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营销这件事，出圈往往不期而遇，翻车却是屡见不鲜。
近日，口服美容品牌“五个女博士”的电梯广告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广告中女演员歇斯底里地呐喊着“老公气我，喝”、“熬夜追剧，喝”、“又老一岁，喝”、“喝五个女博士，都是你们逼的”等魔性台词，被部分网友认为是“侮辱女性”、“加重女性刻板印象”、“贩卖性别焦虑”。
图源：红制作抖音号截图
事件发酵后，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了声讨队列，表示对这种冒犯性的广告感到生理不适，连中国妇女报也站出来表态，评论称“不尊重女性”。北京市朝阳区市监局通过舆情监测发现该广告引起网友热议后，已对该公司立案调查。
但品牌方至今没有作出公开回应，相关广告也依然在电梯间里无限循环。细品之下，这件事似乎不只是广告翻车这么简单。毕竟舆论漩涡是流量集中的成果，黑红也是常见的营销手段，如今的热议说不定正是品牌方喜闻乐见的。
这一点从五个女博士选择的广告公司可见一斑，操刀广告的制作方，正是电梯喊麦广告的“惯犯”——红制作。
从广告老司机到喊麦达人你也许没有听过红制作的名字，但一定看过这家公司出品的喊麦广告。
“找工作，上BOSS直聘，找老板谈”、“铂爵旅拍，想去哪拍，就去哪拍”、“翼眠格子枕，用科技睡服你”……电梯里那些令人不堪其扰却又印象深刻的洗脑广告，十有八九都是出自红制作。
红制作隶属于北京宝力红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天眼查信息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14年，创始人岳华平和何勇波，正是公司的两大股东。
根据岳华平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信息，红制作的两位创始人，本来都是广告圈的“老兵”，在行业内摸爬滚打了十多年。2013年，岳华平结束了独立广告导演生涯，而何勇波厌倦了在4A公司当创意总监，两人看到移动互联网视频的爆发后，一拍即合决定成立自己的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红制作的公司规模常年保持在7个人左右。岳华平曾在社交平台解释，这是受到了行业前辈的影响，据悉他的前辈曾经把一个两百多人的公司做到只剩下四五个人，但其认为“公司是小了，但是作品更纯粹了、不伺候别人了、自己更开心了”。
图源：微博@金枪大叔
红制作早期的广告制作方法，走的也是传统路子。
2014年，一则名为《我们的时代》的春晚广告，为小米在国内市场打开了声量。这个广告属于典型的“高大上”类型，全片没有任何关于产品的宣传，而是用一些年轻人的画面和热血励志的台词，带出了小米的品牌精神。鲜有人知，这其实是红制作的手笔。
图源：红制作抖音号截图
在电梯广告之前，红制作选择的广告媒介是央视春晚、发布会及游戏平台，内容主打的是“格调”，典型的出圈案例除了小米《我们的时代》，还有乐视《世界向东 我们向西》、网易《游戏热爱者》等等。
让红制作风格转向的，是2018年和BOSS直聘的合作。
彼时，BOSS直聘砸下重金拿到了央视世界杯广告的投放机会。这次广告投入成本很大，据说老板赵鹏拿出全部家当，但投放时间很短，也就十几秒的时间。
为了能够让观众在紧张的广告时间内牢牢记住产品的名字和功能，红制作想出了“找工作，直接跟老板谈；找工作，上BOSS直聘”的口号，并将其放在了一个球迷互相喊话的场景，最终交出了BOSS直聘《世界杯加油篇》。
图源：红制作抖音号截图
尽管BOSS直聘的世界杯广告因为简单粗暴在网上被骂得很惨，但带来的流量转化却是实打实的。据了解，2018年世界杯期间，BOSS直聘的日活用户连续创新高，单日注册用户出现了成倍的增长，APP的下载量成为苹果商店商务类免费榜单第一名。
这样的效果，也让红制作找到了新的方向。此后，红制作的喊麦广告便一发而不可收。
在找到电梯这一更加合适的投放媒介后，红制作陆续合作了新氧、Ulike、铂爵旅拍、黑白调等品牌，让电梯喊麦广告彻底走进了大众视野。
由于红制作的电梯广告基本上都是强制、重复、轰炸的洗脑，所以在普罗大众中往往不讨喜，甚至引起不少人的厌恶。同时，因为背离了传统广告业的理念，红制作也遭到不少同行的排斥，甚至被称为“中国广告的黑洞”。
但红制作并不在意外界评价，他们自诩为中国本土企业著名的“名牌制造机”，表示“自己是以新锐的导演手法和出格的创意为客户创作了引起社会热议的传播案例”。
岳华平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广告不出圈，效果就出殡”，他认为喊麦只是一种解决办法，世界上的办法肯定不是一种，红制作永远只选择最有效的那种。
商业繁盛地，道德滑坡处？骂名不断，红制作的商单也不断。
岳华平曾经对外透露，红制作从来不接500万元以下的订单，也不接周期超过30天的订单，平均一年只做10单生意。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缺客户，每年可以做出上亿元业绩。
用岳华平的话说，“客户一旦跟我们合作以后，他就会上瘾”。据悉，BOSS直聘在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的广告依然找了红制作，小米和红制作从2013-2020年间都陆续有合作，近年来红制作的案例中也数次出现了Ulike、今麦郎、乐歌等品牌。
品牌方蜂拥而至，看重的当然是其广告的流量转化。过去的经典案例已成为红制作最好的背书，小米的家喻户晓、BOSS直聘的上市、Ulike在电商平台的崛起，功劳簿上都要给红制作记上一笔。
然而，广告带来的流量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也有可能会割伤品牌方。
且不提令人生厌的喊麦方式，红制作的广告往往还会用一些具有争议性的内容来哗众取宠，因此万众瞩目的同时常常也会伴随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五个女博士的事件可以说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在此之前，类似的案例已比比皆是。
比如，此前红制作为脱毛仪品牌Ulike打造的电梯广告中，就有“高级女人用高级的”这种涉嫌物化女性的口号，也有“不是蓝宝石的，我不脱”这种打擦边球的内容。天眼查数据显示，2022年，Ulike脱毛仪关联公司杭州由莱科技有限公司因为发布低俗广告，被杭州市市监局罚款30万元。
而和无压枕品牌翼眠的广告比起来，Ulike还是小巫见大巫了。翼眠的广告虽然不再喊麦，但却是以一个身穿睡衣的年轻女性为主角，不断重复“和我睡，你够格吗”、“前凸后翘，才够格”、“用科技睡服你”等虎狼之词，可以说将擦边做到了极致。
图源：红制作抖音号截图
此外，红制作和小贷公司还呗APP合作的电梯广告也曾引发热议。这则广告最醒目的口号是“打老婆的人不借，不打老婆的即时到账”，利用了家暴话题来获取曝光效应，被网友认为是毁三观的广告，还会对未成年人造成不良影响。
讽刺的是，岳华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广告语必须要有企业的正向价值观。他以乐歌升降桌的广告语“这辈子直了”为例，表示这句话“超级正能量”，暗含“挺直脊椎”、“为人正直”的意义。他还认为这句话很幽默，心正的人看到的是“直”，心不正的人看到的是“弯”。
喊麦广告不是营销捷径营销战略大师劳拉·里斯曾提出，在品牌定位中，语言是钉子，视觉是锤子。
红制作也有属于自己的钉锤理论，他们认为广告中信息是钉子，表现是锤子，两者缺一不可。但纵观红制作过往的翻车案例，相比千夫所指的“争议钉”而言，令人厌烦的“喊麦锤”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在岳华平看来，喊麦广告洗脑是一种成功的表现，“洗脑恰恰说明你记住它了，失败的广告几乎都是不洗脑的”。这样的说法不无道理，喊麦广告的本质其实就是大声+重复，而这两者也可以帮助品牌轻松获得广告效应的第一把钥匙——记忆。
互联网营销法则中，“双微一抖一分众”是核心阵地。这里的“一分众”是用行业龙头分众传媒，来指代中国的楼宇电梯。对于这个拥有“主流人群”、“必经”、“高频”、“低干扰”四大标签的生活场景来说，喊麦广告可谓是绝佳配对，可以加倍强化用户印象。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不管曾经电梯间里李诞的“想去哪拍，就去哪拍”有多么聒噪，许多人需要拍婚纱照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确实是铂爵旅拍。事实上，红制作广告对于品牌方最大的吸引力，正是喊麦广告的这种洗脑能力，而非触碰红线带来的负面流量。
BOSS直聘创始人赵鹏曾在接受采访时认可过红制作广告的价值。“我不觉得简单粗暴，‘找工作我要跟老板谈，找工作上BOSS直聘’挺好的。”对于2018年世界杯广告招来骂名一事，他们内部反思的结果是“投放频次高了，有点太唠叨”。
不过，喊麦广告并不是万能的营销捷径。
岳华平自己也说过，不同阶段的品牌需要不同的选择：刚刚出圈的新品牌，需要快速扩大声量，完成从0-1的知名度突破，就适合选择喊麦广告；而已经声名鹊起的品牌，更多需要的是美誉度从1-100的提升，这时候就需要选择传统的、追求美学的广告。红制作过往的合作案例，的确也符合这一逻辑。
更为关键的是，品牌还需要能接得住喊麦广告带来的流量。
以这次的五个女博士事件为例，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后，五个女博士不只因为低俗广告而栽了更头，还被曝出了“碰瓷北大又被打假”的黑历史以及“旗下产品并无保健食品备案”的黑料，消费者的关注点已经逐渐从广告争议升级到对其产品功效的质疑。
事实证明，不管是喊麦广告还是其他广告，没有足够的产品能力和运营能力作底座，所有的流量只会撑起一座空中楼阁，而且离地越高摔得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