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的地方是连云港，算上这次，我一年左右的时间已经来到连云港三次了，连云港也是我江苏之中高德点亮角落第二多的地方了。
这次去的是一家重工业企业，这家企业作为当地产业园区第一家引入的企业，享受到了许多后续企业无法享受优惠和待遇。其第一期员工大约在千余人，预计投资额几十亿，就这样一家公司在生产几年以后因资金问题"轰然倒塌"，如今企业厂区仅剩下残破的建筑物，上锈的设备，杂乱的物资以及被人们丢弃的生活用品诉说着他们曾经的故事。在厂区随处可见的是一人高的芦苇，半人高的杂草，苍蝇蚊子在草丛中肆意飞扬，外面宽广的厂区和荒地成为了飞鸟动物的天堂，野兔野鸡野猫时常可见，俨然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生态链。往日的辉煌早已不在，与距离其不远的其他工厂冒烟的烟囱以及夜幕下炫目的灯光相比，黑夜中的工厂是如此狼狈不堪。来到连云港不久就遇到了台风，风拉扯着厂区仓房的彩钢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破碎的瓷砖在风力的作用下碎落下来，好在无人受伤。当然这个厂区除了我们以及几位保安人员早已没了其他人影。厂区挺过了台风，但是我也不知道他还能继续挺过几次。但我知道曾经的辉煌故事已经挺不过时间的消磨了。和很多出租车司机聊过这个厂区，除了年纪稍长的还记得这个厂区曾经的辉煌和繁忙，年纪稍小的只是知道路边长期矗立着一个破旧的工厂，以及很远就能看到的水泥烟囱。
厂区没了人，便也没了活力，白天走在厂区中，看到生锈的厂房和设备，总是发自内心惋惜，想着如果现在还在生产的话也许他们还能发挥他们的价值，而如今他们只能成为废铁待价而沽。厂区的水泥路也因为缺乏维护而断裂变得残破，厂房里面与外面的明亮相比总是暗沉的，灰蒙蒙一片，踏进门口等能洋气一堆灰尘，走一圈鞋子就从白鞋变成黑鞋。晚上没有灯光的工厂让人恐惧，纵使规划的横平竖直但是依旧伴随着迷失的风险。每次坐车路过厂房，透过大门往里看，只能见到黑黢黢的一片。
狼狈的是工厂，更狼狈的是人。工人早早离去另谋出路，老板也不知去了哪里，债权人拿着债权对着厂区这一地狼狈惆怅。看似垮掉的只是一个厂，但是背后有多少垮掉的关联公司，多少供应商，多少人我不知道。我打电话联系过其中一位债权人，作为一个个体，被拖欠着几百万的货款，自己的公司基本在危亡的边缘，他无奈地说 若是当年不卖给他们那批原料，这批原料如今价值翻了几倍，我也苦笑着说"这谁能料到嘞。”是啊，一句"谁能料到"确实可能成为这个厂的生命的概括，人不是神，谁能料到当初那么雄心壮志的投资，仅经营了几年就落得如此狼狈。
但是"谁能料到"更多的只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危机的产生是有苗头的。作为一个将投资几十亿的项目，其自有资金只有几亿，其余资金主要来源于信贷和未来项目投产以后的收益。这种高杠杆在今日看来似乎有些吓人，但是在10年前貌似也能接受，毕竟当时经济呈现欣欣向荣之势，能从银行贷到款，项目早一日投产就能赚到钱。人在和时间奔跑，早一日建成财富便早一日流进自己口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风险又有谁会考虑嘞，也许不是"谁能料到"更多的是"不想料到"。
做破产的项目是让人精神内耗的，毕竟天天对着毫无生气充满破旧气息的地方，确实让人精神内耗。我和一位专门做企业破产的律师讨论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们"你们经常看这些破产企业心里不会觉得很惆怅嘛"，他回答我"你要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我们现在的工作是为了盘活这些资产，让他们能够继续产生收益，能够偿还债权人，还是蛮有意义的。”听了他的话，我的心中有了一丝缓和。确实，如果我们的工作能够让这个厂区重新恢复到往日的辉煌，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