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其乐读通鉴(两百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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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李广利出塞时,丞相刘屈牦为他祭祀路神送行到渭桥。李广利说:“希望您早日奏请皇上立昌邑王为太子。如果昌邑王能即皇帝位,您以后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刘屈牦应诺。昌邑王刘醇为李广利的妹妹李夫人所生,李广利的女儿又是刘屈牦的儿媳妇,所以二人都希望立昌邑王为太子。

(做局的局内人始现,建立在利益交换之上的同盟并不稳固。乌鸟之狡,虽善不亲,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就在这时,内者令郭穰向朝廷告发说:丞相夫人诅咒皇上,又与贰师将军一起祈祷神灵,要立昌邑王为帝。汉武帝命人调查属实,定为大逆不道之罪。六月,汉武帝下令逮捕丞相刘屈牦,将他放在装载食物的车上游街示众,然后押往长安东市腰斩,刘屈牦的夫人和儿子在华阳街斩首后悬首挂头颅示众,李广利的妻子儿女也被逮捕。

(荣宠有初,鲜有终者,吉凶无常,智者少祸。天子甚至从不会真正在意臣子骄奢淫逸的强度,因为没有弱点的臣子最难驾驭,但却非常在意臣子觊觎并染指皇权交接,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古人说:贪就是贫,言多必失。一个贪字,让人失了本分,更有甚者,万劫不复。一个多字,让人节外生枝,惹祸上身,不可不察。)

李广利听到这一消息后,忧愁惊恐。一位因避罪而从军的幕僚胡亚夫劝说李广利道:将军的夫人和家属都已被逮捕下狱,将军若是回去,稍不如皇上之意,就等于自投罗网。那时候,郅居水以北,可以再得见吗?归降匈奴就不可能了。李广利于是狐疑不定,但仍然希望能够深入匈奴腹地立功,则皇上或许还能回心转意,于是率军继续北进至郅居水畔。

(当初武帝的舅舅田蚡在霸上迎接淮南王刘安时也曾妄论立储一事,后来田蚡暴毙,事情泄露,武帝听说后曾有过“使武安侯在者,族矣”的愤恨之语,更何况刘屈牦和李广利?君疑臣死,何况坐实?无解。我认为武帝在处理刘屈牦时还是太草率了,毕竟李广利领兵在外,有节外生枝的风险。侧面也可以看出武帝在这种事上拥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和说一不二的权威,一刻都等不了。)

匈奴军已然退去,李广利命令护军将领率骑兵二万渡过郅居水,与匈奴左贤王、左大将率领的二万骑兵遭遇,双方交战一日,汉军杀死左大将,匈奴兵死伤甚众。

(对于李广利而言,尽快大获全胜是最好的赎罪途径,天子对李广利家眷囚而不杀,也有看贰师将军的诚意有多大的心愿。)

汉军长史与决眭都尉辉渠侯商议道:“贰师将军已怀有二心,却想将全军置于危险境地,以求自己建立功绩,恐怕一定要失败。”于是二人合谋共同将李广利擒住。

(以当时李广利的心情,急于用一场大胜的军功减免罪责,否则就要当牢大,缝纫机踩冒烟甚至身首异处,战略意图难免急切且慌张,在这种心态下的军事指挥会变得毕其功于一役,孤注一掷更容易招致全军覆没的风险,这点跟投资类似。)

李广利听到消息后,将长史处斩,率兵退至燕然山。单于知道汉军已疲劳不堪,便亲率骑兵五万拦击李广利,双方都伤亡惨重。入夜后,匈奴派人在汉军前进的路上挖了一条深达数尺的濠沟,然后在汉军背后发动猛烈攻击,汉军大乱,李广利于是投降。单于平时早就听说李广利是汉朝大将,便将女儿嫁给李广利为妻,对他的尊宠在卫律之上。汉武帝听说李广利投降匈奴,便将其满门抄斩。

(这件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战争的所有投入都打了水漂,可见武帝在盛怒之下并未真正想过如何收场,如果当初能意识到李广利领兵在外,消息或会走漏生变,所有投入都有变成沉没成本的风险,一定会选择等待时机潜伏爪牙忍受。对于李广利来说,天子最忌讳的事就是外戚结党并染指皇权,所以家族被夷灭,不冤。)

秋季,发生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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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原城父县令公孙勇与其门客胡倩等谋反。胡倩假称自己是光禄大夫,奉命缉捕盗贼。淮阳太守田广明发觉有诈,派兵将胡倩逮捕处死。公孙勇身穿绣衣,乘坐四匹马拉的车来到圍县,被圍县守尉魏不害等杀死。汉武帝封魏不害等四人为侯。

(看胡倩的意思是想赚淮阳城,被田广明识破了。公孙勇稍微包装了一下,也被识破了。看来两个人都缺乏造反诈城的诚意:符节和诏书,哪怕是伪造的。)

官吏和百姓以巫蛊害人罪相互告发的,经过调查发现多为有不实。此时汉武帝也颇知太子刘据是因被江充逼迫,惶恐不安,才起兵诛杀江充,并无他意,正好守卫汉高祖刘邦祭庙的郎官田千秋又上紧急奏章,为太子鸣冤说:“作儿子的擅自动用父亲的军队,其罪应受鞭打。天子的儿子误杀了人,又有什么罪呢!我梦见一位白发老翁,教我上此奏章。”于是汉武帝霍然醒悟,召见田千秋,对他说:“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一般认为外人难以插言,只有你知道其间的不实之处。这是高祖皇帝的神灵派您来指教于我,您应当担任我的辅佐大臣。”立即就任命田千秋为大鸿胪,并下令将江充一族满门抄斩,将苏文烧死在横桥之上。曾在泉鸠里对太子兵刃相加的人,最初被任命为北地太守,后也遭满门抄斩。汉武帝怜惜太子无辜遭害,便特修了一座思子宫,又在湖县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天下人听说这件事后,都很悲伤。

(复盘巫蛊之祸始末,我认为悲剧的最核心原因是武帝和卫子夫对刘倨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导致了危机的爆发。儒家和法家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在长期灌输下会左右人的个性和意识,儒家务虚,容易让人变得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法家务实,所有思想的精髓都指向了如何看透本质独立自主解决问题,从刘倨被区区黄门轻松拿捏的个性看,这种拥有明显儒家个性色彩的皇储将来承载的皇权并不稳固,个性的巨大反差也造成了武帝对刘倨的轻视和厌倦,强者慕强,弱者畏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意识形成了难以弥合的对立甚至对抗,直到一方意识崩溃,这种崩溃,一定是以悲剧收场,因为武帝太强势了,任何弱势的一方在他面前都会被轻松碾压。

我认可男孩要穷养这个观念,作为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国家未来的顶梁柱,更应该提前意识到吃苦要趁早的重要性。这个穷字,包含培养独立承受磨难、挫折的抗压能力,更包括独立培养自主认知、判断、选择的能力,在苦尽甘来后或能培养出果敢、坚毅、独立、自信的个性。太子的宽厚懦弱,恰恰是被富养的外在体现,一言概括就是:缺乏对主导权、掌控力和支配力一言九鼎的果断和权威。一个弱者,拥有不能匹配且至高无上的权力,对所有人而言,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