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明显感觉锐气消弭于无形，倒是对一件事兴趣愈加浓烈：喝点白酒。 年轻时喝酒那是拼酒，周围一闹腾，血就发热，一口一杯，生怕落了后失了面子，渐近三十岁，就不那么喜喝酒，第一身体受不了，第二食量减小，禁不起折腾，能不喝就尽量不喝，可是三十五岁过了，对酒还真是有点馋！几年前的一天，小徐来看看我，正好家里无人，时近中午，本来准备下面条招待，可是转念一想：喝点酒吧？做了4个菜：白糖凉拌西红柿，凉拌毛豆，山药青椒肉片，小炒肉。肉用料酒、酱油、胡椒粉加生粉腌制片刻，除腥，热锅凉油，再下锅炒，山药切片，脆口。喝的是劲牌公司出的1斤装的纯谷酒，玻璃瓶装，黄色瓶盖，造型简单素洁，原来卖8块，现在9块，这个酒喝了不上头，在我的印象中，空腹喝了不上头的除了五粮液就算它了，推杯换盏之间，两人各喝了半斤，讲的什么话题不记得了，但小徐吃的很难忘。 为什么呢？不是我手艺好坏，小徐说了个道理：好酒不在菜多。满桌子的菜，可能喝的还没这个尽兴，喝酒的乐趣就在于不疾不徐，也没什么事情挂念，喝到最后盘子里的葱啊姜啊蒜啊这些配菜都给筷子拣了个干净，那才叫过瘾。后来菜吃完了，我又刀拍了根黄瓜，还不够，就又找了两个皮蛋，那酒喝的晕晕乎乎又在控制之中，最后还给安排了一场麻将。 古人讲：择日不如撞日。“兴之所至,心之所安,尽其在我,顺其自然”大概就是这个情境了吧。
要说喝酒的场景，电视剧《借枪》里面有个喝酒的镜头印象很深：张嘉译和元芳师兄弟，在酒馆喝酒，张嘉译要元芳还旧债，元芳是左推右挡，桌子上就两个菜----一大盘花生米和一盘猪头肉，一杯一句，一饮一啄之间，话唠得水波不兴：前几天听小徐讲了个故事，他去哥哥家吃酒，酒近尾声，惦记起嫂子做的相当拿手的鸡蛋紫菜汤，可恰巧那天没有紫菜了，东翻西找，最后找出点剩下的螺旋藻，充当紫菜打了个汤，得偿宿愿，这跟《下酒菜》里面讲过的那个个故事似的：王胖子有一次请我上他家吃饭，也是临时起意。他家那时住在郊区，外面买不到菜。卤菜摊也关门了，他老婆又在外地学习。家里冰箱里空空如也，最后在保鲜格里找到一把蔫头搭脑的小白菜。他说：“有了，我们做一个青菜鸡蛋汤”。估计他也是酒渴若狂，我说：“多打几个蛋，先煎。煎完放水，然后把青菜放在里面”。他说：“多打不了。鸡蛋只有一个，我们多放点水吧！”。汤好了，他用大汤碗盛了一碗，然后我们俩就围着这盆汤喝起来。一人一把勺子，喝一口酒来一勺汤。
我父亲年轻时也是烟酒不离，年纪大了，加上身体原因，近年几乎禁酒，但有时酒馋，还是喝上一小杯，让我作陪，他跟我说：喝酒的人，千万别喝醉，喝醉了，让旁人笑话。这话的意思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回忆他刚结婚的时候，还和我母亲一起喝，平均来说，女性的酒量比男性大，这我是相信的，如同女性的平均寿命要大于男性，这是先天的因素作祟。我的徒弟珠珠，战友太婆，都具女侠之风，不是说酒量的大小，而是不扭捏不做作，多少随意，杯起酒尽，干净利落，有礼有节。最怕酒还没倒，头已经晃得拨浪鼓似的“真的不会喝！太辣，不好喝”，不上烈女传可惜了！ 有人说啤酒肚是喝啤酒导致的，这是望文生义，大体酒是不甚长膘的，长膘的原因是吃菜吃的多，而且是荤菜吃的多，油水丰沛。真要说起来，啤酒肚是软软的，而喝白酒长的酒膘比啤酒肚的酒膘要硬厚一些。有次体检查脂肪肝，旁边一个发行部的人说了件事，说喝了酒最好不要吃主食，特别是米饭，因为多出来的脂肪肝就多在那一口饭上，有何科学依据我没查过，但当事者说自有他的体会。
真正喝酒的人，应酬的除外，大半都不胖，瘦瘦精精的，酒瘾倒是厉害。宋代苏舜钦，豪放不羁，以汉书下酒，名扬后世；冯亦代回忆在香港时，乔冠华居住他家，因为住所下面就是街道，一到晚上喧闹非常，乔冠华晚间写稿，一手写字，一手端杯喝酒。一口气可喝半瓶斧头牌法国白兰地（斧头牌即以手举斧头为标志的轩尼诗），睡前再看些外文期刊时，还要喝白兰地，冯家保姆记不住此人姓名，就以“酒仙”称之，以后即成为诨号了。我有个朋友，是同学的同学，昨天朋友圈发文说戒酒，确实酒瘾大，一段时间不喝酒手就发抖，所幸年轻的时候是田径队练长跑的，没这个身体底子，很难抵得住，喝酒还写诗，且为古体诗，情啊爱的，相思啊眷恋的，情种一枚，情到深处是尤物，酒池化泪海。
烟酒茶，不分家，老茶客老酒精老烟枪，在意的是解馋，不在乎贵贱，为的是合口味，不在意排场，贵的不好么？好，但是不能猪八戒吃人参果。云对雨，雪对风，新绿衬酒红，晚照对晴空，好茶配好水，美酒佐佳肴，还要有好器具、好师傅、好状态，这都是可遇不可求万不可随便糟蹋的事。有个故事：98年的时候，那时我还没上班，整天玩，几个同学在一起斗地主，说好了谁赢了就请吃香辣蟹，这一战就打了个通宵，打牌就要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像有仇似的，哪肯放下，结果上半夜就断片了，也没处买去，“谁还有烟？”望着一地的烟头，恨不得烟屁股头都捡起来嘬两口，结果小胡童鞋左掏右摸索，拿出一包软中华，那时我们也不懂，心想怎么搞个软包装的？硬包装的不是贵么！一拥而上，像接上氧气瓶似的，很快就抽完了，事后我们才知道:软中华是60元一包，而且当时软中华都是出口，不内销，这烟还是他姐姐给他从境外寄过来的。我们那时抽什么烟啊？当时市面上最好的是红塔山，10元一包，抽不起，都是抽2块钱的东湖，3块钱的长城，时不时抽4块钱的红河，暴殄天物啊！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酒醉百样人，喝酒，喝的是悠闲自在，聊的是百事话题，你想喝，我不想，这酒就喝不痛快，你想喝，吾也正有意，这就像老房子着了火，才子佳人小说里公子小姐后花园约会，非应不可。太极里面有句话，说的正是这样的境味：太极圆转，意在念先。我加一句：随心到处,便是楼台。
太极圆转，意在念先。随心到处,便是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