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信投资刘江:全球生物医药投资的边缘式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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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13年医药行业投资研究经验,7年美股市场医药投资经验。清华大学工学学士、工学硕士,德国亚琛工业大学工学硕士。曾任汇添富全球医疗基金等基金经理,荣获“五年期权益海外投资最佳基金经理奖”等奖项,2024年加入远信投资。

起初,大家认为只是一次平常不过的技术性回调。

随后,有人指出可能是个金融、最多经济的问题。

然后,似乎已经演变成地缘政治的问题。

最终,发现应该还是个历史的问题。

自1688年光荣革命起,三百年多年的历史,都是由塑造新世界秩序的海洋体系,与不断崛起的欧亚大陆架势力之间,用摩擦与斗争书写而成。当年限制巴西的奴隶进口,最开始的出发点,是因为有利于英属殖民地的糖业生产商;反对日本渔业使用容易杀掉海豚的金枪鱼围网,则有助于美国的金枪鱼捕捞业稳定市场份额。现在无论是针对TikTok也好,亦或者药明或华大也好,与历史的这些事件也都大体类似,它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它是一种商业,周而复始的成熟的商业模式,只是假借政治的名义而开启,以浪潮的形式来推动。参议院听证会的作证人,是股价受益最大的那家公司的CEO;而提案发起议员的团队成员,则也大大方方强调自己受雇于商业机构。

去年年底,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调研半导体投资策略会,听了很多的路演。几乎无一例外,国际投资者们不厌其烦的讨论着China Risk,长篇累牍、咄咄逼人,你能从他们的发言听出他们的持仓,而跨国上市公司则是维持贸易稳定的力量,耐心解释中国经济的稳定性和增长潜力。这与一个月后旧金山的生物医药投资策略会大相径庭。满街的流浪汉也吓不走全世界的医药投资者,主导话题仍旧是并购交易和临床数据,除了少数人提到的逢场作戏的通胀降低法案之外,几乎听不到政治话题。生物医药行业不太欢迎政治,这在大多数国家都类似,当国外的政治家们开始聚集讨论医药行业时,行业的整体估值大多数情况总是受损的。

作为市场上的投资者,不管是否相信有效市场假说,但基本上都还是相信市场总讲真话,因为每一句话都对应着一笔代价,真话才能对应最小的摩擦成本最终存活下来。

当然,真话不都是短句,现实世界也都是千回百转。市场短期走势看起来冒冒失失,但长期来看,确是都准确的离谱。十年前想要做全球医疗的投资,去美国调研biotech,看到投资者为科学发现押巨注的那种震撼无以复加;到2018年,港股18A专投未盈利创新药的板块横空出世,当时第一反应是担心钱、人都从哪儿来;然后是繁荣、扩张,又遇到疫情、加息,早期尝鲜的资本开始压力陡增,但新的并购交易却又愈发火爆。中国药企从旁观到模仿,从一级市场游击战到二级市场阵地战,投资人有人赚了大钱,有人亏的血本无归,但无论如何,这个产业,从十年前中国药企老板抱怨找个真正懂发酵工艺的高管都很难,变成2023年中国创新药license-out开始爆发。

中国新药交易的爆发,其实是中国产业摆脱传统优势产业获取外汇的重要突破。后石油美元的时代里,无论是AI还是电动车还是加密货币,你需要芯片远比需要石油更迫切,有人甚至说会进入硅基美元时代。从机械制图软件Autodesk公司反馈的订单数据来分析,墨西哥、东南亚,乃至北美的制造业看起来均在蓬勃发展。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硅基芯片无法有效形成突破,那么产业端获取巨额外汇的途径会更加狭窄。

但与此同时,美元Deep Pocket对新药的需求,只增不减,加息甚至也无法扭转趋势,而有能力协调产业制造创新药的,中国在全球二梯队的龙头地位则遥遥领先。在免疫疗法进入ADC时代之后,癌症的5年相对存活率已经大幅延长,肺癌的话,欧美基本能到70%,上海的医生朋友也说可能已经做到50%以上了,那么接下来伴随着社会寿命中位数的下一波阶跃,退行性疾病比如阿尔茨海默等一系列的中枢神经疾病,可能会逐渐走向舞台中央。再比如,如果基因细胞治疗能够解决的疾病越来越多,那么细胞工厂的费用也并非那么难以下移,从多发性骨髓、镰刀状细胞贫血扩展到糖尿病、帕金森等,以罕见病燃起再以慢性病放大,新治疗范式的滚动正循环将依次拉开。生物医药产业去中心化成长的特性,在AI一统天下吸走IT行业几乎所有资本开支的时代,具有无与伦比的独特风险收益比,因为它总会给边缘地带也留出足够多的机会。

当然,你也可以说我这些思考,又是落入了先入为主的窠臼。确实,based on preconceived beliefs,还是based on facts,认清二者的差异,难于登天。你要想让中国公司做出能挣美元的新药,你必须从欧美保险愿意支付,同时又能与主要跨国公司的未来核心管线提供战略价值的靶点里,以独到的化学设计分子,精心选择人群设计临床,力求做出市场定位独到的竞争数据,并以极具效率的方式推行管线。而这与传统中国制药公司“评估市场——寻找分子——推动临床——寻求BD”的思路几乎完全倒着来。

广场协议之后的日本人提供了表率,他们在权益投资上全球布局买尾端跨国大公司,而在临床开发上买早期风险共担,第一三共的ADC、卫材的阿尔茨海默,在商业化风险极大时,即共担风险、共同推进开发。这种资源配置方式,是贯彻“慢即是快”策略的搭配,是摒弃短期资本投机、老老实实按产业规律办事的搭配。在全球超低利率货币泛滥的时代能够坚守价值创造的本心,那么在利率逐渐回归正常化的今天,势必会获取额外的奖励。

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减肥药GLP-1的巨大市场,但其实早在2014年,我们已经与中国的糖尿病公司一起在寻找全球GLP-1的投资机会。那个时候,利拉鲁肽刚刚获批,治疗成人肥胖,但减重效果一般,分析师们仍旧算着糖尿病的市场份额,研究GLP-1与胰岛素到底怎样的市场交叉定位。彼时,百米长跑行刚跑了十米,大家在对治疗机理和新分子的寻找上, 其实差距也不能说太远。

最近,看到礼来和诺和持仓的持续暴涨,又回想起诺和诺德和诺维信这两个兄弟公司、同一个丹麦家族的故事,百年家族产业竟屡发新枝,从制药公司拆出来的做酶的公司,引导并定义了现在的合成生物学,双头齐进、势头凶猛、无以复加。想起来在十年前,我们中国糖尿病公司的CEO蛮意味深长的跟我提建议说,可以把自己准备养小孩的钱拿来买Novo,我当时半信半疑,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一个年增长只有个位数,PE高达40x,产品线单一的公司,如何能说服我自己下出重仓决策。虽然我之后也有上车,但前面大概错过了好几倍的涨幅,并且是没有明显大幅回撤的涨幅。投资医药股,后悔过的交易成百上千,这是最让我反思的一只。当然,对中国药企而言,更加遗憾的是,千亿美金级别的市场,十年时间的竞争,终究还是无意外的,让礼来和诺和诺德拿到了最大的蛋糕。这场无声的竞争,如果说有种力量,让我心生敬畏的话,我觉得倒不仅仅是资金规模或是技术差距,而是优良机制“以慢打快”的竞争策略所产生的巨大复利。

因为人口基数的原因,美国消费市场已经被中国市场所超越,但美国的医药市场规模则是中国的6倍。FDA打造的全球市场通路,使用商保转移支付而培育的高盈利性市场,以及背后不断抬升的监管门槛,是这个市场看起来更为优越的表面因素。但背后的文化性因素,如何创造能令公司持续成长的良好机制和社会气氛,在我看来是更加难以逾越的软性约束,因为它需要国民有意愿也有能力忍受自由市场所带来的压力、不确定性和不平等性。每一种繁荣都必须付出一种类型的代价。

比如孤儿药,2017年去调研Vertex的时候,关于这个囊性纤维化市场的明星公司,其实投资团队内部引发了很大的争论。20人的销售团队即可实现20亿美金的销售金额,他们销售是找病人而非找医生,找到病人即可以拿到巨额销售,这即使在当前的中国医药行业也几乎不可思议。即使是给最开放的中国投资人讲述商业保险将会为全国3万人的罕见病,每人每年花数百万元医药费,终身报销,这个盈利模型的DCF都不敢做超过3年。但这个公司不但一路成功,第二增长曲线的基因治疗看起来也快要稳操胜券,长期看其股票持仓也贡献了非常好的持仓回报。

有些投资,因为门槛不低,做起来确实艰难,但我想这也才是资产管理的意义,给合适的负债端配置以合适的资产,世界足够辽阔,内卷并非唯一选择。

在18世纪,荷兰人为了航海事业而创造的股票市场,一出生其实就是个全球配置的市场。在英国的植物学家认出了生长于缅印边境的野生茶树之后,锡兰的茶园在股票市场融资,并很快颠覆了中国茶叶在全球市场的数百年垄断地位。中国新药也好,中国资管业也好,从棋盘边缘位置开始,站在与历史相反的位置,起局其实并不差,如果我们能够充分嫁接全球视野和中国优势,以更好的机制凝聚资源和共识,那么在世界大变局中找到自己未来的位置,甚至创造奇迹并非没有可能。

最近有点时间乱跑跑,看着过去这十几年在地球仪上画出的密密麻麻国际航线图,慢慢理解地缘的意义,地缘是地理上的边缘,经贸交流的边缘,文明碰撞的边缘,也是每一场新故事开始的起点。技术的新进步,商业的新需求,都在边缘位置萌发并长大,主流政治敌意设置的牵绊虽然看起来稳居中心话题,但人心的高塔终究会被边缘杂草生长所摧毁。

借用电影《铃芽之旅》的一句话,“虽然现在黑夜看似无穷无尽,但是黎明的曙光一定会来的。”我们的未来产业,总是会在光明中长大成人,我很肯定。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似乎也都是命中注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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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佬的确见微知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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