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一年后的上海终端:倒闭、被勒索、跑路,转不出去的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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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关三

“今年十月份,整个快消行业的经销商仓库都会爆雷。”

跟某快消同行讨论2023年的行业现状时,对方说到:今年行业的业绩增长,都增长到经销商仓库里了。很简单,你看一下整个终端的情况就知道了。终端门店倒闭的倒闭,不卖货的不卖货,拿什么增长?只能增长到经销商仓库了。

于是,在十月之前的一个月,跟几个业务兄弟走访了一下上海的终端门店,从目前看到的情况而言,确实不是很理想。

死于房租

在业务员小吴负责的片区,过去半年时间倒闭了20余家门店,上个月倒闭了4家。与小吴类似的几个业务员负责的片区基本上每个月倒闭的数量也在3-5家。用他们的话说,这一个月倒闭的数量基本上相当于过去一年倒闭的数字。

而倒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疫情过后房东们猛涨的房租。“都说疫情中给减免房租,那个中奖机率少之又少,百不存一吧。”在一切回归后,房租的价格也就回来了。而房东们涨房租也会有一定的小套路,他会看你的门店生意如何,如果门店生意还可以,他们就会大幅度的涨,如果门店生意不好,就小幅度涨。但无论大幅度还是小幅度,一定是要涨的。

原来3万一个月的房租,现在涨到4.8万一个月,一年涨了20来万,这个钱真的挣不出来,即使挣出来也是完全给房东打工。而这个位于普陀区的门店面积不过60多平方米。而房东们之所以敢喊出这样的价格,就是看门店生意不错、你舍不得把这个生意转让出去。

这些生意还不错的门店,大多是在疫情过程中依然保持“公平交易”,平价卖货,偶尔还给周边社区捐赠一下。在谈到当初怎么给周边社区送货配货,店老板老于脸上还有着那种做英雄的骄傲感。谈到一些同行,趁着疫情期间大发国难财,也是一脸的鄙夷。

对于这两种情况,周边的消费者是用自己的钱包来投票的,那些发国难财的门店生意一落千丈。而那些做平价买卖的,生意都比较红火,只是消费者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好意成了房东涨房租的理由。也就是无论你在疫情中是昧了良心,还是真有良心,结局都差不多——倒闭。

其实,在店老板老于看来,所谓的生意还好,也只是一种虚假的“繁荣”,已经找不回当年的人流量了。无论是社区门店还是工厂门店,都无法避免的事实就是周围的人流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从晚上的灯光就能看到社区人的稀少。而停工的工厂也不知放假到什么时候。

小吴说自己的一个大客户原来一次能拿100件,现在只能拿40件。原来一个月的任务,可能跑了几家大客户也就完成了。如今把片区的门店都跑完了,任务都完不成。一边是门店倒闭数在增长,下货量在降低,另一边是公司的任务在增长。

而最让小吴无奈的就是这些门店都是直接倒闭,完全没有人接手。因为转让不出去。小吴片区就有这样一家叫兴福隆的门店。面积1000多平方米,这个老板的房租到没有涨,但是老板算了一下自己每个月的利润,发完员工的工资,交完房租基本没剩余。一年房租360万,老板挂牌价400万,挂了半年多都没转出去——这多出的40万是门店里所有的货物打包价。

终端门店的房租基本上是靠香烟的销售来保证,其它商品的销售、陈列费等就是保证店里的其它开支,如人员的工资等支出。近年的香烟销售中“烟证”监管的越来越严。疫情后基本就不给店老板提烟证的等级。也就是原来销售多少香烟现在还是多少——一面是香烟销售收入固定,一边是涨的房租,这是一块肉眼可见的差距。

而对房东来讲,他们暴涨房租后也不见得房子能租出去。比如,一家叫福玛特的新开门店,其前身房租39万一年,生意非常红火。之后房东暴涨到79万元。迟迟租不出去,而后把原来门店切出20平米,要租给劳务市场做个中介门店。相对的,福玛特生意相较于以往,也是肉眼可见的差。用小吴的话说,福玛特前身一个月能下30件,现在福玛特一个月10件都卖不动。因为周边的人都知道房东房租涨40万,所以就不来了。

对于更多的门店来讲,自己的合同还有长则两年短则一年就到期,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下一份合同房租的暴涨。大部分终端门店的合同是一签五年,谁也不知道未来五年人员的回流程度能否支撑起自己的房租。

伤了业务

那些倒闭和没倒闭的门店都给了业务员深深“一刀”。

可能过去干十几年的业务员,你身上也就一两单门店没结账跑路。而今年几乎每个终端业务身上都有四五家门店没结出来的账,小李说自己身上有个七八千的欠款。在我们走的其中一家门店就是拖欠了两三个月的账款。而这家门店我们称之为B门店,其实已经是要跑第二次了。

因为B门店的前身还叫B门店,只是当时经营的老板是现在B门店的哥哥。“现如今在上海这样的门店比以往翻了几倍,就是前一个门店老板跑路,而后转让给其七大姑八大姨。门店还是那个门店,但账却不认了。而接盘的人似乎也没打算好好经营下去,依然是结账拖欠。”

用业务员小李的话说,通常这样的门店都是生意比较好的,并且合同也都签的是现结,可就是不结。以往业务交接,终端门店都是认单子不认人的,可如今却变了风向,门店直接说:你是谁,我又没跟你做生意。

对业务员来讲,身上欠的单子多了,只能离职。“就业务员那点提成,咋结这些欠账,只能一个月的工资不要了”小李说,自己的某个同事就是这样,外面欠账1万2千多,只能不干了。而小李说自己区域有个大姐比较猛,某个门店欠她两万多欠款,她联合各个厂家的业务,让每个人出300元,剩余的她出,而后起诉门店的老板,这才把钱要回来。

现在,业务也都聪明,在终端门店一是不压货、二是把货都拆开,这样门店想跑,装货也不方便。“钱要不回来,至少要回点货,少损失一点是一点”。对于业务来讲,原来可以压十件二十件货的,现在都是两三件的送,保证排面有货,库存有没有就无所谓了。

这样经销商的货就又少出不少——虽然本身上海的门店就是以库存少著称,毕竟寸土寸金的上海,有点空间都要摆货卖,如今是本就少的库存更少了。

我跟小李去B门店看了下排面,而后问店员老板在吗?给到的答复说是下午3-4点可能在,你们下午再来。在过去两个多月里,小李一直被这样的话术“忽悠”着。次次白跑,电话当然是从来没接过。

业务不好过,门店终端更不好过,它们面对着两个“勒索”、一个威胁。

第一个勒索就是平台的流量勒索。

在上海,有很多的便利店是为饿了么、美团们准备的。消费者在平台点货,便利店配送。所以,就有很多专门服务互联网平台的“小店”,对于这些平台就是你花钱买了流量,你的单数就能上去,如果你不花钱买流量,那你的单数是肉眼可见的下滑。一个数据是:你买流量,基本上1300单一个月;你不买流量,这个数字就会下滑到300单,基本上就是给平台打工。据某便利店的反馈,房东也会在网上看他们的订单数,决定给不给涨房租。

一家叫007的便利店,就是被房东涨房租逼的搬到了新地方。

另一个勒索就是所谓的“职业打假人”,在这边叫“打手”。什么意思呢,就是有一些职业的碰瓷消费者,拿一些过期的货摆在门店,而后再由别的人来购买,或者干脆就自己购买。投诉到工商局。而工商局给出的解决方式就是让店老板跟投诉者联系,转账给对方。与王海这种有点技术含量的打假人不同,“打手们”完全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自己带货或是把你的货藏起来,等要过期再来买。

这样的“打手”,多是年轻人,团伙性作案。对于这些“打手”工商局也没有办法处理,只能让店家花钱消灾。工商局的相关人员也被这群人搞的烦不胜烦,只能对商家说:要的多了就不用理他们,如果少了可以给。

据传,嘉定的封滨那片的门店每家被搞过三次。算笔账,他们勒索十家成功三家,一家基本要给400元,加起来就1200元。这样的团伙,显然数量不止如此。所以在快消人眼里,那些门店是销量,在“打手”眼里,就是待宰的肥羊。

另一个威胁就是零食店、折扣店、平台上经常出现的特价。上海虽然没有零食很忙,但也有一扫光零食等,至于折扣店,好特卖在上海的生意爆火。拼多多上的特价产品也是层出不穷。这些都威胁着线下门店的生意。

无论是跟小吴还是小李或者其它业务,他们当天的业绩都没完成。希望不是我“妨”的。当然我看到的还是片面的,或是一些微观真实的层面,希望未来一切安好。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出现的店名及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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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4

因为B门店的前身还叫B门店,只是当时经营的老板是现在B门店的哥哥。“现如今在上海这样的门店比以往翻了几倍,就是前一个门店老板跑路,而后转让给其七大姑八大姨。门店还是那个门店,但账却不认了。而接盘的人似乎也没打算好好经营下去,依然是结账拖欠。”
用业务员小李的话说,通常这样的门店都是生意比较好的,并且合同也都签的是现结,可就是不结。以往业务交接,终端门店都是认单子不认人的,可如今却变了风向,门店直接说:你是谁,我又没跟你做生意。
对业务员来讲,身上欠的单子多了,只能离职。“就业务员那点提成,咋结这些欠账,只能一个月的工资不要了”小李说,自己的某个同事就是这样,外面欠账1万2千多,只能不干了。而小李说自己区域有个大姐比较猛,某个门店欠她两万多欠款,她联合各个厂家的业务,让每个人出300元,剩余的她出,而后起诉门店的老板,这才把钱要回来
我跟小李去B门店看了下排面,而后问店员老板在吗?给到的答复说是下午3-4点可能在,你们下午再来。在过去两个多月里,小李一直被这样的话术“忽悠”着。次次白跑,电话当然是从来没接过
一个数据是:你买流量,基本上1300单一个月;你不买流量,这个数字就会下滑到300单,基本上就是给平台打工。据某便利店的反馈,房东也会在网上看他们的订单数,决定给不给涨房租。
一家叫007的便利店,就是被房东涨房租逼的搬到了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