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波克拉底的理念对证券分析的启示
作者：深思者 (Cogitator)，《金融分析师杂志》(Financial Analysts Journal)，1946 年
我们的笔名“深思者 (Cogitator)”出自《The Practical Cogitator》一书。这本书是一本批判性思维文集，其中有一篇文章探讨了“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的医学理念。作者 L. J. 亨德森写道：“在希波克拉底的医学理念中，第一条是从实验室中走出来到病房中去，吃苦耐劳、理智负责、坚持不懈地在病房中从事工作。医者要全身心投入到实践工作中，只有学术研究远远不够；第二条是准确观察一切现象，通过日积月累的经验做出判断，发现显著的规律，并分门别类地总结出应对方法；第三条是审慎明智地构建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不是高深的哲学理论、不是天马行空的幻想、也不是宗教般的教义信条，它很朴素、很平淡，是医者走在医学实践之路中的一根得力的手杖。”
亨德森认为希波克拉底的理念在疾病研究中取得了成功，对于众多其他研究工作具有借鉴意义。他没说我们的证券分析工作是否能从中受益，但是证券分析和医学研究确实有很强的可比性。医学和证券分析都兼具艺术性和科学性。两者的研究都要挑战不可预测的未知因素。在医学研究和证券分析中，都有“无知的人用知识炫耀自己的无知”。
我们不妨充分发挥一下想象力，说说医者与分析师两个职业的相同之处。一位客户，他的资产有现金，还有良莠不齐的证券；一位患者，他的身体有健康的部分，也有患病的部分。我们不能说医者的全部工作仅限于治疗疾病，同样地，我们也不能说证券分析师只为投资出了问题的客户服务。医者的天职在于帮助患者照顾好他的整个身体。分析师的天职在于帮助客户最有效地利用好全部资产。
下一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是有实际意义。一位病患和一只证券有相似之处。投保人在购买疾病和身故险时，保险公司会请医生评估，然后确定收取多少保费合理。医生将采用定量标准评估投保申请人的健康状况，可能是与特定标准值进行比较。在研究一只股票或一只债券时，证券分析师做的不就是这个工作吗？证券分析师必须判断按当前价格购买承受的风险是否合理，或者确定与风险相称的合理定价应该是多少。医者和分析师都必须要考虑大量因素，才能得出此类判断。他们应该清楚，自己的有些判断会受到未知因素的干扰。他们必须将自己的工作建立在正确的方法、丰富的经验和平均法则之上。
为了向证券分析师阐述希波克拉底医学理念的借鉴意义，我们在上文中做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希波克拉底医学理念的第一条是“坚持不懈地在病房中从事工作”，我们认为有责任心的分析师都做到了这一点。我们确实工作努力，坚持不懈。我们确实在收集关于证券的第一手资料。
但是对照第二条和第三条，我们要进行检讨。“发现显著的规律，并分门别类地总结出应对方法”，我们做到了吗？我们在这方面欠缺太多了。目前，在各种证券类型的系统性归纳研究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们在做出判断时参照的经验基本上只是大概齐的印象甚至是偏见，没有详细记录并研究的案例作为指导。
我们拿什么回答下列问题：
收益率高的债券或股票比收益率低的整体表现更好吗？
盈利上涨趋势能作为高溢价买入的依据吗？
在正常市场情况下，从数学概率上讲，买低价股更有优势吗？
短期盈利前景能作为选股的主要依据吗？
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华尔街从各类证券的历史行为中总结出的系统知识太少了。没错，我们有各类股票的长期股价走势图，但我们的分类只有一个行业分类，再就没别的了。老分析师拿什么传承给新一代和未来的分析师？与医学年鉴相比，金融行业的历史资料和经验总结少得实在可怜，真是令人汗颜。
有人和我们持有不同观点。证券分析是一个新兴学科，我们要给它时间发展。和我们意见不同的人认为，证券的变化行为没规律可循，辛辛苦苦做大量案例研究也得不到什么。癌症的性质是多少年都不变的，要是医者和研究人员长期坚持研究，他们早晚能清楚地认识并治愈癌症。各类证券的价值和价格变化则不同，长期来看，影响它们的因素是在不断变化之中。等我们费尽艰辛完成了归纳研究，等我们在多个市场周期中反复论证过自己的结论以后，很可能新的经济因素占主导地位了，我们得之不易的技艺还没派上用场就过时了。
很多证券分析师可能都有这样的想法。但一定是这样吗？我们的努力一定会付诸东流吗？我们还没有从经验中提炼出知识，怎么知道我们提炼出的知识是有用还是没用？展望未来，我们分析师有必要借鉴其他已经成熟的学科。我们有必要研究其他学科是如何总结分析事实的，并在此基础上形成适合我们自身领域的研究方法。
希波克拉底医学理念的最后一条是“审慎明智地构建理论体系”。亨德森重点强调了，从医学实践中得出的理论是朴素的，它是行走在实践之路中的一根得力的手杖。
在证券分析中也是一样，我们需要从经验和细致观察中得出的理论，同时我们要清楚，我们得出的理论有一定适用范围，并不是万能的。我们要把握好自己，不能走极端，既要避免天真乐观的教条主义，也要避免摇摆不定的机会主义。真正成功的证券分析师必定如同杰出的医者一样，审慎明智地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