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管理层的相性问题
在《古井贡酒的一个财务疑点》中，我聊到「虽然管理层做出了解释，但依旧降低了我对古井贡经营合规性的内心打分。」就有同志疑惑，那是否要清仓古井贡酒。
我的回答是：
由此再次牵引出对管理层相性问题的讨论。
「相性（あいしょう），aishou」出自日语，是指两人之间是否容易处好关系的一个参数。例如一见如故、非常投缘，或者我看你就不顺眼、气就不打一处来等等，都是相性程度的一种表现。
这个类似于中文的「眼缘」，但前者更强调感觉，后者则强调「初次见面」这个时点。
管理层品行直接关于投资者与管理层的相性，这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但这又涉及到个人对「优秀管理层」的理解，非常考验投资者识人的能力，甚至天赋。因此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和同志们分享。
我们公司老板采用「坦诚、资本配置能力、非路径依赖、抗拒跟风、利润之上的追求、分享精神、政治情商、重视股东利益」这八个维度来粗略衡量管理层的优秀程度，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要「听其言、观其行」才可以。
我目前也在固化这八个观察维度，但也是以「听其言、观其行」为主。所以我往往很希望获得所关注企业管理层的发言录音和视频，最好能面见、餐叙之。
所以管理层的品行，这个词就和企业文化一样，很宏大，很酱缸。即使说过再多遍，并无济于事，恐怕还真得自己去观察。
不可避免地，品行也可以是很多决策的托词，甚至可以成为他人讥讽你决策的依据。
所以我的观点很简单，这就是一个相性问题，也是投资的艺术性所在。它取决于投资者的认知，或者说是阅人水平。和你相性不佳的企业，就是很难持有，除非很低的仓位。
有的管理层在人品上还有道德，但是商业水平不佳，最终呈现出「乡党」之态。但倘若这样的管理层有积极的股东回报意愿，也还是可以的。
有的企业本身拥有难得的护城河，或者极端便宜，对管理层的要求也可以低一些。
我在《什么情况下，我们应该加仓洋河？》中摘录，「因为管理层主要是面向未来之人，故前者（低估到合理）的实现不太依赖于管理层能力，只要他们能遵守基本道德即可；后者（合理到优秀）的实现需要折现未来收益，因此对管理层的要求较高。」
有的管理层虽然在本职业务上有专长，但没有利润之上的追求，也没有股东意识，习惯性吃拿卡要。那即便他能够把本职业务干得很好，他的股东也不会很舒服。
甚至会出现极其诡异的情况：明明是竞争优势极强的现金奶牛，投资他却会10多年而颗粒无收。
十几年前，雪球有人也把这种企业称为「价值投资者的陷阱」。这种陷阱其实很难避免，或多或少都会踩坑。所以才要适当分散，这样即使不幸踩坑，也不至于对市场失去希望。
我在《4月1日晨会随笔》中摘录，「有两类管理层比较令人担忧：1）打官腔、背稿子、答非所问……2）讨好投资者，拉小群，反复分析当前市场状况和筹码结构，向少数投资者分享更新的数据，有市值维护的嫌疑。」
此外，还有一些优秀的管理层，他们虽然有或多或少的缺点（人总是有缺点的），但无碍于大义昌明，坦诚开放且具有股东意识。
这样的企业，即使是处在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赛道，我也愿意把它放进股票池，有很便宜的机会也会小仓位上车，相信他们会找到自己的突破口。
毕竟，能够以非常轻松的姿态分配自己的一部分资金，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由此衍生到一个话题，我犹豫着该不该说：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最近部分同志对一个企业的投资成功其实有点令我担忧。
但很遗憾似乎我没有资格担忧，因为大家都在上面赚到了很多钱，我赚的却只是个零头。
「赚钱只是一个事实，无碍于逻辑的表达。」但想来即使我这么说，也没人听，所以我把它偷偷放在这里。
市场上常说，三根阳线改三观，听众往往当作笑谈。但真正的发生了，却又是实实在在。
企业涨了三两倍，曾经的怀疑便烟消云散，对公司的态度也带上了粉色滤镜。
我甚至看到一些同志反思，「从未见过如此确定性的企业」，「这次的分红让人很感动，原来真的有道德素质过硬的管理层和大股东肯考虑小股东的利益」，以及反思自己为什么局限于40%的仓位，应该上70%，90%，甚至120%的仓位。因为机会难得。
稍微回顾一下这笔投资，其实不难发现，这笔投资的确定性是随着企业还款进程而不断增加，但又伴随着账上现金而不断减少的，设置仓位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价值实现的过程中「事与愿违」。
此外，这笔资金的来源是在于处置子公司股权，迫切性在于大股东还款需求。
为什么会还款？是因为挪用和欠款。我去年的用词应该不算偏激，「劣迹斑斑，负债累累」。
还款人被迫接受高达77%的本金损失，通过破产和重整赖巨额债务，大股东被廉政公署调查……这些行为是无法被称为道德素质过硬的。甚至无法被称之为道德。
但是，近段时间以来，赞颂管理层的话语不绝于耳，对企业的未来（哪怕企业已经将账上现金用的七七八八）充满信心。这种信心源自两年三倍的收益，源自前期预想「如教科书般精准的实现」，源自朋友们的恭贺与羡慕，唯独不源自企业本身。
我同样恭喜和祝贺每一位参与其中被赚得盆满钵满的同志，大家用自己的认知换到了资产，改善了生活，这是认知的胜利。
但我同样担忧（也许只是杞人忧天），这笔成功的投资会在未来让很多人破产、痛苦。因为它太符合设想了，就像几年前狂飙突进的古井贡酒一样，一切预案与安全边际都没用上，它完美地分红、完美地上涨，所有参与者的账户资产都在飙升，任何时候下车都是错误。这可能会带来一些很不好的认知，「投资就是按照这种思路赚钱」，以及「我为什么不敢」，「要是重仓/单调/杠杆，我就……」。
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每一笔投资都应该是独立的，对买入/卖出时的心态、决策进行单独记录，然后借助这些记录回到当时的心境中，去理解那时做出决策的人。否则，一次过于成功或过于失败的决策，都可能毁掉一位前途无量的投资者。
这话不适合我说，可是我看也没人说……那还是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