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性宏观量化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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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老师《从中国历史来看中国民族性及中国文化》,一本小册子,很薄,145页,一个上午就翻完了。但里面却有一个神奇的量化公式,可以解释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

 钱穆先生把人性拆解成两个定义——“分别性”和“和合性”,然后用“分数”(%)来测量这两性在不同国家国民性中所占比例,最后得出这世界之所以是现在这幅模样的历史规律:

中国的人性是“和合性”,而外面世界的人性中,“分别性”占压倒性权重。

中国人讲“人”的时候,不是“你”,“我”或者其他一个小伙伴,而是在讲“人伦”。人伦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社会变了”,其实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变了,“社会发生重大变革”,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平衡。而西方的“人”,就是人,you and me,满眼看到的独立个体,并没有“人伦”这另一层概念。

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的世界,地球上任何角落只要有人,社会都会“变”。但“变”的时候又很不一样:

“变”、“变化”、“变革”这些词在我们的潜台词里是——“分”。在冥冥之中,我们觉得“合”在一起,一张完整的大饼,一个齐齐整整的圆形,才是一切的起点。后面的一切变化由这个大圆出发。所有把中国分成两部分,或者两部分以上的历史之“变”都是“分”。变=分,“合”才是正常状态。

外面的世界正好相反。一个肉、菜、面包分明的餐桌才是正常状态,是稳态;合在一起做成一锅杂碎才是“变”。变=合。

所以西欧的史诗级巨变,即为一个超级大国“合”了所有诸小国——罗马帝国之建立。然后它就崩溃了。然后进入一个分到不能再分的封建时代。直到现在,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比利时,以及其他数不清的互为邻居的小国们,依然各自成国。

大国同样如此。英帝国曾经连世界都统治了,但自己家里永远是英伦三岛——苏格兰,英格兰,爱尔兰;连国会里都是“简直可以和古罗马尼禄及克劳狄的斗兽场相比”(《纸牌屋》)的各种“分”。即使欧洲划时代地成立了欧盟,但这依然只是个共同市场,财政和国家还是分的。

钱穆老师说,这是西方人的天性,就是喜欢分。当然也有“合”的成分,若要给个“分数”,权重大概不到四成。

嗯,看到这里不小心开了个脑洞,如果把钱穆老师的这两“性”看成两个因子,要理解一个国家的行为和经济政策,其实也是个很好用的量化指标呢。

比如,从这不到四成的“合”的权重,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欧盟是一个总会把事情搞砸的神奇团体,为什么市场总是会被欧债的表现打脸。

从欧盟诞生那一刻起,就有一个梦魇一样无法捋顺的逻辑:有一个“合”的因子——共同的货币,和一个更大权重的“分”的因子——没有统一的财政,这么一个节奏不同步的政治联盟真的能存在下去吗?要做一个“绝对公平”,薄厚绝对均匀的大披萨,锅可以很大,食材谁来放呢?

事实证明,这个扭曲的逻辑不负众望地酿成了很多危机。其中2012年欧债危机几乎为这个人类伟大实验画上了句号。

直到冠状病毒的出现。

回到一个多月前,当时市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等待的故事,除了疫苗和失业率,大概就是“Coronabond”了——欧盟各国一起发行5000亿欧元抗疫“冠状债券”。

债如果真能发出来,这个困扰欧洲已久的难题没准儿真能解决掉。也许这个人类未解之谜可以被冠状病毒破解。也许有打不完的架的欧洲猪国会因为这场人类灾难终于团结起来,无私地拉扯穷兄弟,为抗疫拿出统一解决方案——市场原来是这么想的。这个疑似乐观的故事在资产价格上的表现,就是意大利国债收益率与德国国债收益率一直收窄。

然而,欧洲杯又如期开始了——意大利西班牙队v.s.德国和荷兰队。荷兰拒绝放宽取得贷款的条件,绝不接受无约束救助,意大利却觉得条件还不够款。既然是救助,还是不要与国家未来的经济改革承诺挂钩了吧?一到“钱从哪儿来”这个环节,一场“出米和等米下锅”的赛事就永远可以期待。于是市场又被打脸了。

但是疫情之下,“和合性”因子还是要发挥作用。半个多月后,默克尔马克龙老师手拉手,再次宣布为欧盟经济体提供50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再然后,上个礼拜,默克尔和拉加德玄冥二老手牵手,宣布欧盟计划推出史诗级7500亿欧元复苏基金,以欧盟发债的形式募集。

市场的小心灵又重新被震撼了。我的也一样。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想做空德国国债。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以“欧盟”为发债主体,似乎大家终于终于开始凝视彼此眼神,向彼此迈开了腿,朝着同一财政屋檐下走去。

欧洲共同财政的目标终于迈进了重大一步!?

但会持久吗?按照钱穆老师的国民性量化公式:嗯,值得怀疑。

毕竟这个场景已经看过太多次了:欧洲领导人朝着财政联盟迈出了一步,市场变得异常兴奋,欧元转强,意大利国债收追捧。然后在几天之内,政治现实开始出现,市场又上钩了。

当然啦,不能排除疫情肆虐下人性的光辉会加重欧洲人民“和合性”因子。大家持瓜以待。

最后小声问一句,钱穆老师的国民性量化因子对怹我两个超级大国适用吗?将来又会如何呢?

这本书是钱穆先生1978年在香港中文大学的演讲整理而成。那个时候,他觉得以后的世界是一个“各取所好”的世界,你从你所好,我从我所好,一个奉为全世界人类唯一的标准的文化,是不会出现的。

美国的“分别性”因子权重更高——怹国不是国家是一个联邦,每个洲都是独立的,和“省”是两个概念。虽然陈炯明老师曾建议孙中山先生“联省自治”,学习美国的联邦制,但它违反了中国人“和合”的天性,注定不会实现。我们的脑回路就是不喜欢分,不管大陆还是港澳台,还是全球任何地方。这不是一个理论,颠簸不破的定理,喜恶,人性和文化,如是而已。

文化没有高低,只有不同。不同就是不同,人性不同。

问题是,这要如何来和主动找你掐架的人说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