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也没道理，
只能扑向/泥泞迎向
那阵骤雨，由不得你。
——周杰伦《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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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义一下讨论边界。
本文多巴胺并不特指dopamine这单一物质，而是指影响你整体情绪与心态的一整套 神经递质矩阵。
其实以人类当前认知，很难精准界定，到底什么物质作用于什么（就像并不完全理解抑郁症的机制一样）；但我们知道，大差不差，总体上肯定是这些化物在作祟。所以这里说 多巴胺，就是指多巴胺、血清素、内啡肽 blah blah一堆乱七八糟的——神经递质化学矩阵。
而人类行为，我们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目的导向型行为（goal-directed behaviors），这个很好理解，就是“你是什么动机/你是什么目的/谁派你来的？”，是有意识与目的的行为；另一种是机械型行为（motor behaviors），比如走路、游泳，有功能（比如不让你淹死），但未必有明确目标。
而本文的基本观点就是，你的神经递质矩阵——就跟你肠道的菌群矩阵一样——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的行为（无论是目的导向型还是机械行为），也从某种程度上主宰了你的人生。
举个例子。拙荆是个学霸。从小到大，只要一涉及标准化非体育考试，她基本就是第一。不是班级第一而是全校第一，不是偶尔第一而是永远第一。灭完幼园灭小学，灭完小学灭初中，直到上了本市 top1的高中后，这种摧枯拉朽、血肉模糊、闻风丧胆的局面才得到一定程度缓解；她终于不能每次都保证全校第一了，仅仅能确保前三。
但这些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拙荆是一台对考场饱含热情的考试机器。所以我认为基因就决定了，如果你跟她比考试，你上来就吃了大亏，就算我假设你俩学习能力完全相同。为什么？其他同学考个试，哆哆嗦嗦、忐忑不安、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紧张到停经啊我还见过紧张到失忆连爹妈都不认得的，上个考场如上刑场。
但拙荆这厮，一进考场如进迪士尼；当她闻到熟悉悠然的水墨香气时，就会血脉贲张，瞬间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自己就high起来了。一切颜色都明亮起来，空气中洋溢着春天快乐的气息。所以整个考试过程——对她而言——就是嗑药的过程。
这你怎么打得过。自取其辱。
回头卷子成绩出来，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神经递质矩阵又是一阵反馈、闭环、旋转跳跃、马赛回旋，这又能high一把，相当于为下一次进迪士尼考场买了门票，迫不及待啊，跃跃欲试呐，继续以满腔热情投身于其学霸一波带走的事业中。这辈子我看她在考试上就没翻过车。道理也很简单——你见过有人在迪士尼里翻车的吗。
虽然我也不是学渣，我handle标准化考试基本也是砍瓜切菜——比如无论是司考（法考）、美国的证券从业（7、63、66等）、CFA等等还颇有点难度的专业考试，都是逢考必过，从来不需要第二次机会，但是碰到拙荆这种级别的怪物，比考试我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和只能跟她比——嘿嘿，老子诗写得比你好。
老子游戏打得也比你好。
但如果你用其他角度去解释——比如勤奋啊、自律啊、聪明啊、毅力啊——就都解释不通，因为其他小孩，勤奋自律聪明毅力也一点都不差。那为什么还是打不过？如果你用多巴胺（再次说明这里泛指神经递质矩阵）来解释拙荆，我就感觉非常顺理成章，而我的内心也会无比宁静。同样的事，别人是蹦迪而你是崩塌，这能比吗。
我们要尊重基因的参差多态，这是我们人生的底色之一。
另外一个例子，我记得之前也说过。我在美国混金融圈的时候，鄙司有个女魔头高管C Suite，此女据我观察，应该是个典型到教科书可以收录的躁狂症患者（或者是bipolar但是躁狂的时段特别长）。此女每天只需要3个小时睡眠，且活力充沛——为啥睡那么短呢？据她自己解释，原因非常单纯，因为睡觉太无聊了，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快乐。那还睡个屁，老娘要抓紧时间快乐啊。
这就是一天能工作20个小时的怪物，工作就是嗑药，high到不行。不过她的生活模式有个缺点就是费咖啡，一天要喝十几杯咖啡——而另一个青史留名的工作狂，文豪哥巴尔扎克，据说一生喝了五万杯咖啡，并因咖啡中毒而死（这是一个我未考证过的传说）。
在工作上，你跟这种怪物拼996，那就无异于跟博尔特比跑百米啊。不是我方不努力，奈何对面开高达啊。
我们承认比如黑人的基因就是爆发力足，擅长短跑；但是我们似乎不承认有些人的基因就是容易取得世俗的成功。如果按照同样标准去衡量神经递质矩阵不同的人，其实并不公平。所以我相信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你不需要去按照别人的标准去生活。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去做什么样的事，没必要去硬刚自己的神经递质矩阵，而做出违背本性的行为。
说白了，有的人健身如嗑药，有的人长跑如嗑药，有的人考试如嗑药，有的人“自律”起来比谁都high。林子大了什么bird都有，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牲口的差别，要大多啦。
而基因决定的神经递质矩阵，还能解释为什么有的家庭，盛产反社会人格。荷兰遗传学家 Han Brunner 做过一个长达15年的人类学研究，对象是一个荷兰大家族。起因是该家族的一个女人，找到荷兰一家医院，报告了他们家暗黑而诡异的境况。
她说她家庭里的男人都跟禽兽一样。在这个家庭里，一个哥们在23岁性侵其妹妹而被定罪，羁押期间不断与狱友爆发暴力冲突，又在35岁服刑时用干草叉捅穿了一个狱警；第二个哥们，因为老板说他搬砖能力不行，就开着车碾压了老板；第三个哥们，半夜潜入亲姐妹的房间，用刀逼他们脱去衣裳；而另外还有两个，喜欢纵火；当然也少不了暴露狂与偷窥狂，满门禽兽。
然后 Han Brunner 一研究发现，此暗黑家族，从1870年开始的五代人，出了14个暴力男。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这个家族只出暴力男，从来不出暴力女。而这家的女性往往是暴力犯罪的受害者，也往往在早年，就会因为安全原因，逃离自己的家。
（暴力家庭，家庭树。本图只显示有基因风险的成员，圆形为女性成员，方形为男性成员，黑色为是暴力男性）
研究的结果也很明确。简单来说，是他们的MAOA基因出了问题，不是缺失就是突变，而该基因编码了一种酶，叫单胺氧化酶A（monoamine oxidase A，缩写就是MAOA），这种酶可以分解 负责传导“快乐”的神经递质，比如，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血清素，等等。如果这种酶不起作用，泛滥的快乐物质就会让人冲昏头脑，从而出现冲动而暴力的行为，俗称暴了个走。
至于为什么传男不传女，或者说传了女也没事，有可能是因为MAOA是在X上，男性只有一个X染色体，如同串联电路，一个原件挂了全局就挂了；而女性有两个X染色体，如并联电路，等于双保险，两个X都出问题的可能性，相对较小。
大家都知道从染色体上来说，男是XY，女是XX；所以遗传来讲，为了后代的福祉考虑，问题关键不在于该家族的男性。因为如果该家族的男性与外族结婚，无论提供XY都不会有事（提供X则后代为女性，提供Y则虽然后代为男性但是不会有MAOA的突变）；而该家族女性与外通婚，则需要三思，因为如果从外面飘来一条Y，就有可能创造有缺陷的X与Y的组合，从而一个潜在的暴力男狂魔，由此诞生。
因此如果该家庭的女性要出嫁，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男方家庭大概率都会说——我们不同意这门房事。
当然啦，MAOA基因缺陷也不是一无是处。它被称为战士基因，因为保家卫国起来，这些人就会异常勇敢与残暴，嗜血如渴，口人如麻。
对于这个案例大家有兴趣可以参考1993年的文献：X-Linked Borderline Mental Retardation with Prominent Behavioral Disturbance: Phenotype, Genetic Localization, and Evidence for Disturbed Monoamine Metabolism。看看基因之力，是何等的势如破竹。
当然，基因的缺陷绝对不是你作祟的借口。虽然你基因上更可能倾向于暴力行为，但该坐牢的还是要坐牢，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本质上是 众基因皆为平等。
总之啦，有因决定了我们神经递质矩阵的各种组合，而这各种排列组合（我们笼统称为多巴胺），有时候反而是人类的复杂行为，比较有效的解释机制，甚至是预测机制。
我们说涉及到人性的时候，科学就变成了玄学；投资也是如此，至少目前为止仍然难以称为科学，而是一门艺术，因为其牵涉人性颇深。但无论如何，你从多巴胺的角度去解释市场的一些或躁狂或抑郁或bipolar的行为，反而可能比其他角度的任何解释，更接近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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