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学校毕业招聘会来了个上市肉类工业生猪养殖公司宣传介绍，因为人数尴尬，所以我在课间被拉去凑人头。
我们一行凑人头的大一新生悄咪咪的落座于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一方面寻找不到捣乱的时机便于埋伏伺机出手，另一方面捣蛋失败后可以以最快速度逃离案发现场。
进行大半，氛围其实不是特别好，场下除了少数几个真心想求职的大四学长学姐，坚持下来的无非是为了企业结束抽奖的礼品。
屁股落下时，HR正好在提问，在座的各位觉得未来你们月薪多少是你所满意的。
我脱口笑道，“两万”，然后迅速埋头在桌上。前排纷纷扭头望向了我，在场的企业工作人员也投来了一种未经历社会现实毒打的怜悯。
我清楚他们的第一感受，我虽以玩笑之势说出，但我的确在过去思考过这个问题，两万，很不要脸的在这说，我觉得我值。
HR又说，我们考虑现实点是多少，我们刚入职场的薪资多少是你想要的。
没有人回应，我又答，一万。
HR的脸像看到了光腚的小孩，眉角弯弯眯了我一眼，似乎在说这是哪冒出的小屁孩。
“可能吧，我们在座的没真正接触社会，一般来说，像我们在座的普通本科的学生，平均月薪在4000+,所以我们要认清现实。大家知道我们所认为的铁饭碗，公务员多少一年吗？”
然后HR和我们分析了公务员薪酬变化，社会地位，晋升路径，考公难度，介绍新希望公司做的产业和自己从学会计到自己转行在新希望做人力资源经历，表示期待在座的各位一起到新希望，可以和他们一起“养猪”，讲得凑数的大一新生心潮澎湃，但这怎么能动摇我这种眼高手低的年轻人呢。然后进入现场提问环节。
有求职意向的学长几个问题来回，现场便沉寂了下来，我见状举起了手。
HR看到我说，来，把话筒那个两万的同学。全场的目光在我身上留下街边看热闹的期待。
我站起来后，场下骚动一阵，我笑着低下头表示害羞，又抬了起来。
“非洲猪瘟对生猪养殖产生极大的冲击，我们知道对于初入社会的学生而言，工作的选择未来价值肯定要大于实际价值，在猪瘟爆发之下，新希望是怎么应对的，我们怎么知道去到新希望是真的能看到希望。”
HR听完了我提的问题，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看来两万不是说说而已，这个两万还是有两把刷子。你是学金融的吗？”
我摇了摇头，我学轮机的。
他点了点头，哦，那难怪。不过，每个人选择不同，去海上也要面临着陆地工作不同的艰辛。这个问题是你刚才用手机查的吗？
我再次摇了摇头。
“那不错啊，两万不是白叫的，他说得对，过去两年非洲猪瘟对养猪行业冲击很大，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非洲猪瘟是无法治的，而且传播力度极大，接触就会感染，病死率甚至达到100%。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活埋。很多中小型养猪户都亏的血本无归。中国因为这场猪瘟，死了全国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的猪......”
他的话让我想起很多，进去招聘会时本不知道是养猪企业，听了一段时间后才初步对这个公司有了些了解，家里蛮多亲戚都从事着和养猪相关的工作，对猪瘟的影响或多或少知道点，所以和他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对这个问题想说的话很多。包括我对于他的话也有很强的共鸣，让我重新燃起书写这篇文章的想法。
2019年12月新冠出现在中国土地上，中国成为了第一个从疫情中走出的国家，人类世界的瘟疫渐渐被人类找到方法控制，而在这之前，中国大地上的另一场瘟疫一直发生着，可能在未来几年乃至几十年影响着中国人餐桌上的消费分配。
时间还得往前推，我们家族有个传统，每个即将高考的孩子，二舅二舅妈都会单独和孩子吃顿饭，因为二舅妈是高中数学老师，二舅在家族里资本算是比较雄厚的，他们都是知识改变命运的一代人。
走出饭店的时候，发觉二舅好像老了，他瘦了很多很多，两条腿像两根枯老易断的树干，宽大的裤子好像被松紧绳拉了很长很长才在腰上绑住。从爸妈的日常里，也略微听到了些他的不易。
二舅经历了两次高考，一次落榜，第二次咬着牙考进了华南农业大学动物科学。靠着所学生猪养殖发了家，开了斗门区最大的猪场。小时候最喜欢过年去二舅家里玩，五层楼的别墅可以让我们疯跑，临走还能拿一箱五花八门的烟花爆竹回家。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到华农，华农现在分数比华师低不少。舅妈说，几十年前华农毕业都当了老板，但现在哪那么容易创业，你看现在老师社会地位不比企业家高？
舅舅不语，微微低着头夹菜给我。不知怎么的一种共情的失落感哗啦撒在心底。
回校后，每星期回家都能从新闻和妈妈口中知道猪价暴涨。而这一切只是影响着餐桌上的肉类品种。再后来所有物价都开始上涨，新闻里说KPI上升，连学校食堂也不见了猪肉的踪迹，各类食物的价格也都上涨了。
中国在肉类消耗中，猪肉占比最大，中国也是世界最大的猪肉出口国。今日的现状是，中国的猪肉缺口占往年的35%左右，相当一部分猪肉需要从国外进口。其实仔细留意新闻也能发现这之中的蛛丝马迹，前几天各地进口冷冻猪肉外包装查出新冠病毒活株，事出后该批猪肉被紧急召回。
非洲猪瘟传入中国后，以千亿为单位的资本被非洲诸位病毒一起埋到了地下。我知道二舅只是之中一员，我不敢问他，可按他的猪场出栏量估计亏损接近一个亿。
猪瘟病毒在低温环境下能生存近十年之久，感染病毒的猪身体各种器官都会携带病毒，包括体液、粪便，人接触后尽管不会感染，但病毒极容易通过粘附鞋，汽车，人传播到更远的地方，所以有段时间二舅猪场是不允许人员随意进出。尽管绞尽脑汁防范，但还是没能幸免。
在沼泽深处舅舅有过许多挣扎，但那种挣扎不同于高考，高考路上你是能看到自己未来的，而面对未知的病毒，你无能为力。他进口外国药物、疫苗，联系华农研究所抽血送检，到最后连中药都尝试过，最后还是看着一头头残喘的猪被自己杀死埋进土里。
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用自己所学，离开农村，白手起家，到快退休的年纪，目睹着自己大半辈子的所获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他不是个例。在我们只能感受猪价飞涨的时候，无数养猪人将自己义无反顾投入所有，哪知人无力渺小到，只能等待病毒一点点蚕食自己的资本和精神。
在基础商业里，资本的优势能战胜很多事情，能挤破异军突起的新星，能熬过黑天鹅事件。
旧范式走向新范式，有人知道猪价暴涨，可不知那暴涨也吞没一些辛苦半生的人。
牧原股价的持续走高，不妨是行业护城河与这场跌幅造就的。
在这里说来，有些马后炮，可是在几个月以前，确实有人叫我多关注一下牧原，现在联系不上她了，但我觉得，仔细生活，真的能发现颠覆的机会。$牧原股份(SZ002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