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骑施、唐、大食、后突厥、吐蕃位置关系
一、苏禄的纵横岁月
在突骑施汗国的崛起之路上,711年(睿宗景云二年)是一个转折点。
在这一年里,参与唐朝北伐的突骑施,被后突厥(突厥第二汗国)突袭。娑葛措手不及之下,被俘而死。(“击溃之,俘其可汗,其叶护及设,彼等就地杀之。”)
由于突骑施汗国属于部落联盟的性质,首领娑葛猝然被杀,让突骑施陷入长达几年的混乱期。
在这段西域的“权力真空”期,属于受唐朝支持的第三代“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的光辉岁月。
公允的说,阿史那·献的能力,比上一代“兴昔亡可汗”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当他受封为“十姓招慰使”后,马上开始放手大干,先是招降葛逻禄、鼠尼施两部数千帐归唐。
而后,又于先天元年(712年)兼领了,北庭大都护、伊西节度、瀚海军使,独揽天山北麓军政大权。
开元二年(714年),更是晋升为碛西节度使、四镇经略大使,全权指挥天山南北军事。
在他指挥下,西域唐军顺利收复了碎叶川西,突厥三万余帐内附。
北庭将领郭虔瓘还痛击东突厥的入侵,斩后突厥可汗默啜之子,原本臣服于东突厥的胡禄屋部,也带数千帐入北庭请降。
到此时,阿史那·献全部收复了昆陵都护府(辖境约为今新疆北部及巴尔喀什湖东南地区)、濛池都护府(辖境约在今中亚楚河以西至咸海一带地区)的辖区。
但这段光辉岁月实在有点短暂,不过短短三年后(717年),阿史那·献便落寞的回到唐朝,并终老于长安。
这一期都因为,他的对手苏禄,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乱世枭雄。
苏禄并非一个人名,而是个职务,意为“军队统领”。
这位将突骑施汗国带上巅峰的苏禄,出自车鼻施部(突骑施汗国缔造者乌质勒、婆葛父子出身于突骑施部)。
婆葛被杀后,突厥各部纷纷选择抱大腿,有的降服于东突厥,有的归顺了阿史那·献,唯独苏禄“衷拾余众,自为可汗”。
关键他确实有能力,“性尤清俭,每战有所克获,尽分与战士及诸部落,其下爱之,众至三十万”。
如何对待崛起的苏禄政权,唐朝军方再度分为两派:
北庭系将领坚决要求以阿史那·献治理西域的核心,主张严厉打击苏禄;
安西将领则主张联合苏禄政权,共同对付吐蕃王朝的威胁。
从安西、北庭唐将不同主张,可以清楚的看出,唐朝在天山南北不同的施政策略,以及两地将领对所受威胁的不同判断。
最终,安西将领的意见再度占据上风。
玄宗开元六年(718年)五月,唐朝封苏禄为顺国公,次年又封之为毗伽忠顺可汗。
其实,唐朝心里也很清楚,苏禄间于齐楚的心思。
在《新唐书·突厥传下》便说道:“(苏禄)诡猾,不纯臣于唐,天子羁系之,进号忠顺可汗”。
不过,此时唐朝将其作为一把可用的快刀,依旧要行拉拢之事。
开元十年(722年),唐庭册封阿史那·怀道之女为金河公主,与苏禄和亲。
但苏禄娶唐朝公主之后,又连娶了突厥和吐蕃两位公主,三国公主并为可敦。(“既以三国女为可敦,又分立数子为叶护”。)
唐朝为何会放弃阿史那·献,而选择苏禄呢?
原因大概有以下两点:
首先,突骑施苏禄在十姓突厥部落中的影响力日渐扩大,摊薄了阿史那·献的支持基础。
开元五年(717年),阿史那·献向朝廷上奏,苏禄联合吐蕃入寇大石、拨换两城(均为龟兹镇辖区),请求唐军发兵解围。
此事足以看出,阿史那·献已无力在十姓突厥层面制衡苏禄,他所能依仗的势力除了唐军,就只有当时还臣服于唐的葛逻禄部落。
这让阿史那·献在唐庭君臣心中的分量大为降低,而唐在安西地区一贯的策略都是“以夷制夷”。
在面对苏禄攻拨换城事件上,宋璟的上奏便足以看出这种施政端倪,“突骑施等迹已叛换,葛逻禄等志欲讨除,自是夷狄相攻,元非朝廷所遣,若小伤大灭,皆利在国家”。(《请缓令王惠充使往车鼻施奏》)
龟兹故城遗址
另外,唐朝已感受到了大食的威胁,而在抵御大食问题上,苏禄是更好的选择。
自长寿元年(692),王孝杰复夺四镇,并以2万唐军驻守之后。吐蕃对安西地区的威胁减轻,之前四镇反复易手的局面终结。
但白衣大食(倭马亚王朝)东扩的步伐越来越快,不断挤压唐朝在中亚的势力范围。
开元八年(720),唐朝册封了护密国、乌长国、骨咄国、俱立国等几个小国的国王,表彰他们“大食煽诱为虐,俱守节不从”的表现。
但这种鼓励显然于事无补,虽然吐火罗叶护在表奏中反复申明利害,“若不得天可汗救活,奴身自活不得,国土必遭破散,求防守天可汗西门不得。”
但唐朝始终都是口惠而实不至,军队就摆在葱岭守捉(朅盘陀故地,今塔什库尔干),堵住瓦罕走廊东口,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至开元十五年(727年)左右,吐火罗门户护密国(今阿富汗东北伊什卡什姆)已被大食控制,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除军事上受大食监管外,每年还向大食贡献繁重的赋税,仅仅保留着一个傀儡国王及本国独立的宗教——佛教。
恰好行经此地的僧人慧超,记载了大食在吐火罗地区扩张的景象。他对吐火罗首都的描述是,“见今大食兵马在彼镇压,其王被逼走,向东一月程,在蒲特山住,见属大食所管。”
另外,他还记载了粟特地区昭武九姓国的情况,“虽各有王,并属大食所管,为国狭小,兵马不多,不能自护。”
在这种情况下,依靠自身实力发展起来的突骑施苏禄,显然比依靠唐军扶持的阿史那·献更有战略价值。
当然,苏禄的野心唐朝不会看不到,但野心也是种可以利用的资源,相比于没什么野心的阿史那·献,苏禄显然是把抵御大食的快刀。
因此可以推测,唐朝放弃阿史那·献,转而支持突骑施苏禄,大概率是为了推着他和大食死磕。
西域的地形结构
苏禄真没让唐朝失望,在受封忠顺可汗后,突骑施马上就和大食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开元十二年(724),大食哈里发叶齐德二世命穆斯林·本·赛义德数万大军讨伐中亚各国,史国战败、康国不战而降。
本·赛义德携大胜之威,带着康国国王和降军挥师直逼拔汗那国(今乌兹别克、塔吉克和吉尔吉斯三国交界处的费尔干纳盆地)。
拔汗那国王向唐北庭都护求援,但出手援救的却是苏禄。他联合石国、曹国的势力,在费尔干纳盆地将大食前军重重包围,一战而歼。
本·赛义德闻讯后,连忙撤军。苏禄率领的突骑施联军从三个方向追逃,大食军队撤至曹国(渴塞城、今苦盏)时,追兵已近。
本·赛义德决定在锡尔河畔与突骑施决战,但大食的军阵抵御不住突骑施精锐骑兵的冲击,各军团被分割包围。混战中,康国国王被乱箭射死。
两军战至黄昏,各自撤兵回营。本·赛义德万万没有想到,追击战斗了一整天的苏禄还有余力半夜袭营。
当突骑施骑兵趁夜色掩护冲入军营时,毫无防备的大食士兵四散逃命,本·赛义德慌乱中裸体逃走,仅以身免。
此战,白衣大食损失惨重,溃散的士兵多被中亚各国民众打死,史称“渴水日之战”。
重挫大食军队后,开元十七至十八年间,九姓之国纷纷起义,在突骑施的配合下,将大食势力从阿姆河以东一扫而去。
开元十八年,不甘心失败的大食卷土重来,康国再度告急。苏禄领兵在夏乌塔尔山麓,凭借地形优势,爆锤了大食军。
而后,他干脆乘势攻入呼罗珊地区,兵围撒马尔罕。新任呼罗珊总督朱奈德·阿卜杜拉·赫尔曼带兵来救。
苏禄早有准备,先是断绝了水源,又施以火攻,一万二千大食士兵逃走的只有千余人。
从此后,苏禄之名威震大食,被冠以“阿布·穆扎衣”,意为“狂奔的公牛”。
苏禄在几年中,花样吊打大食,让中亚的战略局势大变,不但九姓诸国纷纷独立。就连波斯的复国运动也因之风起云涌,一直窝在长安,不敢回家的护密国王罗真檀(唐朝册封),得以施施然回国继位。
苏禄如此生猛,唐朝对突骑施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开元十八年,苏禄捶完大食后,遣使入长安报捷,唐朝特意摆下庆功宴。
但在庆功宴上,突骑施和老冤家突厥使臣,为谁坐宴席上手,展开了互喷。
“十一月,突骑施遣使入贡,上宴之于丹凤楼,突厥使者预焉。二使争长,突厥日: ‘突骑施,小国,本突厥臣,不可居我上。’突骑施曰: ‘今日之赛,为我设也,我不可居其下。’上乃命设东、西幕,突厥在东,突骑施在西。”
从唐玄宗的处理方式可见,此时在唐庭心中,突骑施已拥有和突厥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唐突关系良好,是一条心呢?
当然不是!唐朝和突骑施的共同利益仅限于,二者都讨厌大食东扩。
因此,当唐朝将护送护密国王罗真檀(唐朝册封)回国继位时,李隆基反复叮嘱他,加强对突骑施的防范,与安西都护王斛斯协商配合,见机行事,共同御敌。
玄宗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很快突骑施便和唐朝撕破了脸。
开元二十二年(734年) 四月,分别发生在南北疆的两个小误会,彻底撕下了唐突友好的面纱。(此事可称为“刘涣事件”,另文详述。)
苏禄开始带兵攻击安西四镇,战端一开便进行的非常炽烈。
在之后三年时间里,突骑施和唐军围绕着安西四镇进行了多次血战。其中,二十三年(735年)春,拨换城之战唐军守将朱仁惠战殁。
长安十二时辰烽燧堡剧照
(《长安十二时辰》里安西军第八团坚守烽燧堡之战,其实是马王爷借用了突骑施苏禄进攻龟兹拨换城的历史,拨换城的唐军守将朱仁惠中箭而死,张小敬的团长也是中箭死的。当然了,拔换城之战里,肯定没有张小敬、闻无忌和萧规。)
面对突骑施如潮攻势,唐庭毫不退让,打出了一套抑制突骑施的组合拳。
先是命北庭都护盖嘉运带兵越天山南下,援助安西唐军。又命河西节度副使牛仙客精选五千精锐,取道若羌、于阗(丝路南道)支援。
同时,政治手段也徐徐展开。
首先,改变了支持苏禄放弃阿史那王族的做法,封阿史那·献之子阿史那·震为可汗,“即令彼招辑四镇蕃汉健儿”。
又以“羊马土地,总以与儿,子女金帛,别有优赏”为筹码,引诱东突厥联兵进攻。(好像这条计策没有见效)
最重要的是,命安西都护王斛斯遣使“星夜倍道,与大食计会”,东西夹击突骑施。
开元二十三年(735年)夏,使臣返回带来了白衣大食东面将军的回复,相约于四月出兵。
得到消息后,唐庭传谕中亚诸国王、叶护,令其反抗苏禄。
在唐朝政治、军事两手作用下,苏禄日渐孤立。
735年秋,安西战局已大有转机,盖嘉运统兵深入碎叶川西,“至突厥室点密城,逢贼便斗,多有杀获”。
突骑施兵力被迫撤离安西,不久,唐朝援军赶到,庭州之围亦解。安西、北庭两路合势夹击,突骑施大败。
736年,大食军队如约而至攻打吐火罗,叶护被杀。
苏禄为免两线作战,遣使唐朝请求和谈。自己则亲自率领精骑逾阿姆河,入吐火罗境。
737年,大食与突骑施在喀里斯坦展开决战,这次苏禄惨败,仅以身免。喀里斯坦战役的结果标志着,突骑施在吐火罗地区强势地位的终结。
随即,突骑施又在秋季进攻北庭,也被唐军击退。至此,在唐和大食两个大帝国的夹击下,突骑施汗国已成强弩之末。
应该说突骑施汗国崛起之后,确实存在威胁安西、强行征税、劫断商路的问题,但其抵挡大食东扩的作用也同样不容忽视。
但这次唐突冲突中,唐朝引大食东西夹击突骑施,依旧存在反应过度之嫌。
这一举措无疑为日后,唐与大食的正面冲突埋下了祸根。
苏禄西败于大食,东败于大唐后,国势日衰,周边部众纷纷反目。其中,上任可汗娑葛的后人自称“黄姓”,苏禄部众为“黑姓”,二者之间互相猜忌不断攻杀。
738年(开元二十六年),突骑施首领莫贺达干、都摩支率部众夜袭苏禄牙帐,一代枭雄命断当场。
《资治通鉴》:“(苏禄)晚年病风,一手孪缩,诸部离心。酋长莫贺达干、都摩度两部最强,其部落又分为黄姓、黑姓,互相乖阻,于是莫贺达干勒兵夜袭苏禄,杀之。”
苏禄之死,标志着突骑施汗国盛世的终结。
此时,距离738年乌质勒的奋起,不过短短48年。如流星划过夜空的突骑施,在经历了乌质勒、娑葛、苏禄三位雄主的璀璨之后,归于落寞。
二、黑、黄二姓之争
莫贺达干和都摩支两部,在弄死苏禄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但苏禄死了,后面如何分享权力问题上却一直谈不拢。
莫贺达干拥力娑葛后裔为黄姓可汗,大权独揽。
都摩支不服,改宗黑姓,别立苏禄之子骨啜,为“吐火仙可汗”居碎叶,“收其余众,与莫贺达干相攻”。
一国二王就够乱的了,另一支自持为黑姓正统的势力,拥立了苏禄可敦,居怛罗斯。
从此,突骑施国内三可汗并立,走马灯般杀得你来我往。
唐朝起初支持黄姓可汗,北庭大都护、碛西节度使盖嘉运,曾与苏禄血战三年。认定苏禄之子不是好东西,当黄姓可汗前来求援,马上便出手相救。
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八月,“莫贺达干与盖嘉运率石国王、史国王共击苏禄子,破之碎叶城,吐火仙弃旗走,擒之,并其弟叶护顿阿波。”
同时,疏勒镇守使夫蒙灵察与拔汗那国王攻怛罗斯城,“斩黑姓可汗尔微特勤与其弟拨斯,入曳建城,收金河公主及苏禄可敦、尔微可敦而还”。
唐朝雷霆一击,黑姓可汗两支均败,似乎突骑施黑姓可汗大势已定。但当唐朝又抬出阿史那王族时,莫贺达干马上就和唐朝翻脸了。
开元二十八年(740年)三月,唐封阿史那·怀道之子,阿史那·昕为十姓可汗,置于突骑施诸部之上。
莫贺达干大为不满怒喷唐使,“首诛苏禄,我之谋也,今立史昕,何以贫我?”
天宝元年(742年)四月,当唐朝遣兵护送阿史那·昕赴任,行至碎叶西部,莫贺达干出兵将阿史那·昕袭杀。
至此,西突厥阿史那王系彻底断绝。
被打了脸的唐朝,马上转而支持黑姓可汗,好在当年擒获的吐火仙可汗还在,唐朝封其为“循义王”,支持他对抗莫贺达干。
天宝三年(744年)五月,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出兵击杀莫贺达干后,又立吐火仙为十姓可汗,希望通过扶持黑姓可汗来稳定突骑施的局势。
但暂时败落的黄姓可汗势力,并没有退出舞台,与唐反目后,他们只能向西联络大食来谋求存在。
这时,唐与大食已处于怛罗斯之战的准备期。
诱发怛罗斯之战的石国(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国王,早就已换成了突骑施人莫贺咄吐屯。
此人坚定的站在黄姓可汗、莫贺达干一方,当唐朝打击黑姓可汗时,他曾出兵协助盖嘉运破碎叶,擒吐火仙,因功获,封“顺义王”。
但唐朝转而支持黑姓可汗后,石国国王愤愤不平,多次口出不逊。时任安西都护高仙芝趁机兴兵讨伐,天宝九年(750年),莫贺咄吐屯在唐军兵威下请降。
可高仙芝的唐军竟然背信弃义,“伪与石国约和,引兵袭之,虏其王及其部众以归,悉杀其老弱”。
此事一出,昭武九国无不侧目。高仙芝倒是因此名利双收,不但“掠得瑟瑟十余斛,黄金五六囊驼,皆入其家”,还上表奏功,加拜开府仪同三司。
但这种举动严重败坏了,唐朝在这一地区的传统威信,导致本来有利于唐朝的局势逆转。
当时,恰逢白衣大食(倭马亚王朝)与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的换档期,河中已经爆发了反抗大食的起义,但高仙芝的举动让很多原本亲近唐朝的势力,转向了大食。
次年(751年),“石国王子逃诣诸胡,具告仙芝欺诱贪暴之状,诸胡皆怒,潜引大食,欲共攻四镇。仙芝闻之,将蕃汉三万众,深入七百余里,至怛罗斯城,与大食遇,相持五日,葛逻禄叛,与大食夹攻唐军,仙芝大败,士卒死亡略尽,所余才数千人”。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怛罗斯之战是由唐朝对突骑施政策摇摆不定诱发的。
另外,唐朝对突骑施的打击,间接促成了葛逻禄的兴起。
葛逻禄和突骑施一样,也是异姓突厥部落。开元五年(717年),阿史那·献与苏禄相争时,葛逻禄部还奉诏出兵打击突骑施。
阿史那·献败逃后,葛逻禄并入突骑施十四姓,成了帐下一支重要的势力。
等到突骑施三可汗并立,葛逻禄独立,周边部落纷纷归附,成了中亚一支远比突骑施更为强大的力量。
安史之乱后,唐朝实力衰弱,吐蕃截断了河西走廊,西域成了一块存亡不知飞地。
葛逻禄迅速与吐蕃联手,和回鹘汗国(回鹘汗国一定程度可以看做是唐朝的盟友)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西域争霸战。
唐朝对突骑施连续几处政策失误,不但让一个可以作为战略缓冲区的势力败亡,也给自己增加了两个强劲的对手。
“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白居易《西凉伎》
综合以上各代汗王的经历可以看出,突骑施的崛起是以对抗西突厥阿史那王族为主线的。
乌质勒吊打阿史那·斛瑟罗、娑葛吊打阿史那·忠节、苏禄吊打阿史那·献,即便突骑施已经分裂,莫贺达干还杀了阿史那·昕。
在吊打四个唐朝支持的阿史那之余,突骑施还顺便揍了东突厥、吐蕃和大食。当然,对唐朝的安西四镇,突骑施也没少挥舞片刀。
看到这里,您觉得突骑施是给唐朝打工的呢?还是自主创业的呢?
说实话,当人类集群上升至国家的层面,尤其是两个大国之间,根本不可能出现国家利益的趋同,尤其是长期的国际利益趋同。
就像唐朝和大食,联手击垮了突骑施,这能说明两国的战略利益趋同吗?
没过几年,不就在怛罗斯大打出手!
同样的,唐和吐蕃也曾联手一起揍西突厥,战略利益趋同了吗?
很快不就在河陇、西域打得你死我活!
中国和美国的情况也是一般无二,期待两国有共同国家利益的人,脑袋里一定是有种黄色粘稠液体。
相反,大国和小国之间,反倒有可能存在长期的国家战略利益趋同,就像唐朝和突骑施,或者唐朝和葛逻禄,再或者唐朝和回鹘。
同样例子,现在在我们身边也能找到。
当然,小国也有小国的发展战略。就拿突骑施来说,将其看成是唐朝铁杆跟班,根本就不符合国家间的关系。
突骑施以推翻西突厥阿史那家族统治为基础,一直都有非常明晰的国家发展战略。苏禄同娶三国公主,摆明了就是要走一条左右逢源的道路。
之所以会花样吊打大食,不过是因为大食东扩,首先威胁了突骑施的国家利益。唐朝是顺水推舟,用了一下这把快刀而已。
而当突骑施触碰到唐朝在安西四镇的核心利益,什么公主和亲,什么册封可汗,该翻脸翻得比书还快,马上联合宿敌给予惩戒。
这才是国与国之间应有的政治关系,又拉又打,又打又拉。
只可惜,堪称一代枭雄的突骑施苏禄,夹在三个体量巨大帝国中间,不可避免的要被大帝国左右,间于齐楚的政治游戏,不是那么好玩儿的。
纵观突骑施崛起和衰落的历程,真可谓“生如夏花”、“烟花易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