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拷书单:既然2020不能重新启动,就向自己要解药吧

发布于: 雪球转发:0回复:0喜欢:1

再没有比失去自由且面对生死更合适的时光用来灵魂拷问了。既然2020不能重新启动,就向自己要解药吧。

下面是去年我用来灵拷的几本书,希望它们也能拷到您。

1. 《多余的话》

嗯,说来尴尬,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玩狼人杀,只在几十天前。

第一轮当了女巫。上帝:“女巫请睁眼。这个人死了,你要救吗?”。我坚定地说:救!遂被投杀。

第二轮做了狼队友。全程发言有理有据有节,觉得不过瘾,最后补充了一句:“到目前为止,你们好人还是很占优势的。”遂被投杀。

第三轮成为预言家。根本不用表现,大家已经公认这个人发言这么差,队友肯定不会安排出来焊跳,所以是个预言家。又被投杀。

后面的剧情就很稳定了:只要我一出场,就会被默契地指杀掉。

于是我得出了一个灵魂拷问:人设很重要。总有一天,自己的人设会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或救了自己,或毁了自己。不管你知不知道,愿不愿意承认它的存在。

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误会中。似乎总在别人对自己的误会、以及自己对自己的误会中扮演各种角色,手里做着的和心里想着的,总不是一回事。结果就是什么都做的很别扭,也做不好。比如,我喜欢叫别人“老师”,却听不得别人把这两个字放在自己身上——总有种“要露馅儿”的感觉。

这天玩了狼人杀,“叮”的一声,突然晓得了:大概是自己人设不对。或者根本没找到。

瞿秋白老师听罢,表示同意。他点了根烟,幽幽的说:

在子弹穿过心脏前的xx天xx时xx秒,我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且听我死前《多余的话》:

世间给我的人设是党的创始人、缔造者、灵魂人物……然而,我根本没有什么治国平天下的大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革命的意义,根本没想过要入党,根本没想做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对政治、组织和军事完全没有毛兴趣。

伟大的革命工作,我实在是不想做啊!

当年读俄文,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到外交部俄文专修馆,也是因为考不上其他专业。马克思主义我没有系统研究过,资本论我压根儿就没读过,经济学我没半点兴趣。仅有的一点点马克思主义理论常识,都是从报纸杂志和小册子上瞄来的。

这种操作却成了“领袖”,实在是历史的误会:

谁能料到,当时的莫斯科只有我一个人懂俄文,只有我能当陈独秀的翻译,只有我能做党内宣传工作。国共分裂,中央没人主持,也只能轮到我……?别人给我的人设,和我自己的真实人设,一刻不停在我脑袋里左右互殴,好不痛苦。

那我的人设是什么?

托尔斯泰的虚无主义,中国士大夫假惺惺的仁慈礼让,小资产阶级的市侩,避免正面冲突的避世隐士,颓废、脆弱、浪漫、狂妄的波斯米亚高等游民。

一句话总结就是废物。

我根本不是一个政治动物,只是个半吊子文人。我只想读文学,读小说,研究文艺。每天幻想的是到一个小镇上,做一个小老师,混口饭吃。读书写诗作曲,逍遥自在。为什么每个读书人都要去治国平天下呢?我不想做王者,不想做诸葛。谁能干谁去干,反正我不想干。

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无产阶级意识在我心里根本没有真正的认同——这就像梵蒂冈大主教,压根儿就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一样。

人设扭曲,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总有一天会露馅儿。

于是我整个人变得懦弱,没有自信,每一个见解都站不稳,总想有依靠。最终变成了机会主义,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希望大家能安静些,仁慈些。希望让一切停止,还我“伟大的休息”……

瞿秋白老师在《多余的话》里如此丧的吐槽,激起了我的强烈共鸣……我也很想做这样的“废物”啊。

仔细想想,我入金融业界,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几乎没有一个场景感觉很享受。尤其是全球经济这架机器出了问题后,每天看到的只是“资本追逐”在数字时代的荒谬。追逐的意义是什么?说不上来。

不是不喜欢金融,只是在金融里没有找到自己的人设。这人设肯定不是每天在中环抽筋似的狂走,也不是极端到像《蜂鸟计划》中那个得了胃癌的高频交易员,发疯似的挖开美国大半国土,仅仅为了将交易时间削减一毫秒。

它应该有人文关怀,有生命的意义——我也只是个半吊子的文史哲爱好者。在金融里掺和进人文情怀,不是为了改变它——根本改变不了,而是帮我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可以比别人更精细的考察人,领会人,感受人性、人生和社会。可以懂得人有千面,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坏人,富人,官僚,平民——每个人有血有肉有个性的人,不应被贴上标签。

金融的本质是一个工具。工具可以变成救命神器,也可以变成杀人武器。差别只在——使用工具的人和他的人性。

人性存在于故事中,靠故事和这个世界发生关系。人文的大本营——文史哲——是“故事”的挖掘机。文,就是讲故事,讲最真实的人性的故事。哲,就是这个故事讲的有没有逻辑,合不合理,能不能被人信服?史,就是这个故事能持续多久?

瞿秋白老师给我的总结点了个赞。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何必说?

2. 《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

谨言慎行,想想帕斯卡尔。

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帕老师如是说。Man is but a reed, the weakest in nature, but he is a thinking reed.

芦苇有长有短,就像人的认知。对同样一件事,人的认知差异巨大。我奶奶教过我一首儿歌:“听说包青要出京,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烙饼卷大葱——在吃瓜百姓眼里,就是进贡的人间美味;而真正的娘娘们,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

比“参差不齐”的认知更麻烦的是,这根芦苇喜欢随风飘荡。

人的心灵有秩序,但是这个秩序经常会变:有时候,它忘记了自己会思考,只想当一颗不思考的芦苇,随波逐流就算了。有时候,它却只记得自己“会思考”,天大地大我的大脑最大,两眼只盯著理性、理念、人世间的本质。慢慢地忘记自己只是一根儿草,一吹就折,一点就着。

我们看待这个世界,一个正确打开方式是:中立。任何事情但凡刺激到了小心灵,要激动,觉得要开始“表达看法”——往往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做到思想中立,需要一种特异功能——脑袋里能同时存在两种观点,两套标准,两个判断。这样的人很少很少,我能想到的只有奥巴马老师——一个黑色的少数族裔统治一个白人国家,这需要极大的包容,才能每天面对南辕北辙的道德标准而不崩溃。

头脑中同时存在两种观点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个时候,您想做的一定不是“表达观点”,而是“开始对话”。当对一件事情开始有了“对话”欲望的时候,您就开始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开始有了“辩证逻辑”。

可惜的是,头脑里只有一种观点,喜欢“表态”的人永远占大多数。他们会带着您这棵脆弱的芦苇,摇摇摆摆,风中凌乱。例子不必多举,您当下也正在经历。

几个月前,在讨论金融危机传播的羊群效应时,小伙伴推荐了《瘟疫公司》——市场信心崩塌,正如瘟疫传播。没想到真的应了当下的景。

玩家扮演一种病毒。作为病毒,出局的主要原因是:政府集中一切资源和力量攻坚,病毒Cure的研发到了后期,速度会呈级数级上升。而作为人类,出局的决定性因素只有两个:一个是病毒变异的速度;另一个是虚假消息造成的人类自我踩踏。

游戏中到了病毒扩散的后期,场景就是每个国家里都有暴动,还有恐慌掀起的暴动情绪——并不是致死率迅速上升不可控,而是恐慌阻碍政府治理、医院医治,使疫苗研发不能顺利进行。

人类神助攻,病毒完胜。

人是一棵芦苇,在互联网这个大海洋里完全没有缚鸡之力。任何一种情绪,只要人数足够多,发言的信息足够海量,它的逻辑就会变成“自然的逻辑”。当一个事物变成压倒性巨大,关于它的正反判断都是对的,善也对恶也对——只要足够大,它的逻辑和标准,就是全人类的。

珍惜“迟疑”的能力吧,它是人类自由的锚。

帕斯卡尔老师也给我点了个赞。补充道:

靠本能还是理性,标志着两种天性。违反理性,您便妥妥的成了蠢人。

人性并非永远在前进,它有进有退。好在它进一步,退一步,然后进两步,又退一步。加起来除以二,还是进了一步……

3.《呼吸》

特德姜老师再一次吹散了我的脑细胞。

《呼吸》是一个震感小心灵于无形的,细思极恐的真相记录。书的封面,是故事叙述者解剖自己的大脑时用的棱镜。他把自己大脑零部件拆解出来,挂了一屋子。

然后发现:我们的记忆,认知,靠空气流动吹动脑回路中的金属叶片而来。我们的存在,只是一种依靠气压转动的机械运转。整个世界都是。

找到了“呼吸”这件事的因果、原理和真相那一刻,也是他直视死亡那一时:因为宇宙的终极本质是“达到平衡”。而“平衡”意味着没有气压。到那一刻,空气压力终结,气流终结,大脑动力终结,思想终结。一切终结。

姜老师是一个喜欢写“因果”的超现实科幻码字机。他总在问一个问题:我们的一生到底是从“因”到“果”的两点一线,还是个互为因果的圆圈?如果“结果”不可避免,为什么人类智慧的终极追求,都是死命在找“因果关系”?

他写的大部分东西,几乎都是“明知不可为仍然为之”的人生故事:如果开始时就知道"因"的"果"是苦的,您会开始吗?

姜老师可能觉得这个问题是个伪命题——这个世界也许“沒有因果,只有回环”。

什么叫"没有因果"?

我种下颗籽,日后长成一株花,是因果。如果“没有因果”,那就是"种籽"和"开花"同时发生,中间的时间被抹去了。

人是很懒的生物。喜欢把事物简化成因果公式。因为人类发现事物的手段简单粗暴——靠望闻问切。认知到的都是世界在某时刻表现出来的“属性”,比如大小,速度,形状。所以按先后顺序说明白这些事最方便:一个事件引发另一个事件,一个原因导致一个结果,然后连锁反应——世界就由“过去的状态”发展到了“未来的状态”。

可是,如果物理属性本身根本没有意义呢?如果世界的前因后果,不是相互独立,而是纠缠交织,互相作用,不可分割的呢?

如果人类的思维是“环形的”,先知道“果”,然后先于“因”行动,那人生就是一个“明知不可为仍然为之”的生命故事了:如果开始时就知道,"因"的"果"是苦的,您会开始吗?如果生命中一段相遇的结果是分离,还相遇吗?如果人类创造的结果是毁灭自己,还创造吗?

以上答案当然都是YES。

宇宙既然开始,它就是一个被屏住的巨大呼吸。有吸,就有呼,这口气终将被呼出。人的存在,是通过注定无法改变的结局才诞生的。

但正因为此,我才能在这失去自由且面对生死的时刻,和您一起灵魂拷问呢。

去年看过的其他书单:

我的一生:如何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重口味书单:世事无常难料,何不灵魂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