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何时“小区”变“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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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宋文洲(日本软脑集团创始人)

  为了凑足做晚饭的材料,我老婆驱车走了好几个超市。先在日资便利店里买了奶酪,再去附近的菜市买新鲜蔬菜,然后去高档超市买些放心的肉类,最后还要等快递把预订的鸡蛋和牛奶送来。路途不近也不远,可停车还是费了些周折。

  我们小区的大妈大爷,要坐几站公交,才能买到合适的菜。我想,如果他们到了走不动的时候,应该会离开这里吧,或是住进敬老院,或是到更方便的小区。连买个菜都如此不便,那么他们生病了又如何是好呢?其实我们小区并非偏远,而是位于北京亮马桥使馆区,离燕沙商场、四季酒店近在咫尺。即使这种被俗称“豪宅”的小区,生活起来也是诸多不便。

  我不知道小区里有多少居民,但从未看到小区组织过什么文化活动,业主委员会或物业也不举行圣诞新年等各种节日庆祝活动。孩子们有时也在院子里自由地和小伙伴们玩耍,大人们仿佛都是暂住于此的路人,见面连个招呼也不打。这在国外的社区里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坦言之,和国外相比,在中国城市生活非常不舒服,即使是首善之区的帝都,即使是在地价昂贵的市中心。我想,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没有社区概念,各种服务也没有进入小区,即使有服务进入,也是些不规范的小贩游商,没有形成社会规模,没有现代化管理,甚至没有受到应有的行政管控,处于违章违规状态。

  没有社区化的小区

  按理说小区如此不便,应该为各种服务型企业提供了巨大商机,那为什么在中国就没人去做这些生意的呢?我觉得问题的根源在于中国的所谓社区根本就不是社区,而只是小区,或者说是聚居地。

  那么什么是社区呢?如果你去过上海附近的周庄或日本东京的浅草,你就会体会到社区的意义。社区不只是集中建设的一片房子,也不是一区居民,而是一个社会,一个互相信任、互相交流、互相服务,和谐而又温馨的家园。

  可是中国城市有几个小区有这样的文化因素呢?住了几年都不知道邻居是谁,没有人出来一起清扫街道,没有人主持社区文化互动,更没有各类节日庆典。所有的管理都推给物业,居民委员会也是虚有其名,没有人愿意去参加公益活动。

  按理说社区是大家共同生活的社会区域,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居民的互信和交流。社区商业也必须围绕信任和信赖运行,如果想赚大钱,恐怕最好不要进社区经营,即使进了,也会事与愿违。

  我不否认可以有大型连锁店甚至是星巴克、麦当劳进入社区,但是,如果这些店铺能在社区存活下去的话,它首先要赢得的不是商业操作,而是对社区文化的理解,试图去成为社区的一员。对店员不要求俊男靓女,但最好不要太流动,最好能记住常客们的名字和喜好,如果知道每个孩子的家长是谁就更好了。

  社区里的服务和街面上的服务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这种作业在商业上并不高效,但恰是社区服务的卖点,也是社区服务战胜其他服务尤其是电商的唯一手段。因此,想赚大钱的人,千万不要瞄着社区服务这个空白,不适合你赚的钱最好还是不碰。

  所以,在中国社区文化没有形成之前,最好不要赶风潮炒概念去碰什么社区商业,因为其前提还不是社区,而只是小区。

  中国年轻人不屑社区创业

  去国外各地旅行时,我最大的兴致之一就是去当地人开办的店铺用餐和购物。这些店铺都不大,但却极有个性,反映出主人的匠心。但北京小区里很少有名店,中国的饭店经常是一个店面里就摆上百个座位,显示出要将客人一网打尽的“雄心壮志”。但是,我们往往看到的却是,一大片的椅子中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客人,稍过段时间再去,甚至会发现菜单和店名不知什么时候都变了。

  长期以来,由于中国教育的错误诱导,很多年轻人都急于成功。他们所想象的成功,往往是史玉柱式的传奇、马云式的盛名,规模大,名声大,金额大。他们之中很多人实际上没有自己的理想,自以为属于自己的理想,其实都是给别人看的、让别人羡慕的。这些年轻人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别人而工作,他们只为别人的“羡慕”而工作。

  在比较发达的国家里,我们能看到很多年轻人为自己的一个小店铺倾注全部心血,让社区的每个人感到高兴,每天能看到熟人满足,这些年轻人就会感到充足,感到幸福。他们没有多少豪言壮语,也不需要别人的羡慕,他们只是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让熟人高兴,喜欢和他们共享快乐时光。

  中国大学生失业者比比皆是,按照他们的体力和智力,想在一个社区里开一个面包店、一个洗衣店、一个诊所,对他们都非难事,不需要风险投资,甚至不需要父母资助,只要有热心,你可以从个人服务开始,取得了居民的信任之后,再根据不同的需求扩大业务,这时候需要的唯一投资就是时间和忍耐,按理说年轻人不缺这些。可是偏偏现在的中国青年就缺少这个,这是中国社区服务上不来的一个人员因素,那些宁愿失业也不愿意扎进社区的年轻人越多,社区服务就越差。

  老龄化对社区提出新要求

  最近十年,日本东京附近出现很多“鬼城”,和中国不同的是,那里不是新建无人居住的鬼城,而是曾经熙熙攘攘的小区。这些小区都离东京市中心较远,因为价格容易接受,成为打工族的首选。那时他们还年富力强,不在乎每天坐车三四个小时往返。可是,当这些打工族年事已高,孩子们也都离家而去,他们越来越觉得小区不方便,不得不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让一个偌大的小区变成了鬼城。

  最大的原因是这种远离市区的小区不方便去医院,很多老人都老病缠身,去看医生几乎是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有了紧急情况时,离医院远的问题几乎是致命的。其次是生活不方便问题。年轻时驾车去大型商场购物,几乎是打工族家庭的一个小小的旅行,孩子们高兴,大人也能放松。可是,老人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早已不认为驾车购物是一种享乐。

  他们更愿意把门口的超市或便利店当做自己的储物室和冰箱,需要时徒步10分钟便能解决问题。越是老人越是愿意在繁华的地方滞留,看看人群和车流,在茶店或咖啡厅坐坐。即使他们想和朋友聚聚,也不会开车前往,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地铁或大巴,而一个鬼城是不可能随便有地铁和穿梭大巴的。

  其实这些变化已经悄悄在中国的大城市发生,因此我们不难解释为什么一线城市的中心地段的房价跌不下来。越是老龄化,市中心的社区越是受欢迎,这个倾向在老龄化已成现实的东京非常明显。最近十年东京的人口一直在从周边向市中心集中。

  这意味着整个城市的改造问题。在经济高速发展期间,人们都很年轻,大都不关注老后问题,比如洗手间里有没有老人扶手、店铺门口有没有轮椅坡道、十字路口的设计是否合理——几十米宽的路口,一个信号的时间老人根本就走不过去。

  结语

  母亲经常告诉我她小时候的快乐。尽管旧时的中国很贫穷,但是庙会和传统节日会给孩子和大人们带来希望。人们之所以觉得幸福,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互相关心,互相牵连。改革开放之前,中国住宅是以单位或集体而建的,尽管没有了中国传统社会联络方式,却有单位上的联系,毕竟也算一种社区。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小区早已走出了单位的范畴,成了流动性商品。小区里既没有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纽带,也没有了集体和单位的联系。小区成了精神的孤岛,成了不动产商品的集结地。那里的居民没有横向的联络,也没有共建社区文化的动力。在我要结束这篇文章时,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重建中国社区,找回人们在居住地安全感和从属感。

  但有一点我是敢于下结论的,那就是中国老百姓对幸福感的缺乏,与小区里没有社区文化这个事实有关。居民间没有横向联络的住宅,去要用一个围墙围在一起,导致交通堵塞,导致社区服务受阻,你不觉得愚蠢可笑吗?是啊,我们一直生活在围城中,用围城的脑袋去设计围城的都市,居住在围城的小区,还有密密的防盗门和防盗窗,以及更密的心理防线。

  该是我们试着把小区变为社区的时候了。

  宋文洲,日本软脑集团创始人,第一个在日本创业上市的中国企业家。本文选自作者博客,已获作者书面许可。媒体如需转载,请与作者联系:soubunshu@163.com

全部讨论

2014-07-02 12:23

说的非常在理,中国目前的城市化大多就是建房子,其他配套设施少之又少,生活起来非常不方便,远不如以前大企业、工厂办社会的模式。

2014-07-01 21:04

去冯仑的立体之城吧,生老病死在哪里都能找到位置。不过现在只有西安,温州在搞,离北京最近的好像在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