忙(至于我就更不要指望了,大脑完全被兴趣操纵,自律能力不能满足任何单一任务了)。
如果只有投资和研究团队们组成了若干讨论群组,那我希望各位在讨论、推荐和点评时,尽可能抛弃萨缪尔森体系经济学语言和范式的影响,贴近债权经济学(未来的)学科范式:即看的见的行为主体,看的见的债(或钱)和债的流动(不用经济学家们“看不见的手”了),易理解的行为逻辑(有债在身的除了被官员等操纵的,逻辑很单一,只有债权人们可以随性而为),和无穷多线条和层级的因果循环网络(可以指出一条因果但要保持对其他因果的提示),可以扩充到大脑神经网络、公司决策网络和社会神经网络的探讨,不建议从现象到现象。
至于那些指责各位民科的,要区分站在哪边,如果是前面“古今之辨”里古的那一方,那就当作科举时期举人秀才对新式学堂的敌意,老中医对现代医学的敌意处理就好了,反击或者不理随意。如果不是,那就要检讨对照,毕竟新框架刚出来时,满身都是窟窿,总有不到位的地方。
接下来我会乐于推动这个新框架的传播,直到它达成多局域网的互联互通,有想约见的欢迎私信。(注:暂时只承接研究型团队或学界小组的内部交流,需要提及各位已有的讨论进度和困惑,不接受公众交流、客户见面会或学员培训班等邀请)

2023-11-25 13:43

债权经济学可以有力解释今天全球各国在社会制度和经济水平上的不同层次在于其债权市场的发展,同时也为中国未来经济改革提出了很好的发展路径。特别是如何围绕国家、市镇、企业和家庭等各类市场主体构建一个自由和法制的债权市场,同时其规则在政府权力之上,是非常核心的改革方向。
债权经济学与奥派理论接近,比奥派更贴近真实世界,因而从经济政策的角度更实用。个人认为值得商榷的是,真实世界是一个复杂巨系统,从复杂性科学和奥派核心思想的角度,以债权思想生成的经济模型大概率也是有很大局限性。

2023-11-30 23:04

学总的思维和行文比较跳跃,一般的人不太容易读懂。我是听了学总的指点老老实实去搜集了孙国峰的论文和专著精读,后来又去精读李斌伍戈的书,为了读懂,先去把一般会计学读懂。自从打下基础,学总的每一篇我都不放过,他在雪球上的的一般性聊天我都收藏。跟对的人,读有效的书,受益大得很呐。不弄明白债权货币思维,大而言之,是搞不懂宏观经济的。弄明白了债权货币思维,看专家言论,无论是大家小家,一眼可以甄别那个是旧知识体系哪个是进化知识体系,哪个是水货,哪个是明白人。对投资股市助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2023-12-04 16:00

记得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也是很推崇债权逻辑,其实可以先阅读陈志武这本书扫盲,然后看学总文章

2023-11-25 10:48

周四在微信上看到,因为一直读学总的作品,所以读这篇不算太吃力,收藏了在飞机上看完。大赞。不知道学总有没计划发到一个类似arhiv的预印版网站中,那样应该会更有利于推广和版权保护。社科类应该也有这样的网站吧?

2023-11-24 15:02

2023-11-24 14:58

学经济家什么时候开课?报名。

2023-11-24 10:55

学习这个陌生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