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会搞美国大农场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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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code:直到几个月之前,我一直相信,随着中国城市化的发展,农民会越来越少,最后,会演变成类似美国那种局面:2%的农民养活整个国家,一个农场主将耕种今天整个村庄的所有数百亩甚至上千亩土地,大量农村学校、诊所、人口甚至大部分村庄都将不复存在。

上个月,我下载了几乎所有温铁军教授的讲座视频,然后转成MP3格式,这样我炒菜、吃饭、刷牙、洗碗的空白时间就可以听讲座了。温铁军很多观点令人耳目一新,提供了跟传统欧美自由主义经济学不一样的另一套解释体系,可以说是讲出了中国故事。其中,他提到美国的大农场模式不适用于中国,当时我还有点狐疑,但当我搜了一下相关资料之后,我的看法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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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中国不适合搞美国那种大农场模式?

因为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决定了我国农业追求的是产量最大化而非利润最大化。

很多人觉得美国农业发达,高度机械化、自动化,所以,美国粮食单产应该远超中国。

这不是事实,中国粮食亩产处在世界前列

2018年,我国小麦单位面积产量达到了每公顷5416公斤,也就是说平均亩产在722斤!美国的小麦亩产大概在422斤左右,远远低于我国的亩产。

但是,中国是靠大量的劳动和农药化肥投入,换取到比发达国家高得多的单产。

我国亩均化肥用量21.9公斤,远高于亩均8公斤的世界平均水平,是美国的2.6倍,欧盟的2.5倍。广东省化肥施用量每亩大约240公斤,农药使用量平均每亩1.8公斤,化肥及农药的使用量全世界最高。

美国式的超大规模农场为什么单产反而比中国低呢?

就举一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美国中西部地区,有大量圆形农场,我在奥维互动地图研究了一下美国圆形农场,发现主要在堪萨斯州最多,这种圆形农场要求是缺水的平原地区,靠自然的水流本来是无法种那么多粮食,但是有了巨型的旋转喷灌系统,就可以利用遥远湖泊或地下淡水来种粮食,大概堪萨斯州处在内华达、犹他州、科罗拉多这几个干旱地区的外围,刚好又有水、土地又非常平整,所以适合发展这种旋转喷灌系统,搞圆形农场。

但是,我搜索了一下卫星地图,发现科罗拉多州东部一条河谷沿线,一个叫wiley的地方也有少量这种圆形农场,如果飞去洛杉矶租车,自驾大约2000公里,可以到达这个地区,沿途可以看科罗拉多大峡谷和亚利桑那州的生物圈二号,然后可以去加州几个国家公园和沿海公路,走一个环线……

科罗拉多河谷地区的圆形农场,有一个好处:附近可能有高山,可以爬上去把圆形农场当做背景拍到照片里。堪萨斯州圆形农场尽管很多,四周全是平原,没法俯拍……

这种大型旋转喷灌系统,效率非常高,从地下抽水上来,一个悬臂可以像个圆规一样旋转灌溉数千亩农田:

用软件带的标尺量了一下,上图中最大的那个直径为1600米!面积就有:

S=3.14*800*800=200万平方米=3017亩

把农田做成圆形,实在浪费!浪费的面积应该是圆的外接四边形的面积减去圆形的面积:

S四-S圆=1600*1600-2000000=56万平方米=840亩

看来得提高一点利用率,于是美国人在这4个圆形农田的中间再开辟出一个小的圆形农田,该小圆面积是多大呢,计算稍复杂些,为了说明,弄了一个示意图:

网页链接

可见小圆的半径为大圆直径的0.207倍,对于上述4个3000亩大农田中间的小农田,其面积为:

S小=3.14*(1600*0.207)^2=344437平方米=517亩

圆形农田相比方形农田,约有21%的地是浪费的。

所以,美国那种超大农场的农业生产方式,确实效率很高、价格很便宜,美国一个农民就可种地3000亩地,产量150吨可养活200个人。但是土地利用率低、单位产量低。

中国的基本国情是人多地少,人均1.35亩,美国人均9亩

美国国土面积937万平方公里,美国的耕地面积约占国土总面积的20%,为18817万公顷,人均接近0.6公顷(9亩)。截止2014年美国的务农人口约占总人口的2%。有权威数据记录到2014年,美国的农场约有220万个,农场占地面积为9.2亿英亩,平均每个农场的面积为418英亩。每个农场主平均经营400英亩的土地,大约等于2400亩,并且非租赁农场主对自己的土地有绝对的私有权,并受法律保护。每个农场的劳动力平均为1.6个。

中国总人口达到13.68亿,其中农业户口7.5亿,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口为6亿5千万人左右;全国耕地面积为18.2574亿亩(2014年);人均耕地面积不足1.35亩,不足世界平均水平的40%。

而且,全国66%的耕地分布在山地丘陵和高原地区,只有34%的耕地分布在平原盆地;一级耕地仅占耕地总面的41.33%,且分布极不均匀,主要集中于东部地区。水田少、旱地多,土壤养分严重不足。

这种基本国情决定了,如果像美国那样浪费耕地,中国将无法实现口粮自给自足,粮食安全无从谈起。

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农垦区域,机械化水平已经超过美国,每亩的净输入300~400元,也就是每亩获得500斤左右的粮食(国营土地种植不要交钱)。在美国,动用29亿亩耕地产生3亿多吨粮食,无论总产和单产都低于劳动密集型的中国(18亿亩耕地产6亿吨粮食)。在单位土地面积上投入的人工越多,精耕细作,产量和质量以及食物多样性就越多,且从满足国家粮食安全的角度,压力就越小。农民满足了自身的粮食安全就在很大程度上满足国家粮食安全,因为种地的农民是不用买粮吃的。反之,像美国那样,让极少量人养活多数人,且食物构成也向美国看齐,中国需要的优质耕地得100多亿亩。很显然,我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人多地少,且土地质量不高,是中国永远的国情。

蒋家庄的家庭农场试验,有力地证明了被有些人推崇的美国农业模式在中国是行不通的,美国农业梦是破产的。要做家庭农场,粮食单产和总产下降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中国18亿亩耕地生产的粮食低于5亿吨,那么社会是会出现动荡危险的。中国人口的零头都比美国多,指望美国人供应粮食根本是不靠谱的。大农场农业发展存在着一定的必要条件

1.地广人稀,农场主对土地拥有绝对的私有权。

2.机械化程度高,大量高新科技在农业领域的应用。

3.农民要有较高的技术知识和能力。

世界上的农业有3种基本模式:

第一种,是美国的家庭所有大农场,工业化生产,发生在殖民地国家,地广人稀。

第二种,是欧洲家庭所有中小型农场,科技化、半工业化生产,辅以旅游、度假等等功能,发生在殖民别人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城市化程度高,劳动力价格高,科技发展水平高;我们现在国内提出的“家庭农场”概念,本质上就是这个模式。

第三种,是家庭所有的小型地块农场,以东亚为代表,中日朝韩全是这种,其特点是当地宗族化的原住民来精耕细作、单产极高,原因很简单——人多地少。

50年后,就算中国实现了完全的城市化,农业人口比例也要远超过2%,由于农村有更好的生态资源,这也会吸引很多退休人员、自由职业者、旅游从业者在农村定居。所以,中国的村庄不会消失,而是会继续保留大量人口。

所以,现在搞乡村振兴投入在农村公路、电网、电信、水利等基础设施上的钱,以后还是能用得上的。

如果你看过美国机械化采收苹果、胡萝卜、花菜、土豆的视频,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沃尔玛Costco的农产品价格可以比菜市场便宜那么多了,美国个人种植的蔬菜、水果,只能主打有机、非转基因等环保健康概念,卖的价格比连锁超市贵得多。

由于中国的基本国情,中国农业就算彻底现代化,农产品价格也不可能达到美国那么便宜的程度,一个推论就是,沃尔玛永辉这种大型连锁超市相比菜市场、小区便利店的价格优势,就远远达不到美国那种程度,这决定了50年后,中国大陆的菜市场和小区生鲜小店依然会继续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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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新技术与新趋势的种种可能……

精彩讨论

不明真相的群众2020-09-09 20:59

中国大部分统计意义上的“农民”,并不真正从事农业,更不从事粮食种植业。
中国大部分农业,商品农作物产出极低,没有什么经济价值。而大量产出商品农作物、商业粮的地区,恰好是实现了比较高的土地集中度和机械化的地区,比如东北、华北、长江中下游平原。我多年前去绍兴采访,当地通过土地流转提高了土地集中度,由外地来的相对专业的农民耕种,生产商品粮。
温铁军不是一个严谨的学者,虽然人很Nice。多年前我做过一个对他的采访,大部分问题他都不能自圆其说。

不明真相的群众2020-09-09 21:13

但他并不真的了解,或者愿意了解农民的真实想法。
他的一个核心理论是“土地社会保障说”,其逻辑基础是历史上的“失地流民说”,其逻辑结论是维持现有土地制度:分散不完全占有、不可流转。
这个没有看到现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趋势会整个改变社会结构,也无法证明一个规模极小、货币化率极低的经济体,怎么在一个高现金消耗的社会里提供“社会保障”功能。
中国大部分农民既不太会种地,更不想种地,他们最大的愿望是离开农村,不再从事农业,如果他们的土地能被别人买走(比如征地),那就太幸福了。

forcode2020-09-09 22:00

我觉得温铁军本质上是智囊,不是经济学家,没有逻辑严密的理论体系,他的很多观点实际上也是综合国外某些第三世界学者的理论,比如依附理论。所以,他的很多观点并不是说不了解农民的想法,而是站在智囊的立场考虑应该如何做,更有利于社会稳定。
他的很多思考(政策建议)更接近社会学而非经济学,比如说农地作为农民最后保障的观点,在社会学很多文章里都可以见到,也不是他的原创。这个观点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像第三世界国家,因为农地可以自由交易,最后农民卖掉农地、宅基地后进城,如果找不到稳定工作,最后只能在城市某些区域扎堆形成贫民窟,他们失业后已经没有老家可回,城市里住宿、吃饭都是要花钱买的,中国的社会保障和福利体系又不够健全,没有能力为数亿农民提供国民待遇和最低保障的情况下,农地、宅基地就是一个最后的避风港,在市场竞争中的loser最坏还可以回老家种地,在老家住宿不要钱,粮食、蔬菜都可以自己种,鸡鸭鱼可以自己养,这样社会就不容易乱,如果遇到经济危机,失业大军没有老家可以回,扎堆聚集在城市,会造成严重治安隐患……
像今年的新冠疫情+MYZ造成大量人口几个月没有收入,如果没有农村这个大后方可以蓄积失业大军,城市里的治安状况可能会恶化得多。很多底层打零工的进城农民,如果老家没有宅基地和农地,如果又没什么存款,疫情封锁几个月,很多人可能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快速复工复产的压力就特别大,很难像我们几个月前那样全国居家隔离……
我觉得,西方经济学和自由贸易理论,背后的意识形态倾向是毫无疑问的。温铁军这样的智囊,结合中国传统和中国实际情况、以及各国理论,提供了不同于欧美经济学的另一套逻辑,是有价值的。

寂寞的高阳2020-05-21 12:52

现在农村都不种粮食啦,自留地产的那点东西就够自己吃,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工厂打工,上有老下有小,靠农业根本活不下去,不但不耕种,牲口也不养了,其实就是低配版的城市生活

天津小明2020-05-21 11:05

佩服你的学习力

全部讨论

2020-05-21 12:46

建议再搞个工具栏,介绍你使用的,了解的各种网络工具,软件app,野营工具,生活工具,diy反正……这个工具栏会挺有意思

2020-08-26 07:12

人员安排才是关键,农村人口抽出5亿,无处安排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宁可效率低也要把放在那里。

2020-08-25 21:44

就让老乡与城里人大家自由移动迁徙吧,拜托别“计划”了。

2021-09-20 14:55

温教授的观点新颖有趣,但总觉得经不住推敲。比如近来他谈乡建,说是山沟沟只要保持原始风貌,修一条路进去,那么养老产业,生态农业等等都会应运而生……全国还真有许多地方这样搞的,绝对是花了巨额资金。只是我愚蠢地觉得,山沟沟产业,没有强大的周边城市经济体支撑,没有他们强大的消费能力支撑,是不可能顺利发展的。而温教授又是主张逆城市化的。

2021-02-20 15:20

天啊…中国搞大农场当然也是集约型的大农场,不会正方形的地就种个圆的。拿美国圆形种地的例子说,中国也不适合搞农业规模化,有点糊弄傻逼的味道啊。

2020-09-09 21:26

说的挺有道理,但是不认同。以后农村不会户户都种地,一定会外包。而且机械化条件很成熟,把地包出去,干活赚钱才是个人的利润最大化。所以,追求产量最大化这个观点站不住脚。一定从个人的利益出发才行。

2020-08-25 21:27

美国的确是天生好命,可怜印第安人,这么好的地方被人给强占了,还给灭族

关注的挺多的,佩服。作为农民,我说几句,现在农地已经开始出现抛荒现象了。山东地区整个农村空心化非常严重。40岁以下的人很少有人会种地了。我想适度规模化是必然。我姑父就承包了不少地,差不多100亩,大体上还行吧。
未来大农场模式不会出现,但是合作社模式会大行其道的,大概每户种植几百亩总是要有的。

2020-05-21 17:01

美国小麦区那种所谓“大平原”又叫美国大沙漠
土地质量远远差于中国中东部的平原地区

圆形农场其实一种粗放的 过度利用土地(主要是水资源 美国西部很干)的行为

美国土地相比中国没什么可吹的

2020-05-21 11:55

小作坊收益有限,以后这些人就是贫困户,一年赚2,3万,很少人愿意干了,不如去城里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