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牢骚的层次决定了你生活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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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亚伯拉罕·马斯洛《人性能达到的境界》

林方译

编者按:马斯洛提出了需求层次理论。他认为,当人的低层次需求被满足之后,会转而寻求实现更高层次的需求。在这篇文章中,他认为,人们发牢骚的层次,也能成为评价一个人生活层次、水平的指标。低级牢骚是关于寒冷、潮温、危及生命的险情、疲劳、住房不足和一切基本生物性需要得不到满足的牢骚。高级需要大都表现在尊重和自尊水平上。


事物发展的一般原理大致是这样的:人们能够生活在不同的动机层次水平上。那就是说,他们能过一种高级生活,也能过一种低级生活,他们能在丛林中刚刚可以生存的水平上生活,也能在一个优美心灵的社会中生活,一切基本的需要都得到照顾,过着一种较高水平的生活,并思索诗的本质或数学或其他同类的问题。

判别生活的动机水平有各种不同的方法。例如,你可以通过人们对何种形式的幽默发笑来判别。生活在最低需要水平上的人往往觉得敌意的和冷酷的幽默非常使人开心,例如,一位年老的贵妇被一只狗咬了,或流浪街头的低能儿受到其他儿童的折磨,等等。林肯型的幽默——富有哲理的、带有教育意义的幽默——引起的是微笑而不是捧腹大笑;这和敌意或征服他人毫无关系。这种高级类型的幽默很难被生活在低级需要水平上的人所理解。

投射测验也能作为鉴别动机水平的一种方法,在这种测验中,我们的动机水平能通过各种征兆和表现动作显露出来。罗夏测验能用来指示被测者正在追求什么,他的希望、需要和渴求是什么。一切已经得到充分满足的基本需要会被遗忘并从意识中消失。已满足的基本需要在某种意义上说简直是中止存在,至少是中止在意识中的存在。因此,这时人所渴求、需要和期望的便成为动机层次上刚刚在他面前展现的东西。对这一特定需要的集中注意表明一切较低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也表明那些更高的需要,那些超出他正在渴求的需要的需要,对于他来说还没有进入可能的王国,因此他甚至还没有想到它。这能从罗夏测验中测出。同样的,这也能从梦和梦的分析中判定。

同样的,我认为,牢骚的水平——那就是说,一个人的需要、渴求和希望的水平——也能成为动机水平的指标,它可以说明人的生活处于怎样的状况;我们在工业环境中对牢骚水平的研究也能用来作为对整个组织机构健康水平的一种测度,特别在有足够大量选样时更是如此。

例如,让我们看看那些生活在专横、混乱工业环境中的工人们的情况,他们感到面临贫困的威胁甚至饿死的可能,这将决定工作的选择,老板的行为方式,以及工人不得不承受待的态度,等等。这样的工人会有牢骚,他们很容易陷入层次较低的基本需要短缺的困境。在这一最低的水平上,产生的是关于寒冷、潮温、危及生命的险情、疲劳、住房不足和一切这一类基本生物性需要得不到满足的牢骚。

当然,在现代工业环境中,如果你遇到这一类的牢骚,那就是一种管理极端不善的迹象,有关组织机构中生活水平极低的表现。这样的牢骚,这一类低级牢骚,目前甚至在普通的工业环境中也很少出现。从积极的意义上看,那就是说,这些超出现时可能的希望或渴求也差不多是在同样低级的水平上。例如,墨西哥的工人可能在安全和经济保障的水平上发出积极的牢骚,如被任意解雇,不能计划家庭预算,因为不知道他的职位能保留多久,等等。他可能抱怨完全没有工作上的保障,抱怨头目的专横,为保持他的工作而不得不忍受侮辱,等等。我想,我们能把那些来自生物水平和安全水平,或者也可以把来自集群水平和希望归属于非正式的、社交性团体的牢骚称为低级牢骚。

高级需要大都表现在尊重和自尊水平上,涉及的问题有尊严,自律或自主,自我尊重,来自他人的尊重,价值感,由于自己的成就得到称赞、奖励和信任等等。在这一水平上的牢骚可能大都涉及尊严的丧失,对自尊和名望的威胁等方面。有关超级牢骚,我想到的是在自我实现生活中怀有的超越性动机。更明确地说,可以概括为存在价值。这些有关真、善、美、公平等等的超越性要也在工业环境中表现出来,如关于无效率(甚至当无效率并不影响有关人的钱包时)的牢骚很可能在工业中出现。这时,发牢骚者实际上是对他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不完善进行评论(不是一种自私的抱怨,几乎可以说是一种非个人的和利他主义的、哲学家的抱怨)。或者,他可能抱怨没有告诉他全部真相、全部事实,或抱怨自由交往中的其他障碍。

对真相、诚实和全部事实的这一偏爱是超越性需要的一部分而不是“基本”需要的一部分,有闲心在这一水平上发出牢骚的人严格地过着一种水平非常高的生活。在盗贼、暴君或不干净的人所操纵的、冷酷的社会中,这种超级的牢骚是难得见到的——只会有低级的牢骚。关于正义的牢骚也是超级牢骚,我在优等管理条件下工人座谈记录中看到过许多这一类的牢骚。他们往往对一种非正义的情况很反感,即使这种非正义对他们个人的收入有利。

另一种超级牢骚是对于某一德行没有受到应得的奖励而恶行反而受奖的激愤,对不公的激愤。换句话说,上述一切都有力地表明,人总是要抱怨的。没有伊甸园,没有乐土,没有天堂,除非是一些短暂的时刻。不论人得到什么满足,都不能设想他们会完全满意。因为那样本身就是对天性会发展到顶峰的一种肯定,那将意味着在这一点以后不再有什么改善了,这当然是荒谬的说法。我们不能设想千百万年的发展会带来这样一种完美。人总是能够把不论什么满足、幸福、幸运塞进自己怀里的。他们得到这些幸福会有片刻的极度欢乐,接着,他们习惯了以后,他们就会忘掉它们,并开始走向未来寻求更高的幸福,因为他们会不停地发现,不论现在的事态多么美好,它们也能变得比现在更完美。这在我看来似乎是一个不断进入无垠未来的永恒过程。

因此,我要非常着重地强调这一点,因为我在管理学文献中看到大量的失望和幻灭,有时甚至全盘放弃开明管理的哲学而退回专制管理,因为管理在缺少感激的情况下已经深感失望,尽管条件已改善而抱怨之声仍不绝于耳,但是动机理论告诉我们,绝不能期望牢骚的中止;我们只能期望牢骚变成越来越高级的牢骚,期望它从低级到高级再发展到超级水平。这在原理上和我写过的人类动机论是一致的,动机是没有尽头的,仅仅随着条件的改善不断向越来越高的水平发展。它和我的挫折水平概念也是一致的。我不认为挫折必然总是坏事;我设想,挫折也是有层次的,从低挫折到高挫折的运动是幸福、幸运、良好社会条件和人格成熟的标志。如果你抱怨城市花园设计的不完善,引起了妇女委员会的热烈讨论,并抱怨公园中玫瑰花坛的管理不善,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因为它标志着抱怨者正生活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关于玫瑰花坛的抱怨说明你的肚子是满足的,你的住所是不错的,你的炉子是热的,你不用害怕淋巴腺鼠疫,不用害怕暗杀,因为警察和消防部门很起作用,政府有效率,教育制度良好,地区政治昌明,许多其他先决条件也已经满足。关键是高水平的抱怨不能仅仅被认为是像任何其他抱怨一样;它必须作为一种标志,说明已有哪些先决条件得到满足才使这一抱怨高度在理论上成为可能。

假如开明而聪明的管理深刻理解上述这一切,那么,它将期待条件的改善会提高抱怨水平并提高以上概括说明的挫折水平,而不是期待改善的条件会使一切抱怨消失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花了钱、费了力,好不容易改善了工作条件,牢骚仍不绝于耳,以至深感幻灭并怒气难消了。我们必须学会去寻求的东西是:这些牢骚是否在动机水平上升高了?这是真正的检验,当然,这也是我们能够期待的一切。而且,我认为,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学会对牢骚水平的上升深感愉快而不只是满足。

有些特殊的问题在这里出现了。其中一个是什么叫做公平和不公平。肯定会有许多人际之间的琐细攀比和抱怨——也许某人有较好的台灯,或较软的椅子,或较高的报酬等等。这些事情可能非常琐碎,甚至有人会计较起办公桌子的大小或花瓶里插的是一朵花还是两朵花之类的问题。往往我们将不得不在一定意义上进行一种特别的判断,要弄清这究竟是一种公正水平的超越性需要,还是一种优势等级的表面标志,想在这种等级制度上比他人高些并力图爬上名望的阶梯,甚至也可以认为,从这一类事和其他问题的联系看,它显然涉及安全保障需要,如达尔顿书中举的几个例子所说明的。我记得有一个例子说,假如老板的秘书对某人的态度比较友好而对另一个人比较冷淡,那就意味着后者将会被解雇。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根据特定的事例推测动机水平。

另一个也许较难解释的事例是从动机的方面分析金钱的意义。金钱能代表动机层次中的几乎任何问题。它能代表低级、中级或高级价值,也能代表超越性价值。当我试图指明它们所代表的特定需要水平时,有些时候我简直做不到——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只有让它们滑过去,认为这些事例是不能评估的,不再企图对它们在动机层次中的水平进行评估。

当然也会有另外一些难评估的事例。或许最审慎的办法是根本不对它们进行评估,只把它们当成不能利用的资料推在一边。当然,假如你正在进行一项大规模的、细微的个人研究,你也可以再回访有关的人,以便确切地了解,他们的某一牢骚一如关于金钱的牢骚就动机水平看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在本文的研究中,这是不可行的或不可能的,甚至也是不必要的。

真正不良条件的意义。让我们记住不良条件的极端究竟是怎样的。在管理学文献中,我们看不到那种真正不良条件的任何事例,那却是临时工或非专业劳动者经常会感受到的。在那里,条件的恶劣已经使工人濒临罢工的边缘,或许我们能用战争俘虏营或监狱或集中营一类地方的条件来与之类比。或者,在美国国内,我们可以举很小的、只有一两个工人的企业为例,这种企业经常处于高度竞争和勉强维持的境况中。在那里,几个镍币和银币都是重要的,老板只能靠榨取雇员最后一滴血求得生存,他力图尽可能长久地依赖雇员,在他们离去以前榨取最大的利润。让我们不要陷入那样的幻觉,认为一个在管理上只是相对不良的大型公司是“条件不良”,其实条件并非不良。让我们记住,人类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宁愿用几年时间在我们国家管理最坏的大型公司里谋取一个职位的。我们必须有一个更宽的比较尺度。我想,对于这样的研究或许更合理的是开始收集我们自己经验中真正不良的事例。

另一个复杂问题。良好条件有一个特征是近来初次引起注意的,当然在我第一次发现时是感到惊奇的,那就是良好条件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有促进成长的作用,但对于某一小部分人却有一种不好的、甚至灾难性的影响。如果给予权力主义者以自由和信任,那只会助长这些人的恶劣行为。自由、宽容和责任会使依赖成性和完全被动的人陷入焦虑和恐惧的深渊。我对此了解不多,因为它引起我的注意只有几年。但牢记这一类问题是有益的。我们应该在提出有关理论和实验之前对此进行更多的观察,积累更多的实际事例。这样说吧:在心理病态一端有相当一部分人,举例说,是很容易被引诱去偷窃的,但他们也许从未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他们一直是在被他人注视的环境中工作,这使偷窃的引诱几乎没有机会进入他们的意识。让我们设想,例如一家银行突然走向“自由化”,去掉一切控制,开除了密探,等等,并信任雇员;那么,肯定在10个或20个雇员中会有一人——我确实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比例——在他有意识的生活中受到引诱而去偷窃。他们有些人可能会下水,如果他们认为自己不会被发觉的话。这里重要的是不要认为良好条件必然会使所有的人都变为成长的、自我实现的人。某些形态的神经症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某些种类的体质或气质更不可能作出这样的反应。最后,当人完全受到信任,凭他自己的荣誉等等行事时,身上的那一小部分偷盗、虐待在和一切其他罪恶行径将会由这些“良好条件”引发出米,这些行径你几乎能在地球表面上的任何人类中发现。我记得1926至1927年我在康奈尔大学学习时荣誉制度实施的情况,确实令人惊异的是,我估计约有百分之九十五(或更多)的学生由于这一制度提高了荣誉感非常欣慰,制度对于他们是常有效的。但也总有百分之一、二、三的人,不但制度对于他们不起作用,而且他们反而利用这种条件进行抄袭说谎,在考试时作弊,等等。荣誉制度还不能普遍施用于诱惑太大、利害攸关的情境。

以上所有想法和方法大体上也能应用于许多其他社会心理情境。例如,在学院情境中,我们能依据怨言,依据教员、行政人员和学生的怨言水平,对学院社会生活的开明水平做出判断。在这样的情境中,有各种怨言,各种追求,构成一系列不同的层次。对于某一婚姻情境也适用,我们可以说从婚姻中的怨言的水平甚至能判断这一婚姻是否美满,是否健康。某一妻子抱怨的文夫有次忘记给她买花,或在她的咖啡中放了太多糖,或其他类似的事情,这当然和另一位妻子理怨她的丈夫打坏了她的鼻子或打掉了她的牙或毁了她的容等等,所处的水平不同。一般地说,孩子对父母的,或对学校、对教师的抱怨也一样。

我想我能由此得出一个一般的结论;任何包含人际关系的组织机构发展的健康状况或水平在理论上都能由评估言和牢的层次高度这种方法做出判断。要记住的事情是,不论婚姻、学院、学校或父母多么好,总能看出还有要改善的问题,也就是说,还会有抱怨和牢骚。理所当然的是,有必要把这些牢骚区分为正号的和负号的,那就是说,人们对于任何更基本的满足的被剥夺或受到威胁或有丧失的危险,都会有非常敏锐的抱怨,尽管一个人在这些满足很容易得到时并不注意它们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那就是说,假如你问一个人他所在的地方有什么好处,他不会想到要对你说他的脚不会弄湿,因为地板没有遭水没,或他的办公室里没有虱子和蟑螂,等等。他会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把它们当作正号(+)。假如任何这一类理所当然的条件消失了,你就会听到怨声载道。以另一种方式说,这些满足不会引起赞美或感激,尽管当它们被剥夺时确实会招致强烈的抱怨。另一方面,对照地看,我们必须说还有正号的或积极的关于改良的牢骚、抱怨或建议。这些抱怨大都是关于动机层次中刚刚高一级的需要的评论,或对眼前刚可期待的、下一步有希望得到的满足的评论。

我设想,在原则上,要扩大对这一牢骚的研究,最重要的事情是收集极端意义上的恶毒老板和恶劣条件的实例。例如,我认识一个家具商,他恨死了他的老板,但又找不到另一个更好的工作,因为在那一行业中已没有更好的工作,他总是怒气冲冲,因为他的老板招呼他不是称他的名字而是打口哨。这种侮辱是慢性的、故意的,弄得他几个月来越来越恼怒。另一个例子是我亲身的体验,发生在我大学生活中为旅馆餐厅和饭店服务的那一段时间。我签订了一项期工作合同,写明是在一家暑假旅馆中当侍者(大约是1925年),我花了路费到达了那家旅馆,却被派去当侍者的助手,工资要低得多,而且没有一点小费可赚。我简直是陷入了骗局——我没有足够的回程路费,而要再找另一项暑期工作已为时太晚;老板答应很快就让我当侍者,我相信了他的话。作为一个没有小费收入的助手,我工作一个月只能赚十几二十块钱。这是一周七天的工作,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日。老板还要求全体服务人员额外加班准备各种沙拉,说做沙拉的厨师要迟到一两天。我们加班工作几天以后,问他做沙拉的厨师在哪里,他推说“明天就到”。这样的事持续了约两周,越来越明显的是老板在骗我们大家,并力图从这种骗局中取额外的利润。

最后,在7月4号的假日,旅馆里有三四百客人,我们被要求大半夜留下来准备一种花式甜点心,样式非常好看但做起来要花很多时间。全体服务人员商议好以后无奈接受了这项工作;但在4号这一天摆上正餐第一道菜以后,我们全体走出餐厅离开了岗位。这对于我们当然是很大的经济损失,因为要找到好的工作已经为时太晚,就是随便什么工作也很难我到了。但仇恨和报复的念头十分强烈,这样的满足直到三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仍有所感,这就是我所说的确实恶劣的条件和引起内战的条件。

无论如何,收集这一类的事例,可能成为提出一个清单的基础,可以使优等管理条件下的工作者更意识到他们的幸福(他们通常甚至不会注意到这种幸福,他们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是正常现象而已)。那就是说,最好能有一个真正条件的清单并请他们核对是否有任何同类事情发生,而不是要他们自愿参与抱怨。例如,看是否有臭虫,或是否太冷,太热,噪音大,太危险,或是否有腐蚀性化学药品在他们身上,或是否在危险机器上没有安全警报装置,等等。任何人有一份这样的包含两百项目的清单都能认识到,这两百项恶劣条件都不存在本身就是一项正号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