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ESG组
作者｜陆琳
编辑 | 袁加息
头图｜视觉中国
本文是#ESG进步观察#系列第051篇文章
本次观察关键词：循环经济
新世纪以来，中国经历了光伏产能的大爆发。随着退役潮的临近，退役光伏组件回收会不会带来一大笔财富？
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到2050年，全球光伏退役量将达到8000万吨，中国光伏退役量将达到2000万吨，占全球光伏退役量1/4。预计2030年中国光伏退役量达到150万吨，2040年达到700万吨。这也意味着中国将成为光伏回收潜在产值最高的国家。
中国绿色供应链联盟光伏回收中心数据显示，截至2030年，中国光伏组件废弃量将达到18GW左右，约140万吨的废弃量，产值约130亿元；到2040年，光伏组件累计废弃量将达到253GW，约2000万吨，产值规模1500亿元。
但这样一个未来千亿产值的新蓝海，现实状况却是一副尴尬窘境。大公司一直在驻足观望，而先进入的小公司却连连亏损。
为何逐利的资本此时却并未一拥而上？难道是回收赚的钱不太香？
未来千亿规模的光伏回收市场，究竟赚不赚钱？
尴尬的现状：大企业驻足观望，小企业亏损挣扎
这样一个未来确定性十足，俨然是下一个风口的行业，现在的参与者中鲜少见到大公司的身影，反而是一些小企业率先入局。
事先入局的小公司还普遍面临亏损。
光伏回收行业目前存在两条产业链，一种是二手商家收回比较完整的光伏板，简单处理后再溢价卖给海外（如中东、非洲等地）；另一种是回收破损比较严重的光伏板，经过物理及化学工艺处理，将玻璃、铜、铝等框架分解出来，以原材料的价格卖出去。
然而随着一手光伏板价格越来越低，第一条路径已经很难跑通了。第二条回收路径，目前大部分入局的公司还赚不到钱。
从事二手光伏买卖的Simon向虎嗅表示，小公司现在入局，打造一些处理的基础设施体系，前期投入的成本会很大，不可能马上收回来。另一方面，光伏板还没有大规模退役，小公司只能收集一些零碎的破碎光伏板，这样的回收规模覆根本覆盖不了成本。
他给虎嗅详细算了一笔账，市面上一块玻璃的价格是18~20块，铝大概是二十多块一公斤，一块一百瓦的二手组件价格大概是70块左右。小私企一般无法与国企央企拥有的大电站建立回收的渠道，目前只能在农村零零散散地收集废旧光伏板。农村回收价大概是30多40多一块，但是中间要加上运输成本、人工费、处理费，七七八八算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
图片来源：Wind
目前光伏回收行业普遍赚到钱的，是比小企业还小的小作坊。而这些小作坊的操作就非常野了，在拆掉金属和玻璃售卖之后，剩下的光伏组件会被小作坊直接焚烧或者掩埋处理，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这些小作坊可以用更高的价格回收破旧光伏板，加剧了正规公司的亏损情况。
Simon表示，现在光伏回收行业的问题其实是时机问题。整体来看，现在还没有到光伏大规模退役的时间段，前期投入不能太早，要刚刚卡在光伏设备大规模退役的时间点，这样算下来的irr（内部收益率）才比较好看，现在投入的话，没有太多的光伏板可以回收，企业也赚不了多少钱。
零散回收光伏设备使得物流等成本居高不下，这是一个比较核心的问题。随着光伏大规模退役，批量回收把物流等成本打下来，光伏回收企业才有赚钱的可能性。
正是因为光伏收回的时机还没到，各大公司在这一阶段的态度以观望为主。
晶科能源曾对外表示，从2019年开始，公司就已经搭建和试运行回收示范线，运用基于化学法的组件环保处理技术，其银，铜、硅回收率可达95%以上。
英利能源方面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其已掌握组件环保回收的核心技术，并建立了国内首条基于物理法的晶硅组件环保回收处理示范线。
而锂电池回收企业格林美也在上市公司互动平台表示，已启动了相关技术研究，将在合适具有经济价值的时候，建设回收光伏组件的回收工厂。
这些动作总的来说就是，“我先关注一下”。
晋城市能源局电力行业专家，上海赵洪升律师事务所赵洪升律师向虎嗅表示，目前市场上的光伏组件生命周期尚未结束，所以光伏回收企业也没有大规模的业务开展，欧洲、美国的光伏回收主要还在前期收钱阶段，等到光伏周期结束之后，他们会把现在收到的钱用在未来去处理废旧组件上。
Simon表示，国内大企业现在基本上都在往海外销售产品，现在还没有到建立国内回收系统的阶段。对于大企业来说，正常销售光伏的生意会比二手回收有价值的多，回收这个事还没有提上议程。
大家都在等什么？
信息产业电子第十一设计研究院科技工程股份有限公司院长助理洪凯告诉虎嗅，光伏组件回收未来是一个确定性的东西，但是这个行业现在面临着两个痛点——一个是政策缺位，一个是技术尚未突破。
由于光伏回收市场现在处于初步发展时期，行业政策制定仍处于指导意见阶段，还未有详细的政策法规出台。近两年出台的各项政策均以指导意见为主（例如2月份的《加快推动工业资源综合利用实施方案》和8月的《关于促进退役风电、光伏设备循环利用的指导意见》），意图为探索行业的大方向。
但是这些政策仍然停留于指导性文件，尚未提及一些行业最关心的操作性问题，尤其是：谁有资格回收？生产企业、光伏电站对回收负不负责任？光伏组件用到何种程度必须退役？以及，政府将来会不会给予补贴和税收优惠政策？
“现在小公司根本覆盖不了成本账，除非加上政府给的免税或者补贴政策，才能算得过经济账来。那些大公司也是在等政策下来，” 洪凯说。
目前废弃光伏组件的回收技术主要有物理法、热解法和化学法三种，但技术产业化应用尚不成熟，且回收处理成本较高，需要国家层面出台相应的资金和政策支持。从全球范围来看，只有欧盟从政策层面出台了针对废弃光伏组件回收的完整管理制度，其他国家仅从行业组织或企业层面采取了相关措施。
然而，我们或许可以借鉴在这一领域走在世界前列的欧洲做法，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欧盟在光伏回收上的措施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落实详细的法律法规和时间进度表，推广生产者责任制以及为回收提供政策支持。
在法规上，2003年欧盟公布了《关于报废电子电气设备指令》（WEEE）。WEEE明确要求制造业从业者负责回收其生产的可能污染环境的产品，并规定了报废的电子电气设备的处理方式。2005年，WEEE正式开始实施，并于2012年7月升级为WEEE 2.0，将其适用范围扩大至所有电子电气设备，并明确将光伏组件列入其中。
WEEE 2.0规定了时间进度，每隔几年光伏组件的回收率要到特定百分比。并且WEEE明确了回收责任制，并且WEEE明确了回收责任制，简单说就是“谁产生的废弃物，谁回收”，而组件的生产者也要保证产品的回收友好度。
另一方面，欧盟还通过“PV CYCLE”和“CERES CYCLE”回收组织负责处理废旧光伏组件，同时给予回收基金更多政策扶持，可以说多管齐下解决光伏回收问题。
相比之下，目前我国还没有明确的政策适用光伏行业。但可以看到政府已经看到了光伏回收方面的政策空白，预计之后会陆续出台相应政策法规来解决行业问题。
回收技术难题
阻碍光伏回收行业的除了成本和规模，另一个问题就是技术了。
就以光伏设备中的主要回收产品太阳能电池板为例，回收的技术挑战来自于组件的复杂性。硅光伏板有数千种型号，但设计基本相同。太阳能电池包含铝、硅和银线，多个电池通过用锡和铅焊接的铜线连接成模块。这些模块封装在塑料保护层中，顶部有玻璃，并被铝制框架包围，然后将模块连接成全尺寸面板。
图片来源：Solarzoom
回收电池板的一个核心挑战，就是如何把保护作用的高分子层去掉，回收硅、铝、银等金属。
电池板本身很难拆卸，从电池中分离银和其他金属更是难上加难。由于电池板本身是层层叠加各类材料的结构，目前还没有商业回收技术能回收所有有用的材料。目前各个企业拥有的回收技术仍然很初级。
采用化学法来溶解材料，带来的问题是化学溶解的环境破坏更大，而物理法磨掉材料的工艺，成本却居高不下。
回收技术迭代也是欧盟正在鼓励研究突破的方向。欧盟2017年进一步颁布了针对光伏组件回收的欧盟标准，并建设了一条产能为3000吨/年的化学法示范线和一条产能200吨/年的物理法/化学法综合示范线。法国2018年8月在Rousset建成了欧洲首座光伏组件回收工厂，该工厂能够回收晶硅光伏板中95%的材料。
目前看来，我国在回收技术上的投入稍显不足，但也有了自己的节奏。
2021年，国家电投集团黄河上游水电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建成了我国首条组件回收中试线。英利能源发展有限公司成功研制我国首条基于物理法的晶硅光伏组件回收处理成套装备生产示范线，2022年，江苏常州瑞赛环保科技有限公司与高校合作，成功研发出成套拆解智能装备与提取工艺技术……
并且，更多业内大企业与高校研究所正参与到行业布局中来。
总的来看，光伏回收行业有明确的前景，目前还需要等待政策出台和技术迭代补上最后的空白。随着光伏设备退役潮到来后，光伏回收行业在政策和技术加持下，必然会成为下一个风口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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