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彻底扭转了翡翠行业的命运，重新炒热了翡翠。流量带来财富机遇，也造成了新的冲突和乱象。
文｜智谷君
来源 |智谷趋势（ID：zgtr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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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岁的网红主播，不靠颜值，一个月就能赚一套房；一个三线城市的淘宝直播基地单月成交破亿；在某县级市，光靠这个每天直播销售额就超3000万元……原本是一个濒死的传统行业，却靠直播起死回生，造就了刺激又荒诞的“财富新世界”。
1.
“赌石”——一项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古老的商业活动。
这块玉石，这是在广东平洲2017年某次公盘上的一块芋头底生水路绿带蛋面花件料，底价80万。石上一条绿色的色带，翠色浓阳正绿，你猜拍出了多少钱？
一个亿。
当时现场很多人目测，尽管色好，但出不了手镯。不过，有人不信。它最后被拍出1个亿的价格。
从80万到1个亿，这块石头赚足眼球。
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现场锯开石头一看，爆了！那一小条绿带一刀下去就变成了球状的大色根，行家们一看，这已经不是出不出手镯的问题，而是几十只满色手镯都不在话下，还是千万级别的手镯。
估值至少达到5个亿！中标者一夜暴富。圈内人直呼，这是翡翠界的神话。
中国有九成以上的原石都是从世界最大的翡翠供货源缅甸进口，然后分散到几大重要的翡翠玉石集散地，有广东四会、广东平洲、广东揭阳、云南瑞丽等。从缅甸公盘，到国内公盘，直到最后将翡翠完全切开，这一路都能赌。
怎么赌？
翡翠的毛料外表有一层风化皮，看起来就是一块粗糙的石头。一块翡翠原石丢在大马路边上，你都不想捡。此时，如果拿出一个强光电棒往石头里一照，才能发现石头碧绿诱人，另有乾坤。
这个时候，就需要赌一把了。
一刀切下去，可能是一夜暴富，也可能是血本无归，可能是价格翻十倍的奇迹，也有可能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
这种磨掉一点表皮的半明料，不到完全切出来的那一刻，你永远无法准确判断好坏。
▲公盘上人手一个强光电棒
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在那么一瞬间。绝对是世界上最疯狂的石头了。
翡翠直播，一开始最流行的就是“赌石”。
“以小博大”、一夜暴富的诱惑力，令人蠢蠢欲动。以往，外行人没机会跑去公盘，也缺乏出手的资本。但赌石直播，一下子把它拉到你的身边，把线下赌石全搬到了屏幕上：
先是展示贴着花花绿绿标签编号的原石——开始竞拍——言语间极尽所能地渲染赌石“以小博大”的魔力，只需要花万来块，钱不够还能一起合买，就能拥有一次捡漏的资格——顾客心动，达成交易——货主在镜头面前开石，几秒之间体验“切涨”还是“垮掉”——最终寄出石头。
其中，最火爆的就是赌蒙头料。这些石头统统用一张缅甸报纸、一卷胶带纸包起来，连风化皮都不让你看见，但每块只需要几百来块，直播间里任君选择。
直播赌石有多火？有人说，最开始翡翠直播间有近八成在赌石。
直播赌石有多爆？有人说，一男子稀里糊涂买了一块翡翠原石，结果开出百年难得一遇的帝王春。但相关新闻网页链接已经无效，也无从考证事实。
所以，大家都在说直播赌石火了，但眼见直播造富了原石货主们，而哪位网友赌石暴富的故事倒是稀缺得很。
赌石直播，虽然后来已被禁止，但开启了翡翠直播的火热时期。
2.
跟别的直播不同，翡翠直播是看货不看脸的。
翡翠，即便到成品阶段，它依然是定价模糊的商品，有收藏/升值的空间，但对大众来说依然神秘。
翡翠直播的第一波造富运动在刺激的赌石，而第二波造富就是在这些炫目的翡翠半成品/成品销售了。
当你被满屏炫目的翠绿色吸引、又不知道该不该下手时，怎么办？“没事，我带你飞！”翡翠主播们在直播间向你热情招手。
网友们看货不看脸，但多数人其实并不懂货。
主播们在直播间要充当职业买手，拿到货的几秒内，就得立马对翡翠的种水、光度做出判断，然后用尽一切办法快速将翡翠安利出去，卖出越多，提成越多。目前主播或平台可以从货主那里提成至少10%，网红主播、强势平台甚至可以拿到30%-50%。
在翡翠直播间里，主播们不用拼颜值，因为带货能力和颜值并没有必然联系。
主播们要拼专业的鉴宝能力。广东揭阳一个42岁翡翠女主播林锐芝，凭借着20多年的行业经验，成为翡翠直播界的网红主播。她每月平均可以卖出100万的货，生意好时日均能卖出10多万，一个月下来能赚几十万。中新网在报道中称，若以这个三线城市的房价估算，她一两个月就可以赚一套房。
但多数时候，主播们是拼砍价能力，谁是砍价王，谁就是带货王。砍价，有时候是有套路、有剧本的，主播和货主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的戏码经常在各大直播间上演，网友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最受欢迎的砍价戏码，当属在中缅边境的“大战老缅”。主播们会来到中缅边境的交易市场，专门挑那些带着毛料寻求有缘人买下的缅甸货主，然后直播砍价，过程激烈，砍价幅度也非常惊人，很容易让客户有一种自己占了便宜的获得感。
有些主播经常会对缅甸人出言不逊，但一位学者在田野日志中指出，越是这种无下限、脏话连篇的主播，粉丝和直播在线人数往往越多，成交量也大得惊人。以至于，主播们有时候也会伙同缅甸人故意上演“大战老缅”的戏码博关注，最终双方都成功捞金。
行业人士们当然深谙大众对翡翠市场的陌生感、对珠宝的渴望和想占便宜的心理，所以当你逛一逛各大直播平台上的翡翠直播间时，会发现上面很少有极具收藏价值的高端A货，中低端货才是主流。
一个主播说，“货主不想把行家货拿到直播间里，因为比较贵，大家也不懂。”
最先淘到金的这一批主播，别提多幸福——既不需要先掏钱付铺租、进货，只需要一块手机屏幕就能完成直播，有零成本优势，还可以利用大众与翡翠市场的信息差，卖出大量原本滞销的中低端翡翠。
以往要加入这个行业，要么得有殷实的资金，要么就得学好手艺傍身，而直播拉低了入行门槛。
3.
有人说，“没有直播，这个市场很可能已经死了。”
以前的翡翠的市场，靠的是社会对高端翡翠的追捧和炒作。而高端翡翠本身定价模糊、有身份地位象征、又具有收藏价值的特征，使得它成了洗钱、贿赂的隐秘通道。
在《反腐三人谈》里曾举过一个例子，安徽省原副省长倪发科，未经组织审批许可，就把自己任命成省珠宝协会的名誉会长，说自己喜欢玉，就跟别人以交流玉为名，把自己的爱好，变成了所谓的“雅贿”。最后查实，收受了1200万元的玉石。
2014年之后，“雅贿”江湖遭到前所未有的重挫。
在被誉为“中国玉都”、中国翡翠加工专业村广东揭阳阳美村，翡翠行业经历了一番大洗牌、大风暴，据南方都市报2015年底报道，“中央自出台‘八项规定’之后，被买来作为礼品赠送的生意几乎没有了”。
在经济下行、反腐风暴的双重压力下，揭阳阳美玉器市场的形势一片萧条：
10%左右的店铺加入到“旺铺转让”
50%柜台人走货空
生意下降了5到6成，翡翠也暴跌了4到5成
短期内有300多家玉商注销执照
高端翡翠玉石市场成交量不到此前的10%。
2015年底，这里10多平的商铺租金跌至1000多元都无人问津。要知道在2008年到2010年的鼎盛期，阳美一个转角柜1.5米年租金可达7万左右，好位置一米直柜年租约五万，店面一间约10-12平方年租金20-35万不等。
这个行业，也深受宏观大环境影响。
业内人士自称其“兴于百业之尾，衰于百业之首”。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时、在货币超发的浪潮中，它吸收了大量社会财富走向爆发期，然后在经济转冷、中国人兜里没了闲钱时，它也遭遇了跳崖式下跌。
总而言之，经济下行、反腐风暴切断了它的输血管，前期野蛮式的发展也造成供给过度饱和，一个重资本、一定程度上讲究周转率的市场，它已经岌岌可危。破产、失业、转行的故事，比比皆是。
直到直播的出现。
在广东揭阳，从2018年7月淘宝直播基地成立到11月，这四个月期间，揭阳玉器直播的月成交额突破了1个亿。据南方网报道，揭阳某翡翠店的实体生意遇到低谷期时，有时候一天都无法开单，而全部转型做了直播之后，一天成交额差不多有50-60万，抵过去一个月的成交额。
在广东四会，有超过5万人从事直播，日直播销售额超过3000万元。这座被称为“玉器之乡”的县级市，俨然已经成为直播江湖。
在云南瑞丽，“姐告玉城淘宝直播基地”场面壮观，成排的直播者，成排的手机，人手一个强光电棒，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近千人在同时做直播。
从2017年双十一开始，珠宝类直播成交规模开始跳跃式发展，到2018年更是异军突起，多个月份超过了常年霸榜淘宝销量冠军的服装，成为淘宝直播排名第一大品类。到2019年1月，淘宝全部珠宝直播的场次每天已经超过1万场。
虽然直播很难销售高端翡翠，但大量销售中低端翡翠也能救活行业里一大批人，这个道理和拼多多的崛起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在现在的经济形势下，翡翠市场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鼎盛期，但直播确实给它重新找到了出路。
4.
直播改变了线下珠宝，改变了行业人的生存方式，从买原石、切割、雕刻、抛光、成品销售，直播可以把翡翠一整条产业链全搬到屏幕前，供大众观赏体验。
直播彻底扭转了翡翠行业的命运，重新炒热了翡翠。流量带来财富机遇，也造成了新的冲突和乱象。
直播间里经常发生割韭菜的故事，惨案也时有发生。
赌石，本来是有赌博性质的高风险活动，以往影响范围有限，但直播拉低了它的门槛，直接把这项活动扩大到全网。赌石直播也变成了玩命的直播。
据赌石资讯网称，2018年，“一位赌石爱好者，在某直播平台高价怼了一地料子，切垮后与商家索赔无果，直接找到直播平台总部要求赔偿，直播平台也当然不会对此事负责，结果导致该受害人直接从直播平台总部纵身一跃。”
考虑到社会影响，自从2018年6月开始，淘宝直播间开始禁止直播赌石。
但只要市场存在信息不对称，总有人会上当。
2018年8月，福建宁德公安在宁德和中缅边境破获了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活动，130人被抓。而这个骗局，就是利用中缅边境的“赌石”，利用多数人对玉石和玉器的了解不深，利用人性的贪婪，设置层层圈套，最终骗取金额达300多万元。
直播间里还有人明目张胆拿人工B货、C货充当天然A货。那些看起来颇有韵味、看了就动心的假货，几乎都是1000块以内的亲民价，坑的就是那些对翡翠只知一二、却又贪小便宜的人。下图就是被行家们曝光的某直播间里“一眼假”翡翠。
假货也催生了翡翠假鉴定证书的产业链，件件都是天然A货。
档口上的货主，和游走在市场上砍价的主播们也存在利益纠纷。在去年底，广东四会就发生过一起货主不满主播杀价太厉害、而后主播被砍的惨案。
这个“财富新世界”很迷人，也很危险。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智谷趋势（ID:zgtrend）微信公众号。《智谷趋势》：它为一个中产阶级的资本觉醒服务，帮助更多人获得财富。据悉，帝都深处的人也会在睡前打开这个号。高层会议、宏观经济、城市脉络、政策变动……这里有最真实的中国，有许多人难以察觉到的趋势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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