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的钝化——投资(42•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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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投资大师说过,在投资生涯中经受三次50%以上的下跌非常寻常,无法承受这样的考验,也就没有在资本市场生存的资格。投资如人生,资本市场中意外一定会发生,有些意外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甚至能毁灭整个行业、重创整个宏观经济。这时,无论是上市公司还是投资者,都要经受残酷的考验。如何应付这种致命冲击,也就有讨论的必要。

首先我们需要知道,市场剧烈动荡并导致大多数市场参与者精神崩溃,本来就是二级市场获取利润的方式。没有大多数市场参与者精神崩溃,就不可能得到非常便宜的筹码,丰厚利润也就是空中楼阁。另一个近似的视角是从投资不可能三角理论出发。我们都知道投资的利润、安全性、流动性三个角最多只能得到两样,利润是目标,安全性如此重要,那么也就只有牺牲流动性。牺牲流动性的含义看起来是钱被锁定,真实情况是被迫承受长期的浮亏、甚至是让人崩溃的浮亏。一句话,承受市场的巨大冲击是每个参与者必然的命运。如果接受不了冲击,那就去接受货币市场基金、债券等固定收益投资品1%到5%的低回报。

其次,任何冲击,无论它的根源是重大社会危机如毛衣战、疫情,还是经济大萧条或单一行业危机,都会带来一大堆企业的倒下、投资品价格的剧烈波动,从而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这包括投资者的命运。所以,遇到冲击是必然的,你的投资体系中天然必须包含应对冲击的内容。

再次,对冲击的提前预防很可能成为陷阱。有些冲击是可以预测的,但更多是无法预测的,无法预测的一般会称为黑天鹅,可以预测的则叫灰犀牛,但是预测本身未必能解决问题,不然灰犀牛这个名词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定义——灰犀牛事件是指太过于常见以至于人们习以为常的风险,比喻大概率且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也就是说,你预测到但未必能应对。在真实生活中,更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是你采取应对措施也可能毫无意义,应对措施本身甚至成为灾难根源,就像伟大领袖担心ZB主义在中国复辟、革命者成为压迫者于是提前进行了应对,而应对本身则成为灾难。再如你为了防止小概率的车祸从此永远不坐车不开车,那么你为了规避风险就产生了过高成本,这时候的规避行为本身就失去了价值。

再次,冲击的第一波对象往往意味着伤亡惨重、甚至是全军覆没。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几百万苏军士兵慷慨激昂走上前线,装备简陋缺少训练组织无方,除了爱国主义信念之外一无所有。一年之后这批士兵极少有人生还。 冲击的第一波力量是最强大的,如果不能规避第一波冲击,那就很可能成为历史的牺牲品,历史如此,投资如此,无一可以例外。

2019年我国开始药物集采试点,医保局作为药品的全国统一采购商对制药企业的产品进行集中采购,药物、医用耗材的采购分别被降低50%、80%以上,到2023年4月初共展开八批,几年下来累积降低药物开支4000多亿元。而这4000多亿元,就是扎扎实实从企业身上掏出来的利润。除了集采,同期进行的药物一致性评价、医保控费等改革,也成为重大的冲击波来源。结果是可以预见的,集采指哪打哪,凡是被集采击中的企业,利润立即暴跌,股价立即崩盘。只有少数证明自己具有强大的研发能力、或者是麻醉、血制品等特殊性质的医药企业可以获得政策保护,在集采的凄风苦雨中过关。

在集采为首的一系列改革的冲击下,传统的医药企业投资逻辑失效了,新的投资逻辑产生了,但问题是,投资者首先需要在第一波冲击中活下来。如果不幸在第一波冲击中被摧毁或者受伤太重,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性。高杠杆玩家、或者集中压注一两只股票的玩家,都是被第一波冲击摧毁的重灾区。

2021年7月,中共中央要求取消校外培训机构,此后半年内所有中小学校外培训机构被彻底清零,整个行业一夜间被清空,再次证明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有多强大。此前培训股被认为是资本市场的明日之星,正是勃发之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由于培训股大量在香港上市,港股的特征之一就是下跌无底,当崩盘的时候跌掉90%都是小问题,叠加大部分培训股都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于是包括$东方甄选(01797)$ 新东方在线等股票都直接跌掉了90%。这意味着一位市场玩家如果下不了决心及时止损,他一个亿的资金就变成不到一千万……。这是一次空前强烈的冲击,除了极少数政经关系良好提前获得风声的机构,重仓培训股的基金、散户都一夜间回到解放前。

所以,应尽可能避免遭遇第一波冲击,这是最容易成为炮灰的时候,任何抵抗都没有意义。提前得到预警消息是最舒服的解决方法,其次是判断出投资底层逻辑已经彻底改变然后及时止损,最后最根本的策略是通过分散配置来避免受到太大冲击,如果培训股只占到你总仓位的10%,那就算全部损失代价也只有10%,你还能卷土重来,反之就很难翻身了。问题是分散配置的策略本身也意味着如果你发现了非常出色的投资对象,你又无法投入足够多的资金获取暴利,只能眼睁睁错过那些超额利润机会。所以大名鼎鼎的段永平先生认为重仓一只股票跟分散配置很多只股票存在着投资能力的巨大差异,这段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一般人都不用在意这件事,因为绝大多数人的投资能力都是没有资格去存在“巨大差异”的,老老实实分散配置是正经。

然而,投资中真正最有价值的部分,能够创造特殊利润的机会,在于冲击的不断钝化后出现的那些机会。冲击一定是会不断钝化的,原因大体在这几个方面。一个是冲击的能量会被不断消耗,无论这力量是来自政府还是社会事件还是重大灾害;二是存活下来的那些被冲击的对象会逐步获得在冲击下生存的能力,而他们面对的是被冲击清扫过的空白市场。当他们真正能够免疫于冲击,企业就会迎来一个利润的飞速增长期,他们不仅能够收复失地,而且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市场信心从绝望到巨大的希望、利润从负数到高速增长,这时市场中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戴维斯双击”就出现了,市场对上市公司的估值倍数会提高几倍几十倍、上市公司自身的利润增加几倍几十倍,最终的股价是二者的乘积,于是那些明智的投资者就迎来了无比美好的时刻。这是资本市场对饱经苦难的坚持者、逆向独行的思想者,最独特而最肥美的馈赠。

巨大的冲击会来巨大的伤害,但伤害之后就是巨大的暴利机会。这就是市场和投资的辩证法。这同样跟太极两仪中揭示的天道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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