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祥的断面|居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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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祥出生于1月16日,出生时阳光很好。赵忠祥也是在1月16日逝去。逝去时阳光很好,也是冬日,命运不再垂顾他。

赵忠祥一代主持大才。

先天声音优越,后天努力勤奋,为话筒而生,是几代人的传声筒。他在伟大领袖时代,主持直播国庆庆典;他在改革开放时代,跟随小平同志采访美国总统;他在深化改革时代,主持春晚、《动物世界》和《舞林大会》;他在新时代,远去。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雨季又过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雄海龟趴在雌海龟的身上,轻轻地摇动。”这些出自他《动物世界》名句,启蒙了80后、90后的动物交配观。若干年后,这句话,恰恰又吹落了他的命运。

这是每一个人必经的轮回,从登场的初生牛犊,到中场的春风得意,再到尾场的领悟。从1月16日来,又从1月16日去,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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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中国出现电视,周总理批示在1960届毕业中学生里挑电视播音员,赵忠祥是成千上万中学生中的一个。命运的转盘转到赵忠祥,赵忠祥进入中央电视台,他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环境,并直播1960年国庆庆典。

一切都是他梦中的样子。

赵忠祥的确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新闻工作者。

那时的思想教育,人是有阶级性的,西方人是坏人,仇恨西方人代表正义、崇高。一次,有一个周总理回答英国记者格林的片子。赵忠祥需要为英国记者的英语提问,补上中文旁白。其他同事希望赵忠祥运作声音,把英国记者塑造成反派人物。赵忠祥没有听取同事建议,客观地、中立地塑造着英国记者格林的声音,也没有刻意把格林塑造成反面人物。

在当时,他的行为有格外的意义。他的行为和当时的社会理念相违背,他在事实面前选择:坚持事实,做自己。后来,他说他理解同事,他也理解时代,但更欣赏东汉哲学家王充的两句话:誉人不增其美,毁人不益其恶。

其后,他又用初生牛犊勇气,模仿法拉奇,赵忠祥在《电视台的客人》访谈电影艺术家胡朋。访谈里,问题直接,切中要害,造成胡朋紧张,甚至局促。

很快,周总理打来电话,大致意思是,把一位老艺术家弄得如此紧张不太好。

总理的提醒,总是那么厚道和温和。 赵忠祥就处在这样一个氛围中。

其后,赵忠祥采访时传祥、王进喜、陈永贵、华罗庚等名人,他也开始讲究新闻纪律,他用红笔把提问问题画了线,采访笔记写满纸张,不再咄咄逼人。

我甚至想,倘若没有总理的电话,也许他的新闻生涯会驶进法拉奇的世界,而不会驶进动物世界。不过被命运选中的人,是挣扎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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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中国政府代表团第一次访问美国,“赵忠祥”3个字出现赴美工作人员名单。

37岁的赵忠祥,乘坐波音747飞机,穿过蓝天和白云,飞向美国。

无疑,他又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环境,春风得意马蹄急,一切又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也是小平同志的新闻思想。赵忠祥就处在这样一个新闻氛围中。

他先到达美国,采访美国总统卡特。

赵忠祥见到美总统卡特的第一句话是:“总统先生,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电视台记者(媒体人)第一次有机会采访一位美国总统。”

采访结束,美国总统擦去汗迹。CBS、ABC记者向赵忠祥索要采访花絮,甚至包括NBC知名记者拉克。拉克是尼克松与福特总统访华总新闻负责人。

追随首长访问美国期间,赵忠祥有过一段感情。

一日,赵忠祥碰到一位女孩,年轻,漂亮,两人一见钟情,结下革命友谊。

一日,两人告别,漂亮女孩自学中文,送给赵忠祥一条领带,并赠送一封情书:“相见时难别亦难。”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相见时难别亦易。之后,赵忠祥回国,两人没有后续。倪萍打趣说,赵老师就是喜欢白的、漂亮的,年轻的,一茬又一茬。

次年,1980年,赵忠祥播《动物世界》,他的同事、同行、学院派新闻教授,拼命攻击赵忠祥,他已是风暴中心。在传统新闻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新闻稿必须去掉形容词,只能保持时间、地点、动作等客观性语言,这是全世界传统新闻学共同体的评价体系之一。而赵忠祥播报《动物世界》的语言,趋向文学化、个人化。个性化和文学化的语言,意味着凸显记者、主持人的话语地位、待遇、责任,减少编辑、上级干预,符合信息社会潮流,但不符合主流新闻单位潮流。

1985年的新闻联播名单,已经没有赵忠祥。

从新闻部门调离到国际部,专职解说《动物世界》,成为一个相对边缘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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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中国进入深化改革时代,开弓没有回头箭。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公海龟趴在了母海龟的身上,发出了酣畅的声音!”赵忠祥个性的声音催生《动物世界》的火爆。《动物世界》的解说,赵忠祥音域的幅度宽得惊人,动物世界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延伸开,一下就能把你拉到纵深的动物世界。

“人气”上来了。

他身上已有主持艺术家的气息,有他主持,永远不会乱。有他的地方,永远有老少的喝彩声。

1999年,宋丹丹扮演小脚白发,一脸渴望地喊出:“我十分想见赵忠祥”。镜头摇向打着红色领导的赵忠祥,把赵忠祥推向人生巅峰,赵忠祥成为一名纯洁无瑕的人民艺术家。

他不可能想到:在接下来十来年中,他的艺术生涯,会走向另外一条轨道。2004年,央视女保健医生饶颖爆出与赵忠祥长达7年的“地下绯闻”,并出示流产证明和赵亲笔书写的欠条。

赵忠祥说,饶颖拉着媒体上法庭,不是舆论监督,她只是唯恐天下不乱。

其后的赵忠祥,苍老得快速。

被命运选中的人是挣扎不了的。2008年,66岁的赵忠祥从服务了半个世纪的央视正式退休,从央视国际部调到了央视老干部处。次年,也就是2009年,赵忠祥以67岁高龄参加上海东方卫视《舞林大会》,赵忠祥带着春晚的问候语,“各位父老乡亲,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赵忠祥跃进娱乐圈,走下神坛,成了凡人。

据说,《舞林大会》给予他的出场费是300万元,他说,“普通演员拍一条广告就能挣到300万元,凭我半个世纪的风雨,给我300万不为过,我不认为300万抬高了我。”

他已不是圣,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有人说他太贪钱,有人说他太狂妄,有人说他晚节不保。

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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