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明没有烟火

早上想吃油条豆浆，油条要现炸的，金黄酥脆，入口咔嚓响的那种，豆浆要刚在锅里滚开，心急就烫嘴的那样。上次出小区往北钻进胡同儿都没找到，这次我往南街走，想着那些回回的小吃店门口，怎么也该有个漏网之鱼吧。可惜，偌大个文明城市，找不到一个炸油条的小摊子。最后只能拐进超市，买两个油饼解馋，豆浆就更没有了。虽然也确实是现炸出来的，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油条也好，油饼也好，拿超市的袋子一装，水汽出不来，几分钟就不脆了。

不但炸油条的摊子没有了，卖蔬菜水果的，馒头熟食的，羊蹄羊肝的摊子，通通没有了，偶尔看到一两个进城卖东西的，也是骑在电车上四处游荡，基本没有固定的地点。整个城区马路宽阔，绿化整齐，洒水车一大早缓缓开过，挺像个文明城市的样子，就是没有点市井生活的气质。

中学的时候，很喜欢跟妈妈一起逛早市。虽然起早对我来说犹如扒皮，但是可以逛早市的话，七点钟我还是可以挣扎起来。夏末初秋的早上，露水沁凉，短袖外面需要加上外套，手还会觉得冰冰的，偶尔推门还能有白白的雾气扑面而来。早市的人们也跟着蹭上仙气儿，熙熙攘攘有点天市的感觉。我们母女二人推着自行车从最一头开始，边逛边买。顺序经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当季农村西红柿白菜辣椒茄子等蔬菜水果，接鸡鸭鱼肉肥猪五花，接早点摊油条油饼豆腐脑油炸糕大饼馒头发糕烙糕，接羊蹄羊肝烧鸡扒鸡各种灌肠火腿，接琳琅满目鞋垫袜子不锈钢盆及手工艺品。一条街走下来，能从冷得哆哆嗦嗦走到热得气喘吁吁，从空车空手走到最后车筐里都要勉强放个西瓜，钱没带够都没关系，老板可以直接放车上让下次再给钱就这样，每次出门前只打算买两三个菜一条鱼的母女俩，最后总要带满满一自行车东西回家。想来我爱逛菜市场的习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吧，但凡去哪里待的久一点，也总想去菜市场看看，唉，这是什么家庭主妇的习惯。

而如今，因为创文明城市，这一切的摊位都没有了。听说早市被发配到又高又远的西山，除了收费，没有什么逛头了。我看着这光秃秃的城市，忽然觉得文明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又不能说出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毕竟扫把一挥，有些东西就进入了历史。

你要想看，可以打开清明上河图，也可以站在熟悉的街道上茫然四顾，反求记忆。让那些似有似无的烟火气重演一遍，却不能给她一个新的定义。曾经满足我的，治愈我的，那些冒着人间烟火气的摊位，以及那些每天努力生活的小生意人，都去了哪里。

抬头看看天，八月的天跟二十年前一样蓝，宁静高远。想着什么时候我可以回到天市，再逛一逛。那个时候我不再是紫薇星也不是贪狼星，就在天市上支起一口大锅，热油滚烫，长长的筷子捞起一根油条，嘴里清脆地喊出：哎～热乎油条刚出锅了哎～

哼，这没有烟火气的凡间日子，过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