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和朋友就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发的一条推特推送展开了关于创业和投资的讨论。在推送中，马斯克回忆了2009年与芒格共进午餐，席间芒格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特斯拉肯定会失败（芒老爷子有点意思，丝毫没给年轻人留面子）。当时，马斯克显然是非常难过，估计也有些难堪（从他十三年后再次提起此事来看，马斯克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不过还是非常绅士的表示赞同，并说，我们终将死去，但是还是值得一试。
马斯克的此番言论是在转发一篇关于芒格评论虚拟货币像性病，需要被禁，他为没有投资虚拟货币而感到自豪的文章时做出的。显然，鉴于当下特斯拉股价如日中天，业务发展势头欣欣向荣的情形下，马斯克想借此说明芒老爷子当初对于特斯拉看走眼了，这次对于虚拟货币的评价也肯定是错的。众所周知，马斯克是虚拟货币的坚定支持者。近期，特斯拉公布了公司购买了价值15亿美元的比特币，并将会允许用比特币购买公司的产品。马斯克也常被指责通过个人推特号炒高虚拟货币的价格。
那这两位一个是价值投资的鼻祖，另一位是创新创业的教父，究竟谁对谁错？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
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这好似一个标准的有志者事竟成，创业者（年轻人）啪啪打脸顽固守旧的保守思想的典型案例。如果你是特斯拉、马斯克或者是虚拟货币的粉丝，看到这消息肯定会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特斯拉非但没有失败，反而股价一飞冲天，至2010年上市，涨幅最高达到300倍以上，马斯克借此成功登顶全球财富榜首。13年300倍的收益，相当于年化55%，远远高于伯克希尔哈撒韦平均20%左右的年化收益率。加密货币也已经成长成为一个接近 2 万亿美元的资产类别。
年轻的时候，我就最喜欢看这样的翻转剧情。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央视1996年拍的马云创业初期的纪录片。我是在2010年前后看的，当时阿里巴巴正处于高速发展期，我对当时拒绝马云的国家体委的工作人员特别感兴趣，心想要是他看到了现在马云和阿里巴巴如此的成功，将会是何等的惭愧和后悔，没有好好的接待这位“首富”和国民“马爸爸”，现在他要见马云，预约也约不上了。
然而现在，作为一名创业十年的创业老兵，同时也是一名兼职投资者，我的看法已经不同。
从创业的角度来看，马斯克无疑是硅谷成功企业家的标志。大家都知道钢铁侠就是以他为原型设计的。他的很多想法，常人看起来是天方夜谭，然而这位“钢铁侠”却将它们逐一实现了。他的创业经历更是完美地诠释了如何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无论是Paypal、特斯拉，还是SpaceX。
但是，如果你要说马斯克在这些项目的初期就坚信一定成功，那肯定是言过其实。如果真是这样，2009年芒格说特斯拉必将失败的时候，马斯克就不会“quite sad”（很伤心），而是作“worth trying”（值得一试）的回答了。这样回答恰恰证明他也无法确保一定成功，不然肯定会据理力争。
此时的马斯克考虑的并不是特斯拉成功的胜算有多少，即便注定失败，我相信他还是会选择努力尝试。这就是企业家精神之所以伟大的地方。
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硅谷著名的风投 A16Z 的联合创始人本·霍洛维茨曾经写过一本给创业者的书——《创业维艰》。在书中说，他在创业中学到的一条最重要的经验是：创业公司的 CEO 不应该计算成功的概率。“你必须坚信，任何问题都有一个解决办法。而你的任务就是找出解决办法，无论这一概率是十分之九，还是千分之一，你的任务始终不变。”
对于这个观点我深有体会，并表示赞同。在我的创业经历中，特别是早期，凡是那些我们认为信心百倍、胜算很高的项目，结果大都中途夭折。给我们带来不错收益的项目，在一开始反倒不是最被看好的。细究起来，失败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被认为高概率能成功的项目大多已被市场验证，模式被大多数市场参与者认同，竞争格局已经形成，新进入者的机会很小。即便幸运的成功入场，充分竞争的市场也无法带来超额收益。而那些高收益项目，在尝试的过程中，虽然绝大多数都失败了，成为成功者的分母，但那些剩下来的“幸运儿”，最终为企业带来不错的收益。
因此，对于市场的后来者，必须具备挑战不可能的勇气，才有机会在激烈竞争的市场中找到一线生机。倘若马斯克创业的方向不是新能源汽车而是传统车企，以他的能力，成功概率肯定更高，只不过即便成功了，也无法实现当下特斯拉市值的十分之一，并且会陷入与现有车企近身肉搏的惨烈市场竞争中。
从投资者的角度，或者说从芒格的角度来说，虽然我们无法考证当时他对马斯克具体说了什么。如果说真如那条推特所说，他认定特斯拉定将失败，那么多少有些太过刻薄。即便当时（2009年）特斯拉的情况再糟糕，也不能将话说死，这样显得太没有情商了。如果当时芒老爷子的意思是说特斯拉完全没有投资价值的话，我是绝对举双手表示赞同的，即便我现在已经知道特斯拉将会很成功。
我相信芒老爷子在发表他的评论之前已经在脑子里做了一番计算，推断当时的特斯拉的成功是小概率事件。说不定芒格已经和巴菲特讨论过特斯拉的财务报表、市场前景，以及技术实力等等。
作为投资者，芒老爷子看的是概率，而作为创业者，马斯克要的是梦想。
成熟的价值投资者，如芒格，不会在竞争格局没有确定之前仓促进场，因为此时发展前景尚不明朗，失败的概率依然非常高，毕竟他不是一名风投。
巴菲特说：“在投资方面我们之所以做得非常成功，是因为我们全神贯注于寻找我们可以轻松跨越的1英尺栏杆，而避开那些我们没有能力跨越的7英尺栏杆。” 在当时的情况下，特斯拉不止是7英尺高的栏杆，可能是一堵数层楼高的墙，基本无法跨过去。
网上有一条调侃的段子，说当年马化腾要价300万卖腾讯，如果买下来，到了今天就是4万亿，收益率是200万倍，年化接近100%。事实却是，这只能是一种自娱自乐YY，2001年的腾讯根本就不值这个价，过去的二十多年，特别是前十年，腾讯有无数次的机会死掉。在它被MIH集团投资之前，IDG和小超人最多只能算是幸运的投机者。我们之所以现在YY这二十多年100%的年化收益率，只是看着后视镜的臆想，不是基于深思熟虑和独立思考的价值投资决策，即便真的有机会投资，也只能是小赌怡情的玩一玩，无法做到下重注。
同理，2009年的特斯拉也是这样。马斯克在当下去“内涵”芒格当初看走了眼，有点后视镜看问题的嫌疑。固然，他的企业家精神让人敬佩，从一个投资者的角度来说芒格在当时（2009年）的情况下评价特斯拉没有投资价值，也是合情合理。当然，如果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武断地下结论说特斯拉一定会失败，那于情于理是有些伤人自尊。难道这就是马斯克十三年了还念念不忘的原因？要真是这样，芒老爷子得道歉。
一言以蔽之，我认为创业者和投资者看企业的着眼点是不同的，创业需要着眼于解决问题，投资则是一个追求高概率成功的事情，不用创业思维投资，也别用投资思维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