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可怕之处在于，不管你是这场战役的胜利者还是失败者，你都会患上严重的高考PTSD。
我有个朋友，他当年没有参加高考，即使他今天已经非常成功，没有考大学还是他心里的遗憾。
他有次对我说：“我有的时候会做噩梦，梦见我回到了高中的课堂上，在考试，考的是数学，我就会吓醒。”
我告诉他，我也会做噩梦。
作为高中时代的校高考状元，我做的梦也是我回到了高中校园，面对高考的题目，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没有办法再像当年那么努力了，我的老师对我说：
“你不是高考状元吗？你怎么混成这样？”
1
我的高中叫松江一中，在我考进去那年还是区重点，全年级500多个人，我记忆中我们那届大概只有10个人考上了985大学，是一所很普通的高中。
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对我表白，他说喜欢我的长头发。我当时也对他有一点好感，但是我故意去把头发剪短了，因为我觉得高中三年就是用来学习的。
我在日记里写着很多的理想，我想考上一所美好的大学，我想认识我的偶像，我想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
高一那年过得很平常，就是在学校里认认真真听课，回家写作业，也经常去学校对面的新华书店、钟书书店买辅导书，自己在课外做了很多题。然后我发现，做辅导书更有用。
我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理科思维的人，通过寒暑假自己预习，看辅导书的讲解，做大量的题目，也能在开学不怎么听课的情况下，物理考试100分满分考个98分。
高二刚开始的时候，有天我在和我的好基友打电话。好基友是坐在我后桌的男同学，和我一样喜欢韩寒，经常拿笔戳我的后背，有时候笔盖忘记盖，拿黑色水笔在我的校服上留下了很多黑点。
我们打电话本来在问作业还是干什么，聊着聊着突然抱怨起来。
他说：“很多老师讲的不好，我现在感觉上课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两套题。”
我说：“对啊，我感觉有的很好的辅导书，思路都整理的很清晰，上课反而会扯很多有的没的，思路也不太清晰。其实考试就是要大量做题啊，我现在每天回去写完作业就很晚了，周末的作业也很多，我都没有时间做自己的题目了。”
他说：“我有的时候就在课上做，但是课上又不敢一直自己埋头看书，因为老师叫你起来，会觉得你在开小差。”
我们说着说着越说越激动，最后在大概聊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一起商量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我们要免修课程，周一就去校长室找校长说。
2
我们并不是闹着玩，我在跟他聊完以后，写了一个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大纲，怕到时候面对校长太紧张了，说不出来。
周一午休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跑到校长室里，我拿出了我准备的讲稿，认认真真地讲了很长时间，我们想要不上课的理由。
校长是一个特别和蔼的老太太，马上就要退休了，她给了我们很长的时间，印象中我们在校长室里聊了得有一个小时。
我的讲稿准备的理由是，我们两个人高一的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前几名，但是成绩好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老师，而是我们自己课后做了大量的题目。
我认为学校有出色的老师，但是也有很多老师讲得并不好。我有很强的自学能力，那我希望可以免修部分的课程，这样我可以多出很多的时间，可以考出更好的成绩。
校长老太太并没有质疑我们的想法，她很平静地听我讲了很长时间，然后问了很多问题。
她说：“那你想考什么大学？你的理想是什么？”
高中的时候，我和好基友一起去新东方补课，我们都很喜欢俞敏洪的故事。我就说：“我想像俞敏洪那样，高复三年也要考上北大，然后创办了新东方。我觉得我就是能考上名校，我就是做得到，我相信那里有重要的东西。”
她问：“那你如果做不到呢？”
我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一直都做不到，难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吗？我不信这句话。”
我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在校长室里说的话，我只记得我把所有的理由，我对于高考，我对人生所有的期待，都说了一遍。
校长从头到尾没有质疑的眼神，很和蔼的感觉，安安静静地听完，她没有否定我们的想法。最后她说，我可以让你们试一个月，但是我有三个要求：
“第一，你们说有的老师上课好，有的人老师一般，那你们要给一份想免修的课程的名单，上海是素质教育，体育课和政治课是不可以免修的。”
“第二，这件事情你们的父母得同意，你要拿着免修课程的书面申请，让父母签字，才可以。”
“第三，你们可以实验一个月，下个月的月考，如果你们能考进年级前十，就可以继续自学。如果考不进，那就立刻结束。”
我们说，好。
晚上我想着怎么告诉爸爸这件事情，然后决定第二天早上说，这样他来不及仔细想。
第二天早上临出门前，我拍醒我的爸爸，只说了一句：“你在这张纸上签个字。”
我爸爸看了看书面的内容，突然惊醒，很认真地问了我一句：“你确定吗？”
我说：“我确定。”
他就签了字。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我的任何一个决定。
我的爸爸，就是这样包容我一切选择的人。
3
这件事情在学校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我的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很好，我们没有免修，在这些课程我们就会在班级里听课。我还做了大量的习题，高二就把高三的题目都做了。有时候会拿着很多题目，下了课就问老师，他们都会很耐心的解答，从来没有质疑的眼神，特别温暖。
语文老师是一个文学修养很高的人，在区里编写松江历史。有的人很有才华，但是不太会讲课。而且我语文成绩一直很好，也就免修了。他也没有表达过不满，只是有的时候讲到一些重要的高考方向性的东西，会提前对我说：“哪天的哪节课还挺重要的，你来听一下。”
但是别的很多课程都被我们两个人免修了，教学楼的底楼都是空着的公共教室，我们两个人为了不互相影响，一个人一间公共教室，在免修的课程里，就自己看书做题自习。
在学校里，很多老师在背地里质疑我们两个人，也质疑校长这居然会同意。
我们的政治老师，以前是带市重点的学生的，他本来一直很欣赏我，以前的全国政治类竞赛，在学校里挑选三四个人去，他会挑我过去。
但是我们免修课程的第一个月，他对我说：“金铭，你不能这样，其实有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有些课你现在觉得听了没用，但是你也听一听，你无意之间听到的一些东西，可能以后是有用的。”
我也知道，学校里有很多人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说我们没有情商，不给老师面子。
校长说过：“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下次月考，考进年级前十就继续，如果考不进就结束。”
当时我压力很大，我觉得这要是考不进前十，就结束了自习，那我们两个人不是变成了全校的笑话。
也是很认真的读书，从免修课程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做高三的题目，准备高二自己把高三的东西学完，高三就纯做题。
顶着巨大的压力每次课间一楼四楼来回走，老师有的时候来得早，有的老师被我们免修了，我也不太敢对视，自己跑到一个人的公共教室里。
快要月考的时候，有天中午我们在学校对面的沃尔玛吃饭，我靠在闺蜜的肩膀上，精疲力竭地说：“我如果考不进前十怎么办。”
她说：“你不会的，因为你是金铭。”
4
免修第一个月的月考，我考了年级第三名。
好基友那次也考得很好，我们两个人的高二、高三，就一直往返于我们班级的教室，还有属于自己的那间公共教室，在自己一个人的教室里看书学习做题。
整个高二，我把高三的东西全部自学完了。
我每周都去学校对面的新华书店、钟书书店挑选辅导书，有的辅导书是真的是整理得很好，讲解也很清晰，题型也整理的很清楚。
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龙门、黄冈，还有上海的灿烂在六月，都是最基本的操作，我还做了很多本巨难的英语阅读，英语听力，数学压轴题。
高考结束以后我整理了我这三年自己买的习题，不算学校发的那些，都比两个我都要高，而且还不是全部。
高二全年，基本上每次考试我都能考进年级前十。
那个时候我们每次月考完，就会开年级大会，年级组长会报年级前十的同学的名字，上台领奖。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每次我考进年级前十，年级组长就不会说前十名是谁；每次但凡我偶尔不在前十里，他就会报年级前十的名次，让大家风风光光上台。
一次两次我还觉得是偶然，但是我整个高二明明考了很多次前十名，他却一次都没有让我上台。
年级组长也教我们班，也被我免修了课程，我不太清楚这有没有关系。
高二的时候，有次我怕在家里睡着，就想着跟住宿的同学一起在学校里晚自习，他来巡查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我，就说：“金铭，你不是住宿生，不能来自习。”
我也没有和他争论什么，好像就开着玩笑抖着机灵，也没觉得和他有什么不高兴。
结果第二天中午来吃饭的时候，很多老师和同学都在问我：“你是不是和年级组长吵架了？他说和你吵架了，特别生气。”
我感觉非常的莫名其妙，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他。
有次全年级一起开大会，我们还拌了两句嘴，因为他说我们的地理班的同学特别吵。在他的概念里，地理班都是差生。
我说：“大家都差不多，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地理班呢？”
他说：“你是没有说话，但是你一个人可以代表地理班吗？”
我愣住了，然后我们全班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可以！”
5
我是2012年高考的，那一年上海的高考是3+1，也就是语数英三门考试，再自选一门科目高考。
那个时候，上海所有高中最好的学生，都是选择物理、化学、政治、历史高考的。因为这些科目比较难，很多好学生会选，相应地也会配更好的语数英的师资。
而生物和地理，因为相对背的也没那么多，算的也没那么多，一般是一些成绩比较差的学生选的。
到高三选班的时候，我选了地理班。
当时我一个关系很好的初中同学，在我的隔壁班，他一下课就兴冲冲地跑来对我说：“我听说我们级有个人年级前十名，选了地理，我一听就是你。”
我没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在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很奇怪，因为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地理班就都是差生，当时还有老师对我说：“我不是担心你的自学能力，我是担心你被同学影响。”
到了高三，我却在地理班过得非常愉快。
我觉得我高三班的同学们都特别可爱，后排的男同学是爱打篮球的傻大个，班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同学，会在我偶尔在教室里的时候，坐到我旁边看我做题，都是很可爱的孩子。
以前我们高中也是给地理班生物班配的师资是比较一般的，但是我高三那年，校长给所有的高三班级，都配了最好的师资，没有好班差班的区别。
6
我很喜欢地理班的同学们。
有个女同学成绩不太好，准备走艺考的路子。她说，她为了考个本科决定去学编剧，现在每天要看大量的电影，要写影评，觉得好痛苦。
我当时震惊了，我想每天看电影写影评，那也太幸福了吧？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喜欢看电影，喜欢写作，长了个文艺的脑子，但是高中的时候比艺考线高了几百分，我也不可能去艺考。
高三填志愿的时候我在想，国外的考试是申请自己喜欢的专业，你可以想好自己想学个比如说哲学，然后申请十几所学校的哲学专业，最后拿到了offer。
而我们填志愿的时候，却不能选择自己的专业，是到了一所大学的提档线，我们为了不浪费分数，都是按照专业的分数线从高到低填。这样你到底会学个什么专业，取决于你不一小心考了多少分，又无意之间划到了哪个专业的分数线上。
如果你到了大学录取线，但是填的自己想去的专业线都没有到，那就会调剂到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专业。
那我们到底想要学什么？我们对于自己的人生规划是什么？
我们很多人学的专业，并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这导致很多人在大学过得很痛苦。
但是在我们的设定里，从来都没有人考虑过这件事，好像已经设定了你高中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你喜欢不喜欢也并不重要。
7
我在高三的时候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进入了严重的抑郁。
有的时候考得不好，会在家里一直哭，哭完以后继续去整理考试的错题，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弥补。
但是我哭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高三上半学期自己在一个人的教室里，有时候就学不进去了，也荒废了一段时间，自己在教室里一个人发呆，睡着。
好在我高二已经把高三的东西学完了，就一直在做题目。
高三下半学期的时候，去了趟北京参加自主招生面试。爸爸妈妈本来要陪我去，我说不，自己一个人凌晨买了高铁票，五点多钟趁着他们还没醒，自己跑出去了。
然后跑到大学的门口，站在大门口又哭了一场，还在北京的三里屯还是哪里的图书大厦，自己选了几本教辅回去。
散过心以后回到家，整个人状态就好了很多。
高三下半学期，为了弥补上学期的荒废的时光，就拼命熬夜。那个时候我有个补课的老师对我说：“十七岁的身体是熬不坏的。”说着自己通宵学习的经历。
我就想着，我也可以通宵。通宵了两个月，每两天睡一觉，每觉睡四个小时。白天在学校里上一些课的时候，突然开始身体有点刺痛的感觉。
因为在家里通宵还是会不小心睡着，我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家旁边的肯德基和麦当劳，是24小时营业的，而且安全，点一份吃的可以呆很久。
我的爸爸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凌晨跑来看看我，给我再多买一点吃的。他会劝我回家，我从来不听，他也就不说了，只是过来给我买吃的。
在那些在肯德基通宵做题的日子里，我看过很多深夜游荡的流浪汉；有些喝完酒过来吃点东西的好朋友，聊了半天，我都听出他们互相喜欢了，他们自己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也有爸爸带着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凌晨来吃点东西，宠溺地说，下次不可以玩的那么晚了哦，这是最后一次……
也有在松江大学城读书的大学生，在这里看了一晚上的英语，他说这次最后一次考了，看到我也在这里通宵，做着高中的题目，就把他的一本超厚的英语词典送给了我，说你以后应该会用得上。
也偶遇过我初中的校花，当年喜欢初中里的一个小混混，因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犯了事，她退了学。我看到她依然很美，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那时候我穿着一中的校服，做着题，好像未来有无限希望的样子。
8
高三下半学期，我们班有个男同学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情，被开除了。
他当时还得了水痘，我在地理班的时间并不多，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底楼的公共教室，但是可能因为我熬夜太多了，身体太差，就每天上楼听几节课，我还是第一个被传染了水痘。
得了水痘要隔离，我就在家呆了一个多月，每天身上痒得要命。妈妈拿着药水，每天帮我全身搽好几次药，刚开始的一周多都说不能洗澡，洗澡会变严重，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用沐浴露冲一下。
每天痒到哭，然后搜一搜百度，发现水痘居然还可能会有后遗症得什么重病，被百度吓坏了。
我也没有心思学习，感觉自己的高三怎么会过成这样，现在还要在家里呆一个多月，痒到没办法专注，我还能考好吗。
我们班得水痘的人越来越多，就被隔离到了一栋平时用来做化学实验的楼，整个楼只有我们一个班，但是整个班级里互相传染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有天我们班的QQ群里在讨论，说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们各自回家隔离呢，都高三下半学期了，自己复习就好了，在班里还提心吊胆，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传染了。
大家群情激昂，越说越激动，但是没有人敢真的提这件事。
我就承担起了这个义务，在网上搜了松江区教育局，松江区区政府，上海市教育局的电话，一个个打。怕他们不重视，假装了一个港台腔的口音，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话不标准的妈妈，担心孩子在高三被感染水痘，希望学校出解决方案。
我是礼拜六打的电话，第一个电话好像是一个业务员，说“这事儿不归我管”。第二个电话就打通了，而且对方非常认真地听了这件事情，语气也非常温柔，说我们会尽快解决。
礼拜天区里领导来学校开会，星期一这件事情就出了解决方案。
学校的领导说，这是高三，我们没办法停课，我们给你们专门的一栋楼和教室，你们担心互相传染，所以医护方面我们做了什么什么的防护，还有每天的早餐午餐牛奶水果，都是学校出钱，免费给你们统一送过来，毕竟这是高三，大家再坚持一下，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好的方案了。
同学们本来有一种恐惧，那天以后从精神上，好像大家都满意了很多，感觉学校在和我们一起共渡难关。
老师在说的时候，同学在底下偷偷发笑，因为大家都知道是我打的电话。
所以最近我时常看到一些新闻，说一些顶替的事情，我就在想，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出现在上海，我就想起我当时打的那些电话，还有在学校里做的风风火火的事情。
我觉得长那么大，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不公平，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能寻求到一种绝对的公平，只要我们不断地向上寻找方案，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9
我的水痘发了一个多月，到后期不太痒了，也在家里认认真真背完了一本文言文注释。
终于好了以后，我也回到了学校，也不再经常熬夜不睡觉了，因为那样子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反而影响考试发挥，高考前最后的一两个月，保证了自己每天的睡眠。
我也自己在淘宝上打印了所有的上海历年高考真题，还有其他省市的历年真题，自己在家里把每一套都做完了。
每一套题都给自己模拟一种正式考试的状态，告诉自己这就是高考。
我记得06还是07年的高考数学特别简单，随手考了个150满分，其他年份也都能考130、140多。
我记得我做了几套其他省市的题，发现数学一大堆看不懂，比上海要难很多；但是上海的英语特别难，我考上海英语考120、130，但是考其他省市的题目能考个140多。
考试前老师在学校里给我们安排了心理疏导的讲座，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们高中也还不错，不算是应试教育的产物。
高中三年有开开心心全班一起准备的很多文艺汇演，我在外面借过五十套表演服，完成我们班的一次合唱。也有专门的陶艺课，电影社团，音乐课也看了很多电影，看到了不少好电影。
老师也不怎么逼你学习，看到我课间还在背单词，班主任会对我说，你休息一下吧。也有我很喜欢的英语老师，有一种妈妈的感觉，特别温暖，也特别包容和支持你。
对于高中，也是有很多美好的记忆。
10
真的到了高考那天，我变得特别平静。
我的中考高考都是正常发挥，和我无数次给自己掐着闹钟做历年真题，测试出来的成绩都差不多，正常发挥。
我有很多朋友是超常或者失常的，而我觉得我的这种正常发挥，也是一种长期训练的结果。
高考前我看了学校要求的心理疏导讲座，记下很多笔记，在考场上默念几遍，真的心态就好了很多。每次一紧张就对自己说，不批分数，一紧张就对自己说，大不了高复，心态也好了很多。
上海英语高考，是自己带收音机做听力的。我准备了两个收音机四节电池两副耳机，做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准备，听力刚开始的时候电台跳频了，飘出了一首王力宏的歌，后面的听力也有杂音。很多人在那个时候心态崩了，我的心态也没有崩。
高考数学的时候，认认真真把题目做下来了，但是最后两道大题特别难。
因为我自己买过一本《高考数学压轴题》，里面全部都是压轴题，特别难，但是我都做下来了，平时基本上是只有压轴题的最后一小问写不出来。
但是我高考那次，是上海高考十多年最难的一次。我们考的时候没有意识到难，倒数几道大题有一道就不会做了，感觉自己完蛋了，这都不是压轴题呢为什么不会，我浪费了很多时间一定要算出来。
最后没时间了，才发现最后一题反而没那么难，我最后压轴题，只用了五分钟做了两小问。
然后考出来算了算自己不确定的题，好像都有20分了，感觉自己完蛋了，我平时不是做历年真题都能考140、150吗？我是不是考砸了。
回去就开始哭，开始崩溃，开始难受，什么都干不了，恍恍惚惚地度过了考完数学的那个晚上。然后觉得不行，凌晨终于拿出了整理给自己的考前要看完的地理难点要点，安静下来一点点看完，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考试很平静，一切如常。
11
高考结束那天，我本来设想的是，以为自己会闷头睡一觉，休息一下，或者出去和同学们狂欢。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也睡不着，那天晚上打开了人人网，刷到很晚很晚，实在是没有东西看了，就点开了一部不知道谁分享的，人人上的大学生自制的微电影。
拍的特别烂，真的特别烂，莫名其妙的那种自制青春微电影，好像也得有个两个小时，可是我看完了，我看到了凌晨五点，还是一点都不困。
在那部电影的结尾，是一个街头采访，拦住一些人问：“你觉得人生中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有一个人是个满身纹身、赤裸上身的大哥，坐在理发店里，他说：“我觉得最疯狂的事情是，用一辈子日复一日朝九晚五地上班，那太疯狂了，我无法想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我记了很多很多年。
12
高考查分数那天，我一整天都特别紧张，什么也干不了，就在家里整理这么多年的辅导材料，叠起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很多，一整天紧张到气都喘不过来，打开电视剧放着，能觉得自己平静一点。
我的高考成绩出来，我发在人人网，班主任告诉我，这是全校第一。
我的高考成绩比浙江大学的录取线高10分，我报了中山大学，成了中大在上海录取的文科第一。
中大在上海招的理科第一也在我们院，他的分数比人大高。
我们院叫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号称广东人的清北。
我们寝室四个人，有一个广东省新会市高考状元，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是潮汕高考状元，也有听说过谁是到了清北线没去的，因为广东人不喜欢出省。
在大学里，我有很多美好的记忆，有一帮可爱的同学，也有很多的焦虑和压力。
毕业以后，也有很多痛苦，很多烦恼，很多求而不得，很多付出没有回报，很多时候自我怀疑，很多时候无法与自己和解。
有时候面对自己的人生，会觉得辜负了当年的努力。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对于理想，有着错误的执着。有时候觉得自己在今天，依然为新的目标，忍受着贫瘠的现实，虽然痛苦，却也还没有放弃。
教育能改变的东西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多。
但是我觉得，高考的经历，会是我一生的宝藏。
因为这件事情我到今天，都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努力做不到的事情。
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寻求到一种公平，我们要对制度有信心，我们要敢于表达，我们要寻求改变。
我也一直都认为，不要被环境所定义，要有冲破环境的勇气。
在进入社会以后，很多问题远比高考难得多，很多竞争远比高考残酷得多。高考，那只是一件小事，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很多年后的我，还是像当年一样的偏执。可是有很多东西，却不是你付出了，就能有回报。
至少到今天，我还没有放弃。
这才是高考，真正改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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