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铁路人的自白:我和车都是铁做的,能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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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比曾经提问,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本文作者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却十年如一日,和凌晨四点的高铁打交道。文章来自kylinmamba投稿。

广东的夏天来得格外早,或许用这里的夏天从未离去形容更为贴切。见多了日出,不仅广东的日出,凡高铁修到的地方,都可以隔着八九点钟的太阳开始睡去。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朦朦胧胧的,手习惯性地在脑袋边摸寻手机,房间里灯熄着,窗帘拉得密密实实,手机屏幕的光格外刺眼。时间跟往常一样,上午十二点多,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刷微博,看微信里稀稀拉拉的信息,凭未经大脑的第一感觉回复。微博热搜每天都那么相似,却跟自己没关系。工作,简单又重复。

没有特殊情况,一点半开中饭。两个工班一起二十来人,按理来说应该热闹,但熬夜的疲乏很容易让所有人都像根电线杆,强硬,沉默。

吃饭时沉默,才有工夫去思想,吃了饭稍作歇息就要去工区。这是一种痛快的、值得骄傲的疲乏。看着眼前车体那么亮,走行那么畅,制动那么稳,作业那么顺,责任而不是虚荣涌上心头。

感觉自己像个三明治,上有老,下有小,而这台车是唯一的支柱。一直在努力,努力与车拥有同样的知觉与感情,深信自己与车都是铁做的,会产生共鸣,所以每天至少花费四个小时去保养那台车。 

住处离工区的距离,足够在车上嚼完三、四颗槟榔。工区天蓝云白,树绿鸟鸣,分工完毕,四台6缸柴油机启机,328KW的轰鸣声宣布着保养开始。

吹尘、更换磨石、故障处理,伴着被吹起的黑烟检查工作装置。黑色笼罩,铁屑与油类混在一起浸透衣服,气息从口罩与鼻梁的缝隙往眼镜里直窜,模糊视线。额头上汗珠不停冒,忍不住用手背去抹,手上戴着手套,额头常常被抹出一块块黑色的道。

广东的太阳落得晚,月亮起得早,试车正常,停机锁车门。随着中巴车汽笛声的渐渐远去,工区回归安静,心也平静了,人员机具准备好,确保晚上施工进行。

路上,不再以嚼槟榔去计算回去的路程,伴着日落月升,他睡了短暂的一觉。

回到房间只想快点冲个澡,从头顶流到地上的水由黑变成透明得花去不少时间。

吃完饭,一群人集中在一个房间里进行着开工会,作业计划、施工流程、岗位分工、安全事项等等,再小的细节也不放过,这是责任,是一群人的饭碗,必须缜密,必须做好突发情况预想,高铁施工容不得犯错。

这个季节的月亮很圆,21:30分,再次出发,两个工班是联队,二十来号人,车上开始热闹起来,报告着、形容着、吵嚷着自己的事、公家的事……

每天提前到达车站信号楼,负责办理车组调车、要销点工作,自己的岗位很重要,必须及时跟车组汇报邻线情况、提醒注意卡控施工时间。

调车、等点、封锁、作业,一项项有序地进行,今夜是工作这么久以后,第一次经历两台车同时上、下行作业,站在两个车头中间,抬头仰望着,一会儿看见的是车头,一会儿是车头上那一轮圆月。

十年如一日。今夜再次拿着在夜色中格外耀眼的标志牌,走进了作业地段,铁路最忌讳的就是经验主义,所以要把每条道、每组岔都会从里从外认认真真过一遍,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照顾到每个细节。

轨道外,蛙声一遍,知了也掺和进来,现在才是一天当中最富生命力的时候,打磨车也加入进来,划破夜的宁静与黑暗。

检查着打磨过后的线路,夜越深月越亮,手电光显得零星。

东方既白,又完成了高铁标准线建设伟大宏图里的一块小小拼图,那藏不住的表情就像一整晚把头扎进盛满水的脸盆里,猛地可以抽出来呼吸一下,舒畅的,自豪的,伟大的。伴着太阳,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