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病恹恹的有些时日了。
阿碧放下手中竹笛，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前笛声想起，大青二青就同时从竹箱中慢悠悠爬出来要吃的，吃完后还围着她嬉戏一会儿——今天只有二青出来。
阿碧从小没了娘亲，爹爹以舞蛇谋生。她耳濡目染，传承衣钵，技艺更胜爹爹。她容颜似雪，眸光流转，腰肢灵动，柔弱无骨的双臂各缠附一条小青蛇，时而静默盘踞，时而嗔目攻击，时而慌张凌乱，时而盘旋摇曳，翠衣飘飞与两蛇混若一体，翩如兰苕，轻疾鬼魅，炫技四方观者如山，获利远胜爹爹。
如今大青没了，她歇了几日，抚着二青前额的红点叹道——咱们明天去山上，看能不能再给你寻个伴儿。
次日阿碧背着二青进山，她脚步轻快，到了山中尚早，寻水声见到山间溪流，此处草木丰茂，她放二青到草中游憩，自己坐在树下石畔歇息。
先前放二青出去玩儿，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自己回来，然而这次却久久不见踪影，眼看着到了中午，阿碧越发不安，她四处搜找呼叫，也不见二青回来，正怅恨无望时，忽然听见草丛中窸窣声，再看时喜出望外——是二青！后面还跟着一条小青蛇！
她抚摸着二青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这个小伙伴是你引荐的吗？
她拿出食物来喂二青和小蛇，小蛇畏缩在旁不敢吃，二青用嘴含食喂它，它才肯慢慢吞咽，吃完就随二青一起钻进竹箱。
回去训练小蛇，它盘旋周转如二青一般驯良趁意，阿碧很是高兴，给它起名叫小青。
舞蛇蛇身超过两尺就不宜再用，一则太重，二则望之生畏，二青渐渐长大，阿碧虽然不舍，也只能决定放它走。
阿碧背着二青小青又来到山中，拿出食物喂二青，叮嘱它几句放到草丛中，像以往一样，没多久二青就回来了，阿碧挥手赶它几次，它总是去去又回，阿碧叹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长大了，竹箱里哪能容得下你？在深山巨谷中定能修炼成神龙，快去吧……二青离开一会儿又再次回来，用头一直碰竹箱，小青在箱中不停窜动。阿碧恍然——你是要和小青告别啊！她打开竹箱，小青径直窜出，二蛇交头吐舌如私语，然后一起依偎游走，阿碧以为二青把小青也带走了，没想到小青一会儿独自回来爬进竹箱卧下……
后来阿碧再也没有找到称心的小蛇，小青也日渐长大。听樵夫说有时会见到二青，已经碗口粗，有时还追赶行人。
这天阿碧又背着小青进山，突然一阵风起，鸟虫噤声，草木分飞两侧，阿碧回看时一条巨蛇窜行如电飞快迫近，阿碧一颗心要跃出来，夺路狂奔——哪里逃得过？眼看贴到后背，她慌乱中掏出竹笛向后一甩，那大蛇突然停下，阿碧回头看时，大蛇前额红点清晰可见，她失声叫道——是二青么？
那大蛇认出笛子和阿碧，先后缩几步，又迅疾前去缠住她，阿碧见二青并无恶意，但难负二青体重，倒在地上挣脱告饶——二青，你太重了，松开我。大蛇才慢慢放开。
二青在阿碧膝前依偎，扭转作儿时娇憨态状，她抚摸着它额前红点——比几年前离开时变大许多，回想起方才惊魂一霎，不由得呜咽起来……
阿碧忽然想起小青，对二青笑道——想小青了没，它还在那边竹箱里，我带你去看它。阿碧打开竹箱，小青和二青久别重逢，紧紧缠抱不散。她对二蛇说——小青也长大了，本来也想放它走的，正好你们俩一起去吧。只是听好，山中不缺食物，你们不要再惊扰路人，以遭天谴。二蛇低头受训，阿碧又说声去吧，它们才转身悠悠爬走。
阿碧目送二蛇逶迤而去，溪斜山遮，二蛇很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