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水面前,我们都是渣男|周末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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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寻找心爱气味的过程中,或许也是在重新发现一个未知的自我。

作者:王路

来源:物质生活参考(ID:wzshck)

01.

暴露年龄地说,我的香水启蒙,来自妮可·基德曼的香奈儿5号广告。

在那之前,对香水也有一些认知,但内心毫无波澜,从没有对那些花花绿绿又昂贵的小瓶子产生过任何渴望,直到这则广告。

那时年幼无知,不知道电视广告可以拍成2分钟这么长,仿佛在看一场微缩电影;画面可以如此极致华美,把一个改编版《红磨坊》爱情故事拍得如此缠绵悱恻。

当然,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香奈儿花了1200万美元请妮可·基德曼代言,又花了3000万美元拍广告。每一帧的美轮美奂精致绝伦,都是真金白银烧出来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女神。10年后的2014年,迪奥为了纪念“真我”香水十周年,请来查理兹·塞隆,以凡尔赛宫镜厅为背景,拍出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纸醉金迷。

塞隆穿着金色长裙,美艳不可方物,沿着一条从天而降的金色丝绸攀爬至穹顶。那一幕,就像多年前妮可·基德曼雪白裸背上摇曳生姿的银色NO 5项坠一样,都担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香水和作为造梦者的电影多少有些类似之处。正如爱马仕前御用调香师让-克劳德·埃勒纳所说,香水可以创造幻境,而幻境比现实美好[1]。这或许也是顶级香水广告需要顶级女演员的原因:只有她们最适合制造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白日梦。

而谈及对香水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描绘,则不得不说聚斯金德那本危险而迷人的《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18世纪的法国。制香者格雷诺耶有着超高的调香天赋,无比迷恋少女体香,为制作出最无与伦比的香水而成为连环杀人犯。当他即将被处决时,只因使用了这份美妙绝伦的香水,全城人立刻沉醉于其魔力之下。

故事结局时分,格雷诺耶发现人生再无目标,游荡到巴黎只求一死。他毫不吝惜地将香水全部喷洒在自己身上,人们闻香蜂拥而来,最终将他分食殆尽,“一根头发也没留下”[2]。

《香水》也曾改编为电影。与商业广告奢华浪漫的美梦相比,这部电影无疑是一个阴暗诡谲、却也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迷乱之梦。梦境看似两极,但却共享着同一个内核:在我们的想象中,香水总有一种超现实的魔力,可以如天堂般梦幻,也可以蛊惑人心,令人疯狂。

或许,嗅觉这种感官,向来就连通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和想象。

02.

香水与性,乃是关于香水最经久不衰的话题之一。

不管是遮遮掩掩还是直截了当,每个人其实都想知道,所谓香水的性吸引力,到底是商家的忽悠,还是真实存在?

娇兰第四代掌门人让-保罗·娇兰曾经如此描绘香水的魅力:夜晚时分,衣服会脱掉,妆会卸去,而始终萦绕的是声音和香气。有的女性也许在白天并不美,但到了夜晚,她会变成风情无限的美人[3]。

联想到那些流传至今的古代香艳故事,诸如埃及艳后用美色和香水引诱罗马执政官尤里乌斯·凯撒,以及多年前的洗脑神曲《香水有毒》里那句“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这大概是一种人类的集体认知:香味是一种引诱,一种可感知的性吸引力。或许还意味着某种禁忌、冲突和背德。

香水的发展历史,与性观念发展的历史颇多暗合。遥想1925年,娇兰推出经典的东方香调“一千零一夜”香水时,因为其香味如此性感撩人,以致当时依然相对刻板的上流社会出现了不成文的“淑女三不原则”:不吸烟、不跳探戈、不用“一千零一夜”。

与“一千零一夜”同在上世纪20年代问世的香奈儿5号,则有可可·香奈儿“女人可以把它抹在希望被亲吻的任何地方”的大胆评论。当然,关于香奈儿5号更著名的言论,来自30年后的玛丽莲·梦露。这位史上最美艳的女明星,以一句“(入睡时)我只穿香奈儿5号”让这款香水名垂青史。梦露的这句名言,毫无疑问也是迄今为止最引人遐想的关于香水性暗示的宣言。

自性解放时代到来后,贩售性感和诱惑,就成了香水营销的经典套路。特别是那些从名字上就令人浮想联翩的香水,更是有明显的性隐喻或暗示(有时候干脆是明示)。比如古驰著名的“罪爱”系列广告,司空见惯活色生香大尺度;Tom Ford又把这项祖传绝技带到了自家品牌,每次都能把广告拍成裸体派对现场——此处应有配图但没有,因为我们要珍惜这个号。

只有香水评论家卢卡·图灵直言不讳地打破了大众关于香水与性的暧昧联想。与一般专栏作者和时尚博主不同,此君是实打实的伦敦大学学院生物学博士,专精嗅觉研究,也十分了解香水工业,还娶了个同样热爱香水的太太。他的香评理论扎实角度犀利,吐槽稳准狠,即便主观色彩浓厚,依然广受追捧。

对于香水与性的关系,图灵在《香水的秘密》里专门拿出一章篇幅讨论,并以工科直男的冷酷无情给出了标准答案:嗅觉系统是闻不到所谓“荷尔蒙的味道”的;嗅觉对性欲的影响非常小,试想一个人鼻子不通气,那基本不会影响上床,相比之下,倒是严重影响吃饭香不香[4]。

美国人阿兰·赫希关于气味与人体生理反应相关性的研究,或许也可以作为旁证。在赫希的实验中,让男性某方面反应最大的,居然是薰衣草+南瓜饼,而女性是一种甘草糖。无论男女,香水在榜单中都根本排不上号。

这个结论,大概是“饱暖思那啥”最有理有据的证明。

03.

当然,即便卢卡·图灵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鼻子里闻到的其实都是分子,但就连他自己也毕竟没法用化学分子结构图来向普通人安利香水。主流的香水评论,依旧要借用隐喻、类比这样的文学修辞。

图灵本人的香水点评以毒舌著称,嘲讽过无数大牌。范思哲“绅情”,被他揶揄成“蓝色的灯光,但灯给关上了”。但在说起自己心爱的香水时,他也是彩虹屁滔滔不绝,比如他一见钟情的资生堂“黑色数字”:

一款香水,就像人说话时的音质,能够在言语本身之外传达出某种特有的东西。……“黑色数字”的声音,就像来自一个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的孩子,既新鲜,又粗粝;既克制,又有一点任性……它让我联想到用来写情书的紫色墨水,以及一个绝妙的法语单词farouche,它既有羞涩的意思,也有野性的意思,或者两者兼具。

图灵对这款香是真爱,第一次见就当场买下。后来香水被前女友带走,他又不惜拿出自己珍藏的1917年科蒂“西普”香水,换得了一瓶。能让图灵如此折服的香水,来历自然也非同一般。“黑色数字”的调香师之一让-伊夫·勒鲁瓦已经去世,而另一位,就是后来在沙龙香界大名鼎鼎的塞尔日·芦丹氏。

小众向的沙龙香、新晋潮牌、剑走偏锋的独立品牌,乃至商业品牌的先锋产品线,都是香水界最具艺术气质的开拓者。正是它们的存在,让香水的疆域突破了奢华、性感、清新、浪漫这些传统标签和嗅觉舒适区。

从蒂埃里·穆勒1992年首创美食调香水之后,焦糖香草巧克力棉花糖味入香都早已不再稀奇。到今天,香水里已经被塞进各种天马行空的味道,胶水味、油墨味、轮胎味、汽油味、火药味……你可以披挂任何能想到的重口味出门。

事实上,在香水的历史中,许多流传至今的经典名作,在问世时也都曾惊世骇俗,突破过某种传统和社会禁忌。

曾经,社会对女性之美的定义只有淑女式的端庄优雅,而娇兰一千零一夜、香奈儿5号挑战了这样的禁忌。之后,女性之美被定义为性感妩媚,而中性香水的崛起,再次突破了性别刻板印象的界限。

到了今天,传统意义上的“悦人”与“悦己”,都不再足以概括香水的功用。不必管香水评论家和时尚博主们如何说,香水是放肆,不需要克制。在香气扑鼻的盛宴面前,我们尽可以像个渣男般万花丛中过。

而重要的是,在这个寻找心爱气味的过程中,或许也是在重新发现一个未知的自我。

参考资料:

[1] BBC:《香水》纪录片第二集《回忆里的香气》,香水时代字幕组译。

[2] 帕特里克·聚斯金德:《香水》。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6月,李清华译

[3] BBC:《香水》纪录片第一集《古典与新潮》,香水时代字幕组译。

[4] Luca Turin, The Scent of Smell - Adventures in perfume and the science of smell, HarpersCollins, 2006.

头图购自视觉中国,其他为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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