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下午，公司那个不知道多少年的中央空调发出沉闷的电流交换声，像一头喘不上气的老牛，喷着没什么凉气的风。面对着电脑屏幕的PPT，我麻木地用红色，蓝色粗体标出重点。
“老谷，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新上任的领导通过微信发了条消息给我。我心里一阵忐忑，终于轮到我了么？我慢慢起身，拉了拉身上的略微压皱的衬衣，向领导办公室走去。我敲了敲门。“请进”领导年轻而洪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拉门走进办公室，转身把门掩上。然后，转过身说：“领导，您找我？”“坐下说，坐下说。”领导一脸笑容，示意我坐下。
“老谷，我记得你是一毕业就进公司了吧？这有快20年了吧？”
“是的，03年毕业进公司，今年是第20个年头了。”
“那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比我还要早5年进公司，老前辈啊。”
“不敢当，不敢当。”
“老谷，从去年开始公司的业绩……”
中间，有一大段我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模糊记得有一些，公司也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之类的话。我麻木地点着头。
“外面机会还是有的，像你这样既懂技术又懂业务的人才还是有市场的。所以，公司希望你能考虑出去闯一闯，未来有机会公司还欢迎你回来。”
“那关于离职补偿？”
“哦，4年前公司转制的时候已经把你前15年的工龄买断了。这一次我帮你争取了4个月的离职补偿，你也可以趁着一段休息几个月放松一下。”
不记得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在2份文件上木然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日期。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开门离开了那间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回到工位上，拉开背后的百叶窗，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我抬头盯着太阳看了一眼，先是刺目，接着眼前一黑。
渐渐地，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了四周。大衣柜，梳妆台，天花板，老婆躺在旁边，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原来又做噩梦了。最近半年，已经是第三次做类似的梦了。
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虽然知道刚才都是做梦，但是心里还是很难受。最近1年多，公司的业绩显著变差，身边已经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同事被劝退了。如果，今年的业绩还没有起色，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盘算了一下，今年马上就45岁了，工作了快20年的IT老狗。在IT这个圈里基本已经没人要了。毕业后就开始做产品工程师，售后，售前，经理一路坐上来。最近10年有8年是做一线经理，技术功底也就只剩下吹牛够用了，真动手就是废柴一块。现在如果失业了，估计很难再找到工作了。就算侥幸能找口饭吃，降薪30%估计是难免的。
这大概就是IT人的悲哀吧，多数人只看到码农们一毕业就拿着高薪。但是，从没有人记得这是一碗青春饭，到了年龄被赶下车是多数IT人的宿命。我从10年前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并一直为未来的某一天做着准备。
IT这个行当的特点就是年轻一毕业起薪就很高，涨薪也快，但是工作压力大，中年危机比其他行业要严重的多。所以早在10几年前我就认定了靠工资撑不到退休，只能靠投资。我把挣来的钱扣除家庭开支都陆陆续续投到了股市里。然后，在2018年开始又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写自媒体。
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也陆陆续续有一些收获。本来前几年已经很少做失业的噩梦了。但是，今年股市开年吃了一闷棍，重仓的招行出了个大号黑天鹅。今年至今股票浮亏了好几年的收入。经济不景气，自媒体无论是流量广告收入还是打赏都明显减少。再加上公司从去年开始业绩受到中美关系的影响，非常糟糕。今年眼看着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同事被公司劝退了。失业这个幽灵又开始在我身边徘徊了。
有没有后备方案呢？看了看枕边人，算一个吧，她在大国企工作稳定，没有失业的风险，收入单独养家也没问题。但是真混到吃软饭的地步好说不好听啊。想当初她跟我开玩笑说要不她辞职了我一个人养家。我大义凛然地拒绝了，说工作让女性更独立更有魅力。现在，想起来老脸一红，还不是自己没本事养人家。
家里的负债总体不算多，2个房子的房贷加起来估计150万，压力不大。掰着指头算了算，娃还有7年才能大学毕业，估计基本没可能熬到那个时候了。只能寄希望经济复苏，这样工作，自媒体和投资3条战线都能好一些。
还能做什么改变现状么？我反复问了自己好几遍，似乎都没有更好的答案。后来想开了，害怕也没用，熬着吧，反正再过一个月股票的分红就来了。熊市里只有拿到分红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迷迷糊糊的，我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