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大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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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场美国大选引发的爱恨情仇,是人性的枷锁,还是道德的沦丧,请看JZee娓娓道来:卡尔和汉娜的奇特大选故事。长文慎入。

半睡半醒地,卡尔摸了摸身旁。妻子已经起床了。

“汉娜!”

没有人答应。卡尔努力让自己直起身来,肌肉酸痛,头也昏昏沉沉,昨晚怎么了,想不起来,身体好像散了架一样。

妻子不在。出门了?不是疫情么?她一个人出门?

巨大的恐惧袭来。卡尔奔向卫生间。

门紧锁着。卡尔呆站在门前,却失去了开门的勇气。

我在怕什么?

门缝下流出了血色的液体。

卡尔猛地拉开门!

可是什么都没有。红色的液体就这么消失了,洗手池干干净净,浴缸是空的,卫生间里没有人。

卡尔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走回客厅,他把大窗的窗帘刷地拉开。

旧金山的街区,冷冷清清,宛如鬼城。楼下的街上也没看到汉娜。卡尔有一种感觉,不要说汉娜,这座城市里现在除了他,一个活人也没有。

他把视线放远。天空是血橙色的!天空连着旧金山的海湾,海湾竟然也是血橙色的。

海平面似乎感觉到了卡尔的目光。海充满了恶意,开始上升,漫上来,吞噬远处的街道。近处楼下的街面上,下水井盖边也满出了水。海水在沿着下水道系统倒灌。

“噗噜噗噜……”卡尔听到卫生间里的下水管倒灌的水声,他走回去看,卫生间的门还开着,浴缸里满满的血水,血水正从卫生间漫向卧室。

卡尔紧盯着血水,这血水在地毯上不是简单地漫开,而是在拼写个单词:

r-e-f-i-c-c-……

卡尔死死盯着正在写字的血水,他浑身仿佛中了魔咒,动弹不得。

“啦、啦!咚咚咚…”在一片寂静中,亚马逊音箱莫名其妙的大响起来。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为什么会响起这个音乐?好像,好像我知道为什么,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卡尔!卡尔!……”

是妻子的声音。

卡尔睁开了眼睛,妻子站在卧室的门口,一身花格的睡裙。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还在响着。这是他的起床铃声。

“做梦?”

“嗯。”卡尔感觉头没有那么晕了,但是还是很疼。

“梦见什么了?”

“梦见城市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剩下我们俩?”

“对。”卡尔撒了谎。

“我觉得还真是这样。这城里大概真就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了。”汉娜说着就走开了。

卡尔拉开窗帘,血橙色的阳光照了进来,这阳光有一种黏黏的腻腻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又懒又肥的大橘猫从窗户爬了进来。

“汉娜!”卡尔叫了起来,“天空是怎么回事?”

“山火啊。”汉娜端着咖啡回来了,“昨天,前天,不都是这样?”

汉娜把咖啡递给卡尔:“别忘了吃药。”

“你的药也别忘了吃。”卡尔答应着,“也别吃混了。我说不该把我们的药摆在一起。”

卡尔喝着咖啡,一边往厨房餐桌走,一边看手机。538网站对大选的胜率分析,拜登的胜率又上升了,达到了80%。卡尔的心纠结起来,发出一阵听不见的哀鸣。

汉娜端着两盘培根和炒鸡蛋出现在餐桌旁,她最近的气色是越来越好,都开始特意做早饭了。

“牛奶快喝完了。”

“哦。”卡尔没抬眼,“我待会儿在$亚马逊(AMZN)$ 的全食超市下个单。”

“我又看了两眼我妹妹说那个新的健保科技公司,我觉得他们的app还行。”

卡尔没吭声,开始吃他的这盘培根肉和炒鸡蛋。汉娜拿着她的那一盘走回卧室去了。卡尔抬起头来。妻子穿着花睡裙,右脚踝上挂着一根细的脚链,闪闪发光。背影好像她大学时那样。

也可能是妻子最近的精神头太好了,就显得年轻了吧。卡尔心中又撩过一阵恐惧。

这一次逃不过了。这次她是真的会走了……

还会和四年前一样有奇迹么?事在人为……

第一次见到汉娜,那是在大学的大草坪上。一批素食主义者在分发素食午餐,抗议吃牛肉羊肉猪肉造成的全球变暖。汉娜穿着一袭花裙,在人群中穿梭,分发色拉。在一群波西米亚风粗布烂衫穿着的素食主义者中,汉娜犹如绿草坪上飞舞着的一只花蝴蝶,格外显眼。

“给你。”汉娜把餐盒递给卡尔。汉娜有一对迷人的碧绿色眼睛。

后来知道,汉娜其实不吃素,甚至都不同情被吃的动物,只是她是环保主义者,目的是要减少养牛放的屁,所以才支援了素食主义者们的这次活动。

卡尔完全被她给迷住了,莫名其妙地也去参加了好多汉娜参加的活动,在草坪的帐篷里过夜,在警察局门前游行,参加世界无政府主义者大会。汉娜瘦小的身躯里有着非凡的活力,明确的目标,而卡尔那高大的身躯却是没有目标,从小就是母亲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通常还做得没有姐姐好。汉娜的出现,就像海上的灯塔,吸引着卡尔这艘在迷航漂荡的大船。

虽然也和汉娜约会过好几次,可是总建立不起什么确定的关系。在汉娜身边,不缺志同道合的同志,卡尔这样的,可能只能算一个小弟,而且还只是众多小弟之一。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最大的事情当然就是卡尔去当兵了。

有一天卡尔在电影院里看到了放电影之前的征兵广告,可能是家族遗传的爱国血液上头,卡尔连电影都不看了,直接就出了电影院去了对面的征兵站。

卡尔把要参军的决定告诉母亲,母亲完全愣住了几秒钟,好像电脑死机了一样。几秒钟重启之后,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大声质问卡尔是不是故意要学他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前夫),走他的职业道路来气她。母亲大声叫骂之后看到卡尔没有太大反应,就开始哭,眼泪汪汪地说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卡尔。卡尔一反常态,只是静静地说我不会像姐姐那样,我以后有假期还是会常常回家。

离家出走多年的姐姐也专门打电话过来,非常认真地分析陆军各个部队轮动,上伊拉克或者阿富汗的统计概率。概率不大,不过要是发生了就是百分之一百。卡尔表示无所谓。

父亲是先从姐姐那边听说这件事的。父亲和卡尔见面的时候,先问清楚了,这不是因为学业不好担心不能按时毕业吧?也不是因为担心还不清学生贷款吧?

卡尔说,不是。

父亲说,如果是的话不要担心,我能帮你找工作,我也能帮你还一部分贷款。

卡尔心想,要是妈知道我去参军就能让爸爸出钱还贷,说不定早要怂恿我去参军呢。可是嘴上卡尔只是冷冷说了句,不用。

父亲把话扯开了,聊了好久棒球。卡尔看着父亲的眼神,揣度着父亲应该是愧疚的,可是卡尔也吃不准。

见面时间快结束的时候,父亲才拍了拍卡尔的肩膀,说,去陆军挺好,好样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入伍考试里头考好,我回头给你多找几套模拟题。得好好准备,明白你前面面临着什么,别和你曾曾曾祖父似的,还没清楚啥情况,就参加了南方联军。

卡尔当然也和汉娜提到了参军的事情。汉娜吃了一惊,但也就是仅此而已,此外就是像个老朋友一样为他担心,为他骄傲,要他万万要保重。

卡尔在军队呆了四年,天南地北地跑。运气好,或者是做了父亲拿来的练习真题,入伍考试确实考得还好,父亲挑部队的眼光也好,总之他所在的部队没上过战场,没那么残酷。但是卡尔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是脱胎换骨,这几年下来,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硬汉了。他甚至觉得,假如汉娜一直是他的女朋友,他退伍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汉娜分手。

退伍回家那一天是母亲开车来机场接他。卡尔想象着母亲会不会泪洒机场,或者在回来的车里会不会埋怨他不该去参军害得她担惊受怕了四年,卡尔把各种应对方式都想好了。可是出人意料,母亲在机场流下了几行热泪之后,在车上几乎没怎么和他说话。过了几个月卡尔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毕竟这几年相处时间少,母亲看他陌生了。母亲察觉到了她的儿子和从前不一样了。卡尔甚至觉得,他母亲现在有点儿怕他。

去父亲家和父亲见面的那一天,父亲开了一瓶香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是工作简介,压在卡尔的高脚杯下面,说,明天去试试这个工作。

家里给谋了个白宫的安保差事,同时接着上以前大学的远程教育学位,把以前几个学分转过来,卡尔想好了,准备还是读完这个信息安全的学位,安安稳稳地做点技术活,赚钱吃饭。


卡尔把吃完的盘子冲洗了一下,放进洗碗机。天天吃培根也有点儿腻了,趁着去亚马逊下单买牛奶,卡尔又买了个做烤饼的电饼铛。

打开了他的电脑,登上公司的内网,开始处理客户上报的各种网络安全事故。没啥大安全事故,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他和自己的项目经理碰了个头,项目经理是他的老战友,以前在陆军时的战斗小组长查尔斯。查尔斯也靠着老兵的关系混进这家专做政府业务的公司来了,做个项目经理。和老战友简单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以后就是闲聊。

“头儿,你家那边空气怎么样?”卡尔说。

“一团屎一样。本来傍晚还能带两个小崽子去公园走走,现在也走不成,小崽子们整天在家就是淘。你安娜嫂子也不管。我跟你说,covid在家里和老婆要特别特别注意,我就愁这明年搞不好又要添一个小崽子……”

卡尔和老组长拉拉扯扯,又抽眼看了看新闻,今天是新苹果手机发布的日子。

要感谢$苹果(AAPL)$ 手机,要不然,汉娜可能都不会和他确定关系呢。卡尔这样想着。


卡尔没想到,居然在白宫碰见了汉娜。汉娜在国务卿希拉里的手下做着个小秘书,鞍前马后地跑。卡尔觉得自己应该早就忘了曾经的有点可笑的痴迷,可是在人群里撞见她,突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像迎面的空气都有了重量,在向他压过来。汉娜这些年不见,出落得更漂亮了,当然,也可能是她的化妆技巧进步了,而且在政府工作穿的正装,显然比大学时的学生衣裙更加适合她。她和各个大人物都说得上话,这无疑也增添了她的光彩。卡尔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是汉娜也看见他了,像蝴蝶一样飞过来和他打招呼,大笑着抱怨他为什么这几年和她联系这么少,iMessage也不聊。卡尔也笑着,心里似乎就认同了联系少还真就是卡尔自己的错。两个人就像老朋友一样说了好久,讲了好多共同的朋友的近况,讲了白宫无聊的公务和一些大人物的趣事。两人越讲越有兴致,只是因为希拉里的公务要前往下一站,两人才不得不分开。

和父亲聊天的时候把这段巧遇说了,卡尔的父亲倒是上了心,查了查。原来汉娜和克林顿家颇有些渊源,汉娜的母亲是华盛顿特区资深的民主党人士,比尔克林顿入主白宫的时候,汉娜的母亲就和希拉里克林顿打交道了。

“这么说来大家都是认识的。周末那个派对,倒是可以也请他们家过来。”卡尔的父亲说。

汉娜的父亲是一位地方法官,脸庞红润,身材矮小精干。据他自己说,他是飞钓能手。这就好办,卡尔聊起他在世界各地美军基地附近钓鱼的趣事,把汉娜的父亲逗得哈哈大笑。汉娜的母亲是高大的带着南欧血统的女子,一直是教师,现在是当地学区的高层。她带着黑框眼镜,总是以审视小学生的目光看着卡尔。卡尔很努力,可是你让一个小学生和校长套话攀谈,实在有点勉为其难。

也许是和汉娜家一起吃了很多次烤肉,也许是因为自己追求女孩的技巧大大提升了,汉娜和卡尔你来我往的约会进行得还挺顺利。

最出彩的,卡尔也最得意的,是陪同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飞到中国的时候,卡尔展示了自己的网络安全技术。汉娜等人抱着苹果4S手机登不上美国网站,一筹莫展。卡尔有办法拿着梯子,连上了远在美国的希拉里自家的邮件服务器。汉娜喜出望外,当众给了他一个吻。

从那以后,两人的约会日程安排就更加频繁而且稳定了。

卡尔总在想,汉娜大概是不会嫁给他的。他在大学时候就看得明白,汉娜渴望的男人大概还是在广场上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的大哥,号召大家为了全球不变暖,去把肉类处理厂烧了,大家就会一起揭竿而起,去烧了厂子,全然不顾放火会不会产生温室气体。虽然卡尔觉得自己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硬汉,还会帮苹果手机安全地连上服务器,但是卡尔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领导人物的料子,说实话也他没兴趣当领导。


卡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冲了一杯新的咖啡,走到卧室去看看妻子。汉娜蜷在床上,也在全食超市的网站上逛。

“我已经买好牛奶了。”卡尔说。

“我看到你的单了。发邮件来了。”汉娜没抬头,“你还买了个饼铛。”

“我想试试做千层饼。你爱吃。”

“挺难做的。”

“试试。”卡尔说。

“我在看今年开始订感恩节火鸡没有。”汉娜扭头看着他,“订一只小的,今年就我们俩吃,小的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吃完。你还记得那年全家都来我们家吃火鸡么?我们订了两只大的,烤箱从早上就开始烤了……”

怎么会忘记,那是我最开心的回忆之一。卡尔在心里说。


希拉里不当国务卿以后,汉娜也不当差了,在华盛顿特区做起一个社区工作者,跟踪少数族群的住房问题什么的,业余做一些民主党一些杂务。汉娜没有原来那么忙了。卡尔的信息安全本科学位也拿下来了。

那一年卡尔和汉娜搬到了一起住,感恩节时候在他们的住处开家庭聚会,汉娜的全家都来了,她的妹妹还在读大学,长得就像汉娜读大学时候那样。汉娜的哥哥在湾区一个半导体公司工作,业余时间还参加一个蓝草乐队。他带着一只班卓琴在小区的草坪上弹着,唱着南方的民谣。其他的人互相丢橄榄球。大家吃完了火鸡以后,又看了一场吸血鬼亚当家族的电影才散场。

卡尔收拾好了餐具,走到卧室才发现汉娜忙了一天,已经先睡着了。卡尔把没喝完的红酒拿着,坐在窗前自己喝。望着远处的树木和草坪,这么美好的日子,可别就这么过去了,过完了还会有么。


希拉里不出意料地再次开始竞选总统,汉娜加入了竞选团队当参谋,鞍前马后的事情多极了。全美国各地跑,一个月难得在华盛顿特区待几天,和卡尔约会的机会就更少了。约会时候也都谈的是选情,说说特朗普的荒唐和滑稽。由于希拉里领先的实在太多,汉娜甚至谈起了新总统上任以后的日子,说起了她准备去哪个部门工作。是部门A呢,还是部门B呢?哎呀,有点发愁呢。汉娜讲的未来计划里,似乎没有提到卡尔。

可能只有FBI对希拉里邮件门的审查,还有黑客Guccifer公布驴党代表大会内部邮件的丑闻,才让汉娜从竞选的话题中转向卡尔身上。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你帮我们几个在中国登录邮件服务器的事,当然如果有人问起就照事实说就好。汉娜很严肃地说。我们没做错什么,都是符合安全规定的。再说了,那些邮件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是现在太关键了,不能给坏人利用了。

这道理不用汉娜说卡尔也明白。

在大选日前,FBI头子出来对邮件服务器门的调查定了个调。没有大碍。

卡尔绝望了。

所有的民调都表明,希拉里就是下一任总统。白宫里的民主党人洋溢着欢乐和洋洋自得。卡尔却是感到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他预感到,大选的那一天,就是他的花蝴蝶飞走的日子。

大选那一天,汉娜当然是和希拉里竞选总部在一起,卡尔早早地下班去投了票。他顺路买了一瓶波旁酒,他在想自己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自己开口提出分手,毕竟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吊在汉娜这棵树上太久也不好,他连分手的话都在这几个月里琢磨好了……可是当他一边倒酒一边看推特和538的时候,他发现奇迹在为他发生。

特朗普在东北铁锈带领先了,拿下了俄亥俄州。在北卡和佛罗里达这样的关键摇摆州,希拉里的表现也非常疲软。随着一杯又一杯的波旁酒下肚,点数的票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的摇摆州宣布特朗普获胜,到了十点的时候,连宾夕法尼亚州这种一向认为是民主党铁票的地方,特朗普都接近获胜了。卡尔的脸又热又红,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卡尔给在竞选总部的汉娜发消息,可是汉娜没回,电话也不接。

汉娜的父亲和他发了个信息,说汉娜回他们那儿住几天。接下来三天他都打不通汉娜的电话。三天以后卡尔在汉娜父母家见到汉娜的时候,怎么说呢,如果说原来的汉娜像一只热情飞舞的蝴蝶,那时候的汉娜就像是蝴蝶又变回成了茧里的蛹。

卡尔对汉娜笑笑,汉娜也对卡尔笑笑。让汉娜到院子里坐坐看看天,汉娜就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个半天。如果你打开电视放辛普森一家人让汉娜看,她会一直从第一季看到第二十季。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汉娜的母亲低声对卡尔说,她似乎在尽力压抑着哭声。

一家人都特别小心不让家里响起时事新闻,可是防不胜防,有时候难免在看《辛普森一家人》的时候也会插播一条时事访谈节目广告:“希拉里输给了谁?特朗普还是网络黑客Guccifer?”。这时候换台也不是,不换台也不是。卡尔偷眼看了看汉娜,汉娜的眼神空洞,没有表情。

汉娜的母亲不再像学校校长那样说话了,翻着汉娜以前的相册,像一个老人那样和卡尔闲聊:“这是她10岁的时候,我们在万圣节去农场玩,他哥哥弹着班卓琴,她在骑着小马。这是她中学毕业聚会……”

卡尔的心里却有着一种老股民看到自己心仪的女神股票终于暴跌下神坛的复杂感觉。一方面卡尔觉得这是抄底的好时机,另一方面又有点儿犹豫,这还是我曾经钟爱的那个女神么?

卡尔做着一位尽职尽责的男朋友,天天来汉娜家里陪着她。毕竟也不是说汉娜的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所以所谓陪护也只是陪着说话,出门散步,叮嘱她按时吃药,偶尔看看电影。和原来同居生活也差不多。

时间是一切的良药。两三个月以后,汉娜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征求了心理医生和汉娜家人的意见后,卡尔在大选后第一次带汉娜出了远门,一日游,到海边的沙滩上骑马。

海风颇有些寒冷,浪涛哗哗地响,单调地重复着,好多海鸟在沙滩上漫步。卡尔和汉娜的马缓缓地跟在教练的马后面,卡尔扭头看着汉娜,汉娜却很少看他。汉娜的眼中闪烁着亮光,不知道是不是海水反射的阳光。

突然,汉娜用脚猛夹了一下马肚子,马一下子狂奔起来。卡尔愣了一下,连忙也策马追上去。两人的马在加速,把教练甩在了身后老远。

风在耳边刮着,耳边又传来汉娜的放声大笑,还有个声音喊“停下!停下!”分不清是卡尔自己的叫声,还是后面教练的叫声。

马还在加速,左侧的山崖在退后,右侧的大海在重复它自己,一群群海鸟惊慌地从沙滩上飞起。汉娜还在“咯咯咯”地笑着。

前面不远就有一个海水漫进来的泻湖,卡尔害怕起来:“停!汉娜!停!……”汉娜还在策马飞奔。卡尔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画面:汉娜的马在泻湖前害怕地紧急停下,汉娜被甩起来,摔在泻湖里,她的脖子断了,海水红了……

可是就这么几秒钟时间,汉娜的马已经冲进了泻湖,卡尔也跟了进去。泻湖不深,马没有减速,一会儿就又从湖的另一侧冲了出来,汉娜和卡尔都到了湖的另一边。卡尔惊魂未定地回头瞟了一眼,教练停在了泻湖的原来那一侧,没有过来,只是大喊大叫,手臂挥动着,教练肯定气疯了也吓坏了。

汉娜把马放慢下来了,和卡尔的马并肩快步走着。汉娜还在笑着,但是没有那么歇斯底里,只是一个做了恶作剧的小孩那种坏笑。她看着卡尔,满脸都是光彩。卡尔也笑着回应她。两个人都不说话。

卡尔发现了他自己刚才有多么多么怕失去汉娜,自己是多么多么爱她,不论她抑郁症以后会怎么样,他都还是会那么地怕失去她,那么地爱她。

两人回到旅馆,在大选后第一次在床上深入交流。汉娜变化很大,她瘦了太多,骨头能硌人。更奇怪的变化是,以前都是卡尔在床上比较强势,现在汉娜在平日里安静下来了,在床上却主动霸道了起来。卡尔感到迷茫又新奇,在床上的正赛打完以后,在房间里又打了一场加时赛,双方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第二天回家以后,汉娜又有点回到原来的茧里了。不过卡尔明白了,汉娜是会慢慢好起来的,而且哪怕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对卡尔来说也不见得是件不能接受的事。卡尔下定决定要娶她,而且现在他有信心能娶她。

半年后,他们结婚了。

卡尔请了他的老战友老组长查尔斯,也是他后来在公司里的项目经理,来当他的伴郎。老组长在致辞时候妙语连珠,逗得来宾哈哈大笑。跳舞的时候,查尔斯却是喝得大醉,惹得卡尔都有点儿担心了。

“我跟你说,你爸爸果然是一坨屎,”查尔斯说,喷着酒气,“我要是你妈我也要把他一脚踹了,越快越好……”

卡尔扶着他坐在舞池的角落,老组长还在说:“你妈妈真了不起,忍了他这么多年,你可得对她好,当然,你老婆更棒。她真美,美人啊,你可得把她看好了。见鬼,我们班里居然是你先娶到了老婆。我一直以为会是肖恩,他那个在佐治亚小镇的甜心和他腻在一起的照片真他妈恶心,可谁知道肖恩的声带坏了就被那个小妞甩了。见鬼,肖恩本来的声音难听得很,跟小公鸡似的,按我说他声带坏了以后的声音一点不坏……”

“我和你说过吗?你退伍以后,我们连队去了伊拉克,有一次在营地里,吃午饭的时候我看到隔壁桌一个姑娘,不是我吹,那姑娘美得那和你老婆也差不了多少。我还要来了她的WhatsApp呢。我打了一下午游戏,吃晚饭的时候听说她死了。路边炸弹。炸成几块了……”

“后来我去过几次疗养院,你知道吧,就是那些狗屎精神病白大褂骗子看你不顺眼,就要把你送进去。里面那个AA协会,整个一个狗屁。可是不参加他们就要电你啊,tmd,对老兵这样么合适么。我他妈的是英雄啊。皮都电掉了。我就也和AA那些狗屁一起说那些屁话。嘿,他们就放你出来了!……”

卡尔不由得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他和老战友你一杯我一杯,两人都喝醉了,在舞池里跳起了醉舞,打起了醉拳。卡尔记不得婚礼后来怎么结束的了,也记不得自己怎么和汉娜回到婚房里,只知道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头疼欲裂,妻子熟睡在身边。一切岁月静好。卡尔按下按钮要来早餐,吃着培根和炒蛋,卡尔想,所有的客人都已经远行,现在只剩下卡尔和汉娜,携手面对未来这几十年。

此后卡尔带着汉娜横跨过整个美国,搬家到加利福尼亚,这里反正所有人都是驴黨支持者,闲聊时所有人都是调侃特兰普这个小丑,这个氛围可能更适合汉娜。卡尔找了个有政府关系的信息安全公司$Palantir(PLTR)$ 的工作,他原来的简历实在太适合这个工作了。汉娜除了每几周要去见一次精神病科医生开药以外,平时和常人没什么差别,她找到一个推销医药的工作,做得也挺轻松。

三年来过得岁月静好,然而一切从三月份以来就乱了套了。汉娜不能再出门去跑诊所了,跑业务穿的正装和配正装的Gucci包包上积满了灰尘。药厂撑了三个月以后还是裁员了汉娜,正应了汉娜一向认为大药厂都是吸血鬼的判断。更糟糕的是,象黨这位总统本来连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居然连任不了了,汉娜以前的朋友圈又活动起来了,听说最近又安排起可能要拉汉娜去华盛顿特区工作了,可能是在针对医疗公司的某个委员会里头。

“要好好治一治这些药厂。”汉娜说。

卡尔有几次旁敲侧击地说自己在加州这份工作不错,到了东岸很难找到类似的技术工作。后来汉娜就热心和她妹妹联系了几次,好几次也旁敲侧击地提到华盛顿特区的一个高科技保险公司很需要人才。

更让卡尔感到头疼的是,他吃不准汉娜现在的抑郁症是什么一个状态了。汉娜经常整晚激动地失眠,体重又在下降。她在床上的行为也又变化了,最近经常要求用脚镣和手铐把她铐起来,说是这样她才有情绪。是不是需要改药物?可是现在在网络上和精神病医生远程交流并不方便。医生一直表示没有必要改动药物,或者改动药物需要做其他一系列身体检查,可是现在这个疫情局面实在让人不愿意去医院做检查。


“叮当……”门铃把卡尔从回忆中拉回当下。

“我来开门吧。”妻子快步地走向大门。

“牛奶有这么快就送到么?”卡尔疑惑地说。

“说不定是在送我买的苹果手机。”

卡尔更疑惑了,苹果手机不是刚发布吗?

门打开了。

“请问是汉娜 休斯夫人吗。”

“对。”

一位白大褂带着口罩,走进门来,又问道:“请问你是卡尔 休斯先生?”

“对。”卡尔困惑了,这个白大褂似曾相识,她是谁?为什么就这么走进门来?

“卡尔,我们得带你回疗养院去。”白大褂平静地说,两位警察也闪身进来,站在白大褂身边。

“不!”卡尔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死也不能再回疗养院去!“我很好。汉娜,你告诉他们,我一直在服药,我很好,我不去!”

汉娜站在白大褂的身后:“卡尔,你真的需要帮助。你最近一直不愿意吃药,你需要帮助……”

“我很好,我还要上班,我不能回去!”

“卡尔,你已经被裁员好几个月了,你没有吃药产生了幻觉。你看看你的电脑,你刚才一直只是在逛亚马逊苹果的网站。”

卡尔看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上面还是亚马逊的购物网页,他迷糊了:“我,我有在按时吃药,刚才,可是刚才我还在和我的经理查尔斯汇报!”

汉娜露出痛苦的眼神:“卡尔,没有查尔斯。你又发病了。我们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没有查尔斯这个人。你想一想,查尔斯的妻子叫什么?”

”安娜…”

“你叫Carl,我叫Hannah。他叫做Charles,他妻子叫做Anna。你还不明白么?这都是你的大脑给你搞得把戏…”

“可是查尔斯是我的战斗组长…”

“在婚礼上的伴郎是你的姐姐,在伊拉克的时候你就是战斗组长……”

汉娜接着说:“卡尔,这几天你还在夜里喝酒。你还记得那一年感恩节吗?你喝醉了以后忘了关家里的煤气,要不是我哥哥忘了他的班卓琴回来拿,我们都会被毒死……”

“只是不小心。我,我答应你戒酒了。那次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喝酒。你知道的。最近,最近可能压力太大了。让他们都滚蛋,这是我们的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是我叫他们来的。” 汉娜没有移动,“你需要帮助。”

卡尔绝望地看着妻子,她脸上有着光彩,眼神充满坚毅,好像初次相见的那天那样:“汉娜,我爱你,汉娜——”

汉娜似乎动摇了:“卡尔,亲爱的,我问你一件事,我以前不玩你的Xbox,今年因为疫情我才用你的Xbox。我看到,你的《使命召唤》里的账户名字是路西法。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就是——”汉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这里的时候她变成只是开口不发声,可是卡尔清清楚楚地读到她的唇语,因为这是他多年来好多次在噩梦中反复见到的词语:“G-u-c-c-i-f-e-r! ”

卡尔真正地绝望了,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看见汉娜的眼神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听见汉娜在不自觉地自语:“你真的疯了,一直疯了,一直疯了……”

白大褂慢慢地向卡尔走近:“卡尔,一切都会好的,还和从前一样……”

“你给我滚!给我滚!……”卡尔拉开了抽屉,右手伸了进去。

“砰!砰!”警察的枪。

“不要——”似乎是汉娜的声音。

可是卡尔听不见了。

汉娜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走过来。

警察很谨慎地上前查看了一下电击枪的效果,把卡尔用手铐铐好,然后查看了一下抽屉里,脸上略有些尴尬:“夫人,你丈夫刚才的动作有很大危险性,你知道,他有枪。”

“我知道。”汉娜用手抹着泪珠,低声地说。

“他会得到最好的照料的。”白大褂拍了拍汉娜的肩膀,安慰她说,“我们不会亏待一个伊战老兵。”

“我知道。”汉娜说。

两个警察和白大褂嘟囔着,不知道这个电击枪的效果能维持多久,醒过来以后不听话也麻烦。还是让护工上来趁电击还有效,把这人抬下去算了。

白大褂医生又转向汉娜:“夫人,我们到这边上一下。我能检查一下你的伤痕吗?”

汉娜领会到这是她报警宣称受到家暴的最重要的证据。她把小腿和双手展示给医生看,医生仔细查看了淤痕,有新有旧,完全吻合报警时的描述。

“他有时候用脚镣铐住我。”

警察把手铐和脚镣也作为证据收走了。

医生又问:“夫人,非常抱歉,本来您丈夫的病情,之前用药控制得很好。大概是因为疫情带来了生活变化,也有精神压力,而我们又没法及时跟踪他的病情发展。你需要去医院吗?”

汉娜连忙说:“疫情太严重了,我觉得这些皮外伤还可以自愈。”

医生又说:“我听你说你有精神科医生,我建议你,你还需要精神科医生的咨询。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可能会感觉到精神冲击,哪怕你现在觉得还好。”

“我觉得糟透了。”汉娜说。

这时候护工上来了,把卡尔放上担架抬了出去。护工们抱怨着这个人好重。

医生又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最好是能通知上卡尔 休斯先生的另一位亲人。您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

“他在湾区还有一位姐姐。我找一找她的电话。”汉娜看着卡尔被抬了出去,心中不是个滋味。

医生拿到了卡尔的姐姐凯·休斯的联系方式,就告辞了。警察则又问了一些问题,做了记录。


所有人离开了以后,汉娜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她还在想,卡尔就是Guccifer,那个把驴黨大会和希拉里的服务器邮件公之于众,制造出丑闻的人,那个让希拉里落选的人。卡尔可能也没有什么太高超的黑客技巧,只是他有本事破解女朋友的手机和电脑,他的女朋友又碰巧有一个权限很高的账户。

所以终究是她自己搞砸了,最后才让川普这样的人上了台!

她的呼吸急促,她满腔怒火,不知道是生卡尔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她努力喘气,控制自己的呼吸,闭上了眼:这四年好像一场梦一样。

“希望11月3号,这场梦就结束了。还和从前一样。”她低声对自己说。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无目的地踱步。走到拉开的抽屉前,她停了下来:到底抽屉里是什么,枪并不是放在这里。

抽屉里躺着一条金色的脚链。

汉娜把脚链拿起来,在血橙色的阳光里静静地端详着这细细的脚链,她想起来,这是她大学时候喜欢戴的脚链。

汉娜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尾声:

在大学的草坪上,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

“给你。”汉娜把餐盒递给卡尔。汉娜有一对迷人的碧绿色眸子。

“这餐盒是塑料的。”卡尔愁眉苦脸起来。

汉娜楞了一下,然后说:“这是可降解的。”

“可是食物很烫,如果餐盒不达标的话,塑料遇热可能会有毒。”卡尔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儿傻气,又说,“对不起,我妈老这么说。”

“你说得有道理,我确认一下。”汉娜举起餐盒,看了看底下的标识,“似乎是达到了可加热餐具的标准。”

卡尔讷讷地说着谢谢,接过了餐盒,坐在草坪上吃了起来。

素食主义者们放着些奇怪的波西米亚风音乐。

汉娜拿着餐盒走到了他身边来:“我能坐这边么?”

卡尔连忙挥手表示请坐,嘴巴含着蔬菜色拉,只发出一些含糊可笑的声音。

汉娜捋了一下裙子坐在大树蜿蜒的一条树根上,小腿从裙下露出来,一条脚链在阳光下亮光闪闪。卡尔一边吃饭,一边眼神却很难摆脱那条脚链。

过了一会儿,卡尔很冒昧地问 :“你不和你们一伙儿的一起吃饭么?”

“我和他们也不熟。”汉娜说。

卡尔接不上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倒是汉娜开口了:“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嗯?当然。”

“素食饭太tm难吃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吓跑了草坪上飞舞着的一只蝴蝶。

笑完了以后。汉娜说:“我叫汉娜。”

“卡尔。”卡尔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问,“那你为什么还吃素?”

“我不吃素。”汉娜说,“我什么都吃。”

“吃人么?”卡尔逗个乐。

“当然。”汉娜瞪大了她的绿眼睛,“说不定哪一天就把你吃了。”

剧终。

本文为Faang 狼牙五公司系列短篇之Apple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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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讨论

最洗脑ID2020-10-31 21:10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JZee07-24 13:51

@小秘书 这篇就是一篇纯粹的文学小说,全篇连一个中国人都没有,而且写的是四年前的美国背景下的小说,讲的主要是八年前的美国的事情了。为什么突然又禁了?这搞得过了吧,麻烦看一看还是放出来。要是确实哪里你觉得不行,麻烦告诉我。

关中巴菲特19302020-11-01 21:19

我刚打赏了这篇帖子 ¥20000.00,也推荐给你。

勤割肉2020-11-03 11:22

爱情,zz,战争,精神病,家庭,婚姻,工作,元素都有了
尤其是最后的回放大学初识,真是感人。
真是一篇好文
话说配图真棒

张三杯2020-10-31 16:50

原创么?是的话就太厉害了!

全部讨论

2020-10-31 21:10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07-24 13:51

@小秘书 这篇就是一篇纯粹的文学小说,全篇连一个中国人都没有,而且写的是四年前的美国背景下的小说,讲的主要是八年前的美国的事情了。为什么突然又禁了?这搞得过了吧,麻烦看一看还是放出来。要是确实哪里你觉得不行,麻烦告诉我。

2020-11-01 21:19

我刚打赏了这篇帖子 ¥20000.00,也推荐给你。

2020-11-03 11:22

爱情,zz,战争,精神病,家庭,婚姻,工作,元素都有了
尤其是最后的回放大学初识,真是感人。
真是一篇好文
话说配图真棒

2020-10-31 16:50

原创么?是的话就太厉害了!

2020-11-01 21:36

太长不看

2022-11-09 17:21

(加州大学旧金山医学院精神病科附属老兵疗养所)
“嗨。”汉娜走进门来。
“嗨。”卡尔看着前妻,她的面色比以前红润,身子也丰腴了些。
汉娜四下看看,找了椅子坐下。
卡尔说:“他们说你要来。我就想,你不可能来吧。是不是我的妄想症又患了。你知道,这些药有的有这个副作用,反而会加重妄想...”
汉娜打断了卡尔的话:“你好像长了些体重。这里没有健身房么?”
“嗯,前两年防疫关了呀,最近好像开了。不知道。开了也不太有劲头去。”卡尔做出一副要打呵欠的样子,“听说你搬到州首府萨克拉门托去了。今天专门来旧金山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么?”
“其实来了几天了,不是快中期选举了么,和斯考特一起忙一些筹款的事。”汉娜说。
“斯考特?”
“斯考特 科斯塔。众议员候选人。”
“噢。这两年我都不怎么看选战新闻了。”卡尔挠了挠脑袋,“可不是吗,又快中期选举了。你称呼他斯考特?”
汉娜抿了一下嘴唇:“斯考特,和我约会一段时间了。”
“哇奥,”卡尔眨巴眨巴眼,“哇奥。虽然我不认识科斯塔先生,我想他一定很优秀,一定能选上众议员。”
“谢谢。”汉娜有几分尴尬,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在这都干什么呢?”
“他们一般让我画画。”
“画画?”
“那边有几张,你要不要看?”卡尔去柜子里拉出几张画。
“嗬。”汉娜翻看着,“很了不起嘛。我以前不知道你能绘画。”
“学得呀。”卡尔说,“他们也教我们写诗什么的,但是我写得不好。画画还可以。”
“这张画的是什么?”汉娜问。
“是我以前的战斗组长查尔斯。”
“噢?”汉娜眉毛一扬。
卡尔笑起来:“开玩笑的啦。是我对着镜子画的自画像。”
汉娜也笑了:“真的画得很好。”汉娜把几张画都收了起来,摆回柜子。
“你姐姐好吗?”汉娜坐回椅子。
“她很好,她结婚了,搬到盐湖城去了。”
“噢?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年了。”卡尔说。
“那,那你...”
“她也照顾我很久了。我现在也就偶尔来这里住住,用不着她帮忙了。他们说过两天我又可以走了,没啥。”
汉娜咬了咬嘴唇:“卡尔。”
“真的没啥。”
汉娜低了一下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双手捂了一下脸,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卡尔说:“我得走了,还要去南湾赶募捐的晚餐,路上可能会堵。”
“哦,那好。”卡尔站起身来,送汉娜到门边,“预祝募捐一切顺利,选战大获全胜!”
“谢谢。”汉娜走出了门,看着卡尔,“我下次再来湾区时候再来。”
“好!再见,再见。”卡尔挥手说。
病房里又没有了汉娜的痕迹。卡尔吸了吸鼻子,也闻不到汉娜常用的香水的味道。卡尔坐在床边,他也不确定,刚才这一段,是不是他的又一次妄想。

2020-11-01 22:57

不炒股,写小说都能畅销啊

2020-11-01 21:25

写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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