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市场在磨底，但煎熬人心的不是市场，是反复萦绕在我们每个人心头的一个问题：中国的经济究竟有没有未来？
有没有未来？回答这个问题需要看两方面：
一方面，有没有空间？
第二方面，路有没有走对？
1、有没有空间？
质疑论者说，我们的人均GDP已经超过了10,000美元，基数已经足够大；支撑我们30年高速成长的人口红利，行将用尽，我们的老龄化社会正在来临。
中国是不是发达国家？显然不是。我们仍然在追赶先进者的路上。对于追赶者来说，未来的空间，就是他与先进者的距离。我们与先进者的距离有多远？
总量上看，我们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有世界上最大的工业能力，我们有世界上最长的高速铁路，等等。但“经济”一词是两个字：经，就是经世，是管理总体，管理宏观；济，则是济民，是管理微观，服务个体。
总量上看起来似乎离先进者距离不远，个体上来看我们在什么水平呢？
2021年中国人均GDP是1.12万美元，与我们文化、经济环境相近的东邻日本是3.93万美元，韩国是3.4万美元。我们是美国的16%，是日本的28.5%，韩国的33%。
人均GDP是先进者的16%，这个大约就是日本相对于美国1960年的水平，韩国相对于美国1987年的水平。
如果数据有误差的话，那我们的个人感受可能是更直接也更准确的。我们生活的衣食住用行，我们所享受的教育、医疗，我们感受到的社会管理——总而言之，是我们个人生活在社会上的各个方面——都只能说小康已过、富裕不足。我们的居住面积不小，但我们居住的社区、城市环境并不便利；我们的汽车普及率不低，但是城市拥堵，交通成本过高；我们基本能享受全面的、有保障的医疗服务，但是好的医疗服务仍然是一号难求；我们基本普及了9年义务教育，但是好的学校仍然要煎熬父母，要去“鸡娃”……
我们是发达国家吗？显然不是，只有当这些焦虑都基本消除，这些生活、就业、上学的压力不至于成为压在中产阶级身上的座座大山的时候，我们的社会才真正进入了发达国家的门槛。
至于老龄化的问题，目前我们仍然有世界上最大的人口，我们有世界上最大的消费群体，我们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工程师团队，我们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产业工人群体。中国很大，比例上的变化不能掩盖的事实是，我们任何一个群体拿出来都会远远超出别人的全部。在新经济时代，大，常常是新业态产生的基础土壤，所以越大反而增长空间越大。
此外，老龄化不能延缓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需求，它并不能降低我们的发展空间，它只能延缓我们的发展速度。而且这个延缓它是缓慢的，人不可能突然老去，老龄化的过程也不可能突然导致经济失速。
在达到我们目前的这个水平之后，日本从1960年到1973年继续维持了13年的高速增长，除了1965年、1970年、1971年增速低于5%之外，其他年份增速平均在两位数。之后1974年到1991年，又维持了17年的中低速增长，年增速3%~7%之间。1973年的时候，日本的人均GDP是美国的60%，1990年则超过了美国当时的人均GDP。
所以，对于一个刚刚跨过小康线的巨大的经济体来说，我们不缺增长空间，我们甚至不缺高速度的增长空间。
2、路有没有走对？
那困扰我们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究竟有没有办法实现这个持续的高速增长，我们有没有走对正确的路？
毋庸置疑，当下大家对经济的担忧主要都集中在这个方面，我们担心之前证明行之有效的经济管理手段，证明行之有效的推动经济的方法是不是要被抛弃？我们之前重效率轻公平的这种模式是不是会完全让位于重公平不重效率的经济增长模式？市场这个无形的手是不是要让位于政府这个有形的手？
要回答这个问题，本质上是要回答我们在当前这个十字路口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路。我们不妨看一看没有成功的跨过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最后失败于什么。野蛮的高速增长一定会带来剧烈的贫富分化，而剧烈的贫富分化一定会带来严重的社会对立。如果不加控制，严重的社会对立最后无非就走向两个方向，要么极左，要么极右。极左和极右对社会的未来都是危险的。
社会的公平无非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相对公平的生存保障，能享受到相对公平的教育机会，能享受到相对公平的社会上升渠道。基本的福利制度，公平的教育环境，相对公平非垄断性的社会竞争环境，这是公平社会的基本要求。
建立公平的社会是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前提，社会的基本公平，实际上就是富人向穷人赎买和平，自然就对这个社会的现有结构有冲击，因为必须得有人付出，才会有人收获。
从这个角度讲，我们目前的大部分政策，无论是教育平权，反垄断，还是统一的大市场的建立，我们都不能仅仅因为他们冲击到现有的秩序，冲击到现有的市场，让我们跑出了舒适的原有的渠道，就说这些政策是错误的。
所有最后被证明正确的路，在开始的时候都是混乱的，不完美的，都是阵痛剧烈的。推行市场经济之初的价格双轨制、分税制改革之初对地方经济的冲击、国企改革之初的大下岗，哪个不是让我们痛彻心扉？哪个不是让我们叫苦连天？信息传递的便捷，往往放大了我们社会的痛苦，但其实目前我们所面临的冲击，远远比不上过去这几次的冲击更大。
但没有当时的痛苦，哪有后来的凤凰涅槃？
如果路是对的，当下所承受的所有的压力，当下所承受的所有的痛苦，是不是都是在为下一次走得更快更稳蓄力？
冷静客观地分析当下我们所面临的种种社会现象，我们一定要记得，这一次与以往的每一次并没有本质的不同。它与1988年的价格闯关，与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与1998年的国企改革及大下岗，都是我们在成长路上的调整，都是我们在成长路上的涅槃。
有人会说外部环境不同了。难道我们今天面临的外部环境会比33年前更恶劣？我们与别人的力量对比会比24年前更让人绝望？
都没有。
也有人说执行的思路和方式不同了。请相信我，无论多强大的存在，在历史规律面前都不过是泥足巨人，都是暂时的阴霾。而历史规律，说到底就是人心所向。
所以，当我们面临这片迷雾的时候，请务必向历史这面镜子借来一束光，刺穿迷雾，看到未来的路。而只有看清楚了历史的路，你才不会迷茫，不会绝望。
与我们的投资者共勉，让我们一起走出这片迷雾，我相信时间不会太久。
马永谙
2022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