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2日
作者 | Alex
从聚餐到巨头收购，短短18个月内，程序员Jawed Karim和他的前同事兼合伙人让YouTube从一个视频网站变成了一家市值16.5亿美元的公司。这几乎是一场梦。
那是一次被记入公司历史的聚会。这位曾经参与研发PayPal反欺诈算法的程序员，正是在那次相聚后，被引荐给了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的合伙人Roelof Botha。而Botha曾是PayPal首席财务官。
更让人惊叹的是，花不到两个年时间，小创意发展成独角兽公司的美梦，不断从类似的聚会中冒出，并演变成现实。
除了YouTube，这个公司名单包括职场社交网站LinkedIn，美国大众点评Yelp，和政府做数据生意的Palantir，图片社交网站Flickr，电动汽车公司Tesla，商业航空公司SpaceX。
轻松发财的故事一再发生，你可能只在杜琪峰导演的电影《黑社会》里看到过相似的情节。而创办这些公司的人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在在线支付公司PayPal工作过，是创始人彼得·蒂尔（Peter Thiel）的门徒。
硅谷这帮人也因此被戏称作黑手党（PayPal Maf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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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yPal黑手党的最新杰作是，一家多数时候在跟政府做情报生意的公司，叫做Palantir，其目前市值超过400亿美元。
这个名字源自托尔金的魔幻巨著《魔戒王》三部曲，几乎是这家公司产品功能最形象的比喻。精灵们创造出“真知水晶球（Palantir）”。巫师透过它可以看到各地的情况。
现实中，巫师最初是政府机构。本周一，Palantir还收到了美国陆军追加的1.14亿美元订单。
前美国中情局局长大卫·彼得雷乌斯将军觉得这个情报分析产品好用极了。它帮助自己手下的海军陆战队战士，抓到了谋杀美国海关官员的墨西哥毒贩子。当然，Palantir最令人瞩目的战绩还是成功猎杀基地组织领导人本·拉登。
这个创业路径一点都不硅谷，但它很符合PayPal黑手党的办事风格——反主流。
硅谷创业公司的标准路径是，先把产品卖给个人用户或者商业公司。没人想着先卖给政府，因为政府的效率太低、回账速度太慢。而Palantir一开始就和美国中情局做生意。
实际上，2005 到 2009 年，在硅谷谈起企业服务软件，有时候就像在硅谷的工程师面前上演一场马戏。红杉资本董事长迈克尔·莫里茨（Michael Moritz）和凯鹏华盈高管Kleiner Perkins也都觉得这家公司活不久。
直到一位拒绝过该项目的投资人，建议创始人把目光转向中央情报局（CIA）创办的非盈利投资机构 In-Q-Tel。
大胆的计划不只有政治领袖或政府的科学家才能做出来。而对未来的宏伟规划，现在看来不过是对过往的好奇心。
卖掉PayPal后一年，美国同时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开战。这时9/11已经发生两年。
蒂尔抛给在斯坦福大学的老同学亚历克斯·卡普（Alex Karp）一个问题，能不能用 PayPal 识别网络欺诈的办法，找出恐怖分子活动的网络。
卡普并非技术出身，也瞧不上商学院的那套行话，但他能把这个概念复杂的技术问题换成投资人能听得懂的话，并筹到钱。他对公司未来的看法简单而明确，“赢得人工智能技术的国家将建立新的国际秩序，它像核弹一样重要。”
作为Palantir 首席执行官，卡普本人也是典型的PayPal黑手党成员。
从斯坦福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因为不想执业，他又去德国读了个社会学博士。对主流文化的反叛，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他童年在美国费城一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家庭里渡过。父亲是犹太人。母亲是黑人艺术家。
卡普一头蓬松的乱发，让人不禁联想到科学家或者作曲家。混合的气质，也是数字出版公司施普林格集团首席执行官Mathias Döpfner 对他的印象，但“不要被他艺术家的外表迷惑，工作中他高度自律。”
“只有在游泳、冥想和**时，我才不想着Palantir。” 他办公室的一个橱柜里装着20对一模一样的泳镜，还有维生素和洗手液。大多数Palantir员工也是工作狂，每天穿着公司文化衫，会在办公室留上一把牙刷。
反叛也有代价。Palantir的政府生意，迟早有天会让PayPal黑手党自由派知识分子的理想主义文化会出现裂痕。
2011年，Palantir参与追踪非营利网站维基解密的文件流出，因此被公众谴责侵犯人权。而允许匿名爆料的维基百科曾揭发美军虐囚，无故射杀伊拉克平民。
一位已经离开Palantir的工程师曾说，水晶球也许并没有让巫师看到真相，只是让他们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事。
2
卡普是蒂尔在斯坦福大学法学院的老同学。Palantir另外两位技术创始人乔·朗斯代尔（Joe Lonsdale）和斯蒂芬·科恩（Stephen Cohen）也毕业于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他们还招募了PayPal前工程师Nathan Gettings。
这些人志趣相投。蒂尔在商业畅销书《从 0 到 1：开启商业与未来的秘密》里曾写过，“他们必须有才华，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要由衷地喜欢与我们共事。这就是PayPal黑帮的开端。”
PayPal黑手党，这个名号最早是《财富》记者杰弗里·奥布莱恩2007年的手笔。
那一年，PayPal已经作价15亿美金，卖给电商鼻祖eBay五年多了。习惯冲在创新前沿的员工，觉得四平八稳的专业团队已然陷入官僚，一半的人选择离开。高层中，PayPal前50号员工也只剩下12位。
套现后， PayPal创始人蒂尔几乎立即创立了对冲基金Clarium Capital，两位老员工安德鲁·麦考马克（Andrew McCormack）和肯·豪里（Ken Howery）迅速加盟。
时间仍停留在2004年，蒂尔拉来过去的副总裁霍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还投资了新公司Facebook。
这不是霍夫曼手中唯一的社交网络。他后来成立职场社交网站LinkedIn，并很快接受Keith Rabois和蒂尔的投资。PayPal黑手党的另一位成员甚至给这家新公司找来第一个办公室。
五年里，PayPal离职员工陆陆续续至少新创造了300亿美元的价值。一切起源于PayPal 黑手党教父彼得·蒂尔的一系列想法。
蒂尔创立PayPal，最开始招人时，他热衷找母校斯坦福大学的校友。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兼CTO马斯克·列夫琴（Max Levchin），也是PayPal黑手党的灵魂人物，则从自己母校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挖人。
用蒂尔本人的话说，“我们雇朋友，也雇那些可能真正成为朋友的人。”多数人都愿意和自己相像的人做朋友。PayPal成立之初起，蒂尔和列夫琴就在招募更多的自己。
列夫琴出身美国移民家庭，来自乌克兰基辅。父亲是剧作家，母亲是物理学家，都是残酷竞争的优胜者。儿子也很好胜。他本身精通数学，能熟练地吹奏单簧管，热爱打乒乓球，还是个工作狂。
蒂尔是个德国出生的美国人。年轻时，他还是个在全美排得上号的国际象棋棋手。他拥有斯坦福大学法学博士文凭，当过一阵律师，但一直渴望从事金融业。
总的来说，PayPal这帮人精通数学，好胜心强，知识面广，至少会说两门语言，而且勤奋。
有人会说，这不是Google的招人哲学么，热爱聪明又勤奋的头脑。但PayPal不是Google。PayPal前首席财务官Roelof Botha曾解释， Google希望聘用博士，而PayPal想要那些不想继续读博的人。
他们代表着不同的气质。一个迎合主流，一个反主流。在蒂尔和列夫琴的领导下，这些人的气质构筑着PayPal的企业文化。
蒂尔是个十足的自由派，常往有争议的项目里扔钱。学者奥布里·德·格雷（Aubrey de Grey）认为，人类可以活到一千岁。蒂尔给他的研究组织投资了350万美元。
除了人类寿命极限，蒂尔还特别留意人机结合技术，PayPal成立初期，低温保存尸体还曾是一项员工福利。
自由，甚至随时可能激化成打架的辩论更是PayPal的常态。至少在上市前，公司氛围都是这样。公司管理备忘录也会对所有员工开放。
后来，蒂尔还引入老牌战略咨询公司麦肯锡来的戴维·萨克斯（David Sacks），专门来当坏人。
当萨克斯看到一场闭门会议，会去坐上三分钟，如果发觉会议毫无价值，便立即休会。PayPal尊重自由辩论，自然也格外看重反对的声音。
离开PayPal后，这位前首席运营官（COO）创业做了有名的办公软件Yammer。PayPal前执行副总裁霍夫曼则创立了职场社交网站LinkedIn。
霍夫曼也喜欢和一群精英自由讨论。他说，在PayPal没有人讲，“以我的经验来看”。人人都在摆观点，列论据，试图用道理说服对方。
除了人脉和资本，这些思想或许是PayPal黑手党更珍贵的资源。
3
不是所有员工都会爱上PayPal的公司文化。这些人里包括PayPal前任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
马斯克并不是蒂尔或者列夫琴招进PayPal的，而是并购引入的。2000年3月，康菲尼迪和X.com两家在线支付公司合并，前者由PayPal运营，后者是马斯克创立的，各自占股50％。
新公司域名是X.com，而品牌名为X-PayPal。拧巴的起名办法预示着X.com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和 PayPal创始人彼得·蒂尔之间的矛盾。
决定合并后的第四周，两家公司的员工坐在新办公室的折叠椅上，看着马斯克和蒂尔描述新公司的愿景。
马斯克当时28岁，已经是超级富翁，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头发稀疏。他说话很简洁，每讲完一句话还会笑一笑。
可他提都没提PayPal，一个劲儿地说X.com是世上最容易记的网址，很快就会成为访问量最多的网站。“X金融”和“X-PayPal”服务也将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字。
但在一些员工听来，新名字X-PayPal被马斯克念得有些刺耳。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在PayPal的名字前用“X”前缀。
穿着短裤和T恤衫的彼得·蒂尔最后发言，看上去没有提前准备，讲话因此很短。但他谈了康菲尼迪员工们的优先认股权。这是员工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我们看一下，康菲尼迪的每股股票现在都变成了X.com的股票，那是大约，嗯……”他顿了一下，头往上看，接着说，“每股康菲尼迪的股票大约是2.0207股X.com的股票。”
转眼算出小数点后四位，蒂尔顺手炫耀一把自己的心算能力。
两位年轻创业家之间微妙的竞争，之后借由列夫琴被摆上了台面。
成为合并后新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后，马斯克决定进行技术改造。他想抛弃Unix系统底层架构，全换成微软的。
对外行来说，这听上去倒也没什么。但CTO列夫琴是狂热的Unix支持者。这个决定足以让他发动一场圣战。
PayPal陷入内斗。最终，董事会解雇了正在澳洲度假的马斯克，迎回彼得·蒂尔。
马斯克觉得，蒂尔、列夫琴和自己想法上始终没有达成一致。蒂尔是个逆势投资者，关注特殊情况。而他对此不感冒，更倾向于关注人性。
不只有马斯克，任何不了解蒂尔或者列夫琴爱好的人都曾遇到麻烦。X.com有很多来自银行业的人，他们都没能在新公司待得更久一些。
X.com前工程师Jeremy Stoppelman回忆说：“我们曾经是竞争对手，所以很尴尬。”两家公司合并后，Stoppelman却脱颖而出。现在他是美国大众点评Yelp的CEO。
而被排挤出PayPal的马斯克，或许是所有PayPal黑手党中最伟大的企业家。他创立的特斯拉和SpaceX分别正在颠覆汽车业和航天业。
2019年，一次公开讨论中，马斯克成为逆势投资者蒂尔关注的特殊情况。蒂尔说，硅谷的科技创新停滞了，但马斯克是个例外。在他看来，对年轻人来说，马斯克仍然不是一个好的创业榜样。因为他太难模仿了。
或许，就像马斯克说的，蒂尔总是关注特殊情况。前一年刚在中国被奉为硅谷创业教父的蒂尔，2016年站在了硅谷文化的对立面，成为时任美国总统川普的幕僚。
今年12月初，新冠病毒已经吞噬全球160多万人的生命，蒂尔又从灾难中看到了商机。
他说，这场疫病才是21世纪真正的开端。新技术总算派上了用场，推动旧产业转向高新产业。距离2000年互联网泡沫，这场转型整整推迟到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