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克拉克奖授予哈佛大学经济系教授梅丽莎·戴尔（Melissa Dell），以表彰她在历史和政治经济学方面的杰出贡献。克拉克奖由美国经济学会自1947年设立，用于奖励40岁以下有杰出贡献的年轻经济学家，素有“小诺贝尔奖”之称。原文见美国经济学会（American Economic Association）网站。
历史、政治经济学和经济发展的一个核心议题是，制度在不同的社会发展中发挥的作用。梅丽莎·戴尔细致和创造性的数据收集和经验研究，增进了我们对国家和其他制度在普通人日常生活和经济成果中所扮角色的理解。同时，她也为整个政治经济学和发展领域赋予了新的活力和方向。
历史学家（譬如恩格尔曼和索科洛夫）一直以来都强调制度的存续性和历史事件对发展中国家产生的“长阴影”。例如，跨国研究指出，殖民时期拉丁美洲和北美洲组织劳动力的方式各不相同，并使用跨国历史数据来支持“这些差异具有长期影响”的观点。更一般地说，阿西莫格鲁、约翰逊和罗宾逊比较了殖民时代主要出于偶然原因建立了不同制度的国家的经验，阐明这些早期差异至今仍然重要。
戴尔的研究超越了跨国证据，使用历史事件或特殊情况揭示制度差异的持续效应，包括国家组织的差异。她运用历史背景，极具说服力地确定具体制度的持久影响，并探索这些影响发生的特定渠道。
“Persistent Effects of Peru’s Mining Mita”一文对此做了精彩的阐述（Econometrica，2011）。
在该篇文章中，戴尔揭露了一个事实：西班牙当年为扶持银和汞的开采，在今天的秘鲁和玻利维亚地区建立的强制制度，主要基于地理的不连续性。尤其是，位于矿场周围集水区的人受到强制劳动制度（“Mita”）的约束，矿区以外的人则没有这一影响。尽管这些特定制度三百多年前已被废除，但其政治和经济后果可能依然在延续。她的论文使用空间回归不连续设计（这本身就是一种方法论贡献）对此进行研究，发现确实存在非常大的持久影响。居住在边界区域内的家庭比边界外的家庭贫困20%－30%，儿童发育迟缓的比率也相对较高。
该文章通过详细分析差异的来源，拓展了早期文献发掘的跨国方法，并对制度产生和维系影响的机制进行了深入探究。她指出，Mita的负面影响可能源于（缺乏）公共品供给，她还给出了启发性的证据，表明这与集水区内外的经济结构息息相关。尤其是，该文确定了“庄园”在解释Mita影响方面的作用。庄园是大型农场单位，有能力促使政府提供资金铺设连接这些农场与市场的道路。戴尔发现，Mita集水区外的庄园远多于区内；国家对Mita劳动力的控制似乎阻碍了庄园式私人农场的进入。尽管庄园可能属于攫取性制度，但和国家的强制控制相比，它们对长期发展滞后的影响要更小。这个观察结果与一种说法背道而驰，后者认为拉丁美洲发展缓慢与土地所有权集中有关，而前者表明，土地精英在某些方面提供了发展的途径。
戴尔的另外三篇里程碑论文遵循了类似的方法，即利用单个事件，识别墨西哥、越南和印度尼西亚特定制度的持续影响。这四篇论文对于研究长期政治经济发展贡献巨大，为研究人员创造了一种模式，有助于探索如何记录历史事件的持久性，甚至更困难的——如何阐述这种持久性的成因。
戴尔的第二条研究脉络回答了与当前政策相关的问题，这些问题通常与冲突有关。这里，戴尔再次使用创造性的经验设计来识别差异。在“Trafficking Networks and the Mexican Drug War”（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5）一文中，戴尔研究了墨西哥毒品战争对当地经济发展的影响。她比较了国家行动党（强烈反对卡特尔）当选为市长的城镇和该党候选人落选的城镇。她通过研究证明，来自国家行动党的市长对卡特尔采取的强硬路线引发了帮派内部暴力。更重要的是，戴尔首次证明了犯罪活动通过空间网络蔓延的情况：发生帮派内部暴力的城镇不再是毒品运往美国的必经之地。然后，她构建了从毒品起源地到美国入境点的道路网络；并指出，贩毒集团活动正在从这些受影响的贩毒城镇，转向成为通往目的地的“和平”替代可行路径的城镇。
与此相关的第二篇论文是“Nation Building through Foreign Intervention: Evidence from Discontinuities in Military Strategy”（与Pablo Querubin合著，QJE，2018）。戴尔利用政策的不连续性，对村庄进行连续评分，然后分门别类，以确定处理村庄的方式。如此一来，位于分类标准不同侧的相似村庄（在连续评分上）接受了离散的不同处理，这种不连续性使她能够评估差异处理的影响。另外，她还考察了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采用不同战略的不同效果，证明陆军更加严厉的政策导致越共获得更大的支持。
戴尔凭借其独创性、严谨性和好奇心，为政治经济学发展领域做出重大贡献，并激励了无数的人。她带着变革的力量，是当之无愧的克拉克奖获得者。
颜超凡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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