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外必先安内”的钓鱼执法||都铎玫瑰之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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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讲到,由于荷兰国父沉默者威廉被耶稣会派遣的刺客刺杀身亡,革命势力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混乱。与荷兰唇亡齿寒的英国,不得不直接派出军队与西班牙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英国和天主教世界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从当时的情况看,西班牙是欧洲头号强国,另外一个欧洲强国法国也站在天主教阵营(法国正深陷于宗教改革引发的三十年内战之中),英国的局面岌岌可危。

英国与西班牙的战争阴云已经迫在眉睫,在全力以赴与西班牙决一死战之前,尽可能消除国内一切隐患,就成为英国伊丽莎白政府的必然选择。

换句中国人熟悉的话说,这就是“攘外必先安内”!

被软禁中的失位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简称苏玛丽),就是必须被消除的最大隐患。

为了制造除掉苏玛丽的合适借口,女王的忠实属下威廉·塞西尔和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策划了一桩精心设计的钓鱼行动。在经过如电影007一般的精彩操作之后,沃尔辛厄姆拿到了苏玛丽写给同谋的亲笔信,他认为已经搜集到足以把苏玛丽送上断头台的铁证,可以收网捕鱼了。

就在苏玛丽发出那封关键的信后不久,有一天,非常意外地,负责看守她的阿玛斯·波莱允许她外出骑马打猎。当她骑在马上望向久违了的天际线时,看到远处一队人马正在向她接近。

难道这就是接她去伦敦登基的部队吗?她不禁高兴地想。

事实却是,这是沃尔辛厄姆派来的抓捕她的士兵。在她离开住处的同时,沃尔辛厄姆派出的一队特务搜索了那里,又找到一些苏玛丽从事间谍活动、策划阴谋叛乱的证据。这些证据连同苏玛丽写出的那封亲笔信信,成了将她送上断头台的铁证。

齐迪奥克、巴宾顿等人,自以为参与了一场拯救苏格兰女王,在英国复兴天主教的伟大行动,但他们实际上不过是这场“钓鱼”游戏的陪葬品,并将他们敬爱的苏格兰女王送上了断头台。

英格兰高等法院一改以往拖沓的审案进程,迅速地给苏玛丽的谋反罪名定了罪。苏玛丽亲自策划颠覆活动的“铁证如山”,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终于”下了杀苏玛丽的决心。

在苏玛丽被处死之前,她的那些所谓同谋们首先被处死。当伊丽莎白看到叛逆者齐迪奥克的绝命诗后,对于这些天主教亡命徒舍生忘死的精神也“深受感动”,女王下令,此后被处死的谋逆人员一定要彻底绞死之后,才能再剖腹或者肢解,以减轻其痛苦。

此前,对叛国行为恨得咬牙切齿的英国人,都是将叛国者吊个半死,然后在惨叫声中将其活活肢解,并将大卸八块的肢体残块挂在街头,以警示叛国的下场。女王的幕僚们为女王的仁慈之心高呼万岁。

伊丽莎白亲笔写了一封嘉奖信,给为起获苏玛丽叛乱证据立下汗马功劳的阿玛斯·波莱,信中说:“我最忠诚可靠的仆人,能将如此棘手的问题圆满解决,上帝会一直眷顾你的”。

在被监禁了十九年之后,1587年2月8日,在北安普敦郡佛斯里亨(Fotheringhay)城堡,苏玛丽被送上断头台。

混乱鲁莽的行为、草率的阴谋、可悲的愚昧、不可理喻的虚荣与幻想,将苏玛丽带到了这最后一刻。

但她却不承认失败,决定将自己塑造成一名天主教殉教者,激励天主教徒们沿着她未竟的事业继续前进——又来这套!

苏玛丽不是一个人,这一刻,四百年前的圣徒贝克特灵魂附体了!(贝克特的事迹,参见第一册《贝克特杀身成圣 亨利二世家破人亡》)

苏玛丽褪下黑色套裙,露出红色衬裙——死前身着红色是天主教殉道者的象征。她表情肃穆,看上去坚毅、崇高、令人敬仰。

苏玛丽的一番表演,也给自己人世间的最后一程,增加了莫大的痛苦。

由于苏玛丽在此前已被天主教会拔到很高的地位,她又表现得如此圣洁庄重,让刽子手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杀死圣徒和神授的女王,我将来一定会下地狱的!”他心里一定这样想。

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被处死

一些围观群众事后回忆说,刽子手灌了一大口威士忌之后长喘三口大气,才鼓起勇气拿起行刑的大斧,砍了三斧才把玛丽的头砍下来,第一斧头下去砍偏了,深深砍中了苏玛丽的后脑,她用喉咙喃喃作声说:“刽子手,做完你的事儿!”

在最后一斧将她的头砍下来约一刻钟内,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着,就如同天主教徒跪在圣像跟前默默祷告一样——这个可怜的刽子手此后肯定得连做好几天噩梦。

关于这场行刑有很多其他版本,但经久不衰延续至今的版本是:当刽子手拿着苏玛丽面容冷峻的头颅向在场的人展示的时候,这才发现苏玛丽戴了一个假发头套,苏玛丽的头掉了下来,就像一个足球那样滚出去很远,以至于她死后的面容难以辨认。

当收到苏玛丽被处死的消息后,伊丽莎白变得表情僵硬、言语哽咽,仿佛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伤中,她歇斯底里地对着大臣们叫骂道:“是你们杀死了她!”

辅佐伊丽莎白近三十年,对她的性格脾气了如指掌的首席大臣威廉·塞西尔冷静地回答道:“别演戏了,陛下”。

伊丽莎白才安静下来,她的眼角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如释重负的神情。苏玛丽这块心病已经藏在她心里十九年,今天终于解脱了,苏玛丽死了,实际上最高兴的人就是她。

威廉·塞西尔

一场演了十九年的谍战大戏至此终于落幕,苏玛丽和伊丽莎白谁才是最佳女主角呢?只能留给后人评说。

苏玛丽死后被罗马教廷封为圣徒,跻身耶稣会殉道者之列。正如四百年前教廷将与英国国王作对的贝克特封为圣徒一样,意图就是鼓励怂恿更多的人与国王作对。但是如今已经无法达到当年的效果了。

苏玛丽最初被埋葬在彼得镇大教堂。但是造化弄人,伊丽莎白没有子嗣,苏玛丽的儿子詹姆斯成为唯一的英国王室血脉,后来继位成为英格兰和苏格兰联合王国国王詹姆斯一世,因此她的遗体于1612年被挖掘出来,迁葬到用于埋葬英国历代国王的神圣之地——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

苏玛丽的墓穴和伊丽莎白的墓穴只有30英尺(9米)之遥,如果这两个女王泉下有知,不知道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继续进行明争暗斗呢?

从天主教的观点看,包括苏玛丽在内的这些被伊丽莎白政府杀害的天主教徒,都是为了维护神圣信仰与异教徒作战,不惜献出生命的英雄,他们死后都被追认为殉教的烈士;

从英国的角度看,这些人都是受西班牙、法国和罗马操控,阴谋颠覆国家的恐怖分子、英奸、叛国者,所以他们上了断头台,围观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一些历史学家认为,苏玛丽被处决,开启了处死君权神授的国王的先例,使得十七世纪英国内战中国王查理一世被处死不再完全不可接受。查理一世被处死的先例,又间接促使法国大革命中狂热的革命群众处死了法王路易十六。

因此,伊丽莎白处死苏玛丽,成为引发欧洲封建上层建筑连锁崩溃的第一环。

苏玛丽的死,使得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彻底放弃了用政治阴谋颠覆伊丽莎白的企图。英国直接出兵帮助荷兰,也让一直为荷兰抵抗军头疼不已的他认识到,英国才是新教革命的策源地,不干掉英国,荷兰的起义永远也平定不了。

于是,腓力二世开始全力打造他的那只著名的“无敌舰队”,进行所谓的神圣救赎计划——侵略英国!这只欧洲空前规模的风帆舰队包括130艘舰船,共计8,000名士兵和18,000名水手(比郑和舰队的规模还是差了不少)。为了筹资这项计划。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允许腓力二世征收远征税。教皇承诺,如果他们能到达英国本土,将对西班牙军队进一步补贴。

西班牙无敌舰队

在下一章中,我们的目光将暂时离开暗流汹涌的英国,来到炮火连天的荷兰,了解一下将西班牙和英国引向直接战争的荷兰革命,到底怎么回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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