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滨（24）-希腊船上唱红歌
原创 麦竹 RIVER SHORE 2024-02-24 15:18 江苏
WHAT! 外轮上还唱红歌？
是的，外轮上就是在唱红歌。而且不是我们自己人唱，是一位对中国有感情的希腊船长在唱。
90年代中期的外轮修理，主要来自印度和希腊。北欧、日本的船东也有，但没希腊印度的船东多。
希腊船东应该是非常了解中国国情，船靠码头后的第一次会议后，船长总会给船厂的核心管理人员（修船总管，船体主管，轮机主管）一人一条香烟，要么万宝路，要么555。拿了人家的香烟，干活必定会好好干的了，人之常情嘛。希腊到底是与中国齐名的文明古国，深谙此道。
以前在武汉读书的时候，龟山上的电视塔身上印着硕大的555，这个是英国烟草公司在武汉做的广告，在没有高楼的90年代，只要出门，半个武汉都能看到。我们戏称：这个不是电视塔，而是武汉的一支三五牌香烟。
作为工艺员，我是不需要参加上午的第一次会议的。但需要到船上借图纸啊。
我记得是一条希腊船靠码头后，第一天下午上船借图纸，船名我忘了。
借图纸一般找大副。
在船上生活区一楼的会议室里，我遇到了一个年纪五十多，身材高大，穿橙色连体工作服，头发花白，鼻子高高，大大的蓝色眼睛下面长者一对突起的眼袋，嘴唇上蓄着浓密的胡子，颜色花白，但修剪整齐，讲话嗓门宏亮。逆着灯光，不仔细看上去，和亚里士多德的雕塑没多少区别。
说明来意，他说，大副在忙甲板上别的事情，让我跟他上楼。
进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门沿上的标牌上写着“CAPTAIN”--船长。原来，他是船长。
船长朝门外喊道：“THIRD, THIRD”他是叫三副上来帮我找图纸。三副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记下了我要的几份图纸名称，立即下去找去了。
船长办公室是两个单元，外面一个单元做接待室，里面是卧室。卧室里收拾的整整齐齐。
船长坐在他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也请我做在他对面。房间里散发出怪怪的味道，这种味道是长期由香水和体味混合而成。
我们开始了简单的交流，他说他来自希腊，他自小就喜欢中国，他知道中国的毛主席。
他问我哪里的，我告诉他了些我的经历。
知道我是学海事专业的，他很开心，特意起身给我冲了一杯咖啡，问我喜不喜欢美式咖啡？
我不知道美式咖啡和非美式咖啡有什么区别，又听到他问要不要加点牛奶。我回答说“YES”。
他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加了一点到我的咖啡杯里，郑重地放在我面前，咖啡杯里满满的，冒着一点热气。
他拿出一个看上去有年代的小笔记本，对我说，“我会唱毛主席的歌。”
没等我是否愿意听，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东方红，太阳升，东方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居然，他唱了一半，虽然发音稍微有点不标准。
我很吃惊，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啊。
他回答说，在五六十年代，他上中学的时候学的。他特意把笔记本给我看，第一行是简谱，第二行是希腊字母。希腊字母拼出来，对应的就是中文发音了。
他让我纠正一下他的中文发音。
其实我也就会唱前半段。我一句，他跟着唱一句。学唱几遍后，船长学的有模有样了。笑声、歌声在整个楼层飘荡。
突然，船长停止了他的歌唱。我扭过头，原来三副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几份图纸。我站起来，清点了一下。三副拿了一张A4纸，上面手写的图纸清单，让我签字。
我和船长告辞，正要跨出船长办公室。
船长说：“等等”。
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条555香烟，硬塞给了我。
第一次，我拿了一条555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