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Lauren Weber，发布于huffingtonpost.com
翻译：智源
噬菌体 - 在土壤，水和人类排泄物中发现的病毒 - 可能是后抗生素世界的治疗方法。
2016年3月，当托马斯·帕特森从两个月的昏迷中醒来时，他知道到了两件他无法相信的事情：唐纳德·特朗普很快就要成为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他的妻子史蒂芬妮救了他的命，通过注射从污水里收集来的细菌病毒对抗他感染的已经对多种抗生素产生耐药性的超级细菌。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现实，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仅仅是幻觉。
十六年前，帕特森和史蒂芬妮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资助审查小组工作时相遇。史蒂芬妮很少觉得资助审查会议有吸引力，但当她与帕特森四目相对时，他们都意识到这次会有意外收获。
他们于2004年结婚，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分校-艾滋病研究领域合作，帕特森是医学院的精神病学教授，史蒂芬妮是传染病流行病学家，同时担任全球卫生研究所所长。
他们也是访问了50多个国家的狂热旅行家。他们于2015年11月参观了埃及，却发现自己卷入另一场全球卫生危机。但这一次，帕特森是病人，而发生在他身上的病例可能是感染治疗方法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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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28日，帕特森开始严重胃痛，发烧。原本这对夫妇以为他只是食物中毒。于是，他们前往埃及卢克索的诊所，医生诊断出胰腺炎并开始治疗。
然而帕特森的症状不断恶化。不到一周的时间，他被送入德国法兰克福的一家医院，在那里医生诊断他感染了多重耐药性鲍氏不动杆菌，严重情况下会危及生命。公共卫生专家有时称多重耐药菌为“超级细菌”，因为它们大多数抗生素对他们没有作用。
帕特森接触的超级细菌也被称为“伊拉克细菌”，因为之前在曾于伊拉克战争中服役的美军士兵中被发现。世界卫生组织将其列入抗生素耐药性“优先病原体” -- 12个对人类健康构成严重威胁的细菌家族，对于它们医生们急需新的治疗方法。
根据一项2014年英国资助的报告，抗生素耐药菌是一个日益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预计到2050年将有1000万人因其死亡。医学界正在努力解决如何在“后抗生素世界”治疗病人。汤姆·帕特森急需这样一个治疗方法才能活下去。
他的医生认为，帕特森起初只是患有胆结石，但当他到了卢克索的诊所后，他接触到了更糟糕的东西，因为他感染的超级细菌起源于埃及。然而，细菌的来源最终依然是未知的。
当他到达法兰克福时，帕特森呕吐黑色的胆汁，不能吃喝任何东西。他的家人为了靠近他，不得不穿着防护服。
帕特森的大女儿卡莉·德曼托（Carly DeMento）说：“他当时一团糟”，“活像《驱魔者》电影里的人。”
忧心丈夫的史蒂芬妮和她美国的同事们通了电话，他们警告说，对于这样危险的超级细菌，她的丈夫只有50%的存活机会。Robert “Chip” Schooley博士是史蒂芬妮的同事和朋友，他是加州圣地亚哥分校传染病系主任，他表示，帕特森应该被接回美国，这样他可以接手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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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美国后，帕特森的情况继续恶化。胆结石阻塞了胆管，造成足球般大小的脓肿。他的医生们希望，他们可以控制感染扩散，但是在2016年1月17日，排脓管滑脱了，大量超级细菌涌入了他的身体。帕特森进入脓毒性休克。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他大部分时间处在昏迷状态。史蒂芬妮已经很难认出她的丈夫了：他失去了如此之多的体重，最终只有100磅。他在医院里待了超过九个月，并被埋在一堆缠绕的管子下面。
“我感觉他开始悄悄地离我远去国，” 史蒂芬妮回忆说。“我甚至无法描述他有多憔悴。”
在二月中旬，史蒂芬妮和正在治疗帕特森的同事开了一次电话会议。在他们以为她挂了电话之后，她听到有一个人问，是否有人敢告诉她丈夫快死了。
史蒂芬妮很受打击，但她不会放弃治疗机会。她回到家，打开电脑，开始在医学文献中寻找答案。
她发现一个看起来很有希望的研究，这个研究涉及噬菌体--一类可以感染和攻击细菌的病毒。她的一位同僚还给她发送了有关“噬菌体”治疗的信息，一例在格鲁吉亚第比利斯诊所接触超级细菌后被噬菌体治愈的案例。
“即使有一丝希望，我也必须试试这个。” 史蒂芬妮当时这样想。
噬菌体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准确地说，伴随着地球的产生。 据估计，在地球上存在1031--一千万亿亿亿个噬菌体。一滴海水里就可以容纳数百万个。它们存在于土壤，水和人类排泄物中，因为这些病毒能以肠道细菌为食。 虽然噬菌体对人类无害，但它们对细菌是致命的。
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医学研究人员开始探索噬菌体作为治疗传染病的一种方法。但是，每个噬菌体只能攻击特定细菌。之后，大部分西方医学把注意力转向了发展广谱抗生素，如青霉素，它可以杀死所有细菌，包括健康人体中发现的有益细菌。
东欧和苏联的噬菌体治疗研究依旧继续进行，因为当时很难获得抗生素。但随着抗生素的广泛使用，噬菌体治疗研究在美国失去了青睐。今天，只有少数美国实验室在从事噬菌体研究。
医学界无法预测到抗生素耐药性会如此迅速上升，这不仅来源于细菌进化，同时也因为人和动物也在反复滥用和过度使用抗生素。最近在美国，每年大约有23,000人死于抗生素无法治疗的疾病和感染，一位专家表示，这一数字将持续上升，除非药物使用发生重大变化。
随着抗生素失效，手术、分娩甚至膝盖伤都会带来严重后果。这一即将发生的卫生灾难使全球卫生专家都在关注噬菌体，或其他任何可能起作用的方法，来作为治疗感染的潜在方法。
前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科学家卡尔·梅里尔（Carl Merril）说，我认为这是我们进入“后抗生素世界后“唯一可以拯救我们的治疗方法。梅里尔是如此坚信这一想法，以至于80岁的他从退休中复出，与他的儿子创办了 “自适应噬菌体治疗公司”，他们将与美国海军合作探索噬菌体治疗。
Merril说：“如果我能这件事做成，我将来会拯救无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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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克萨斯A＆M大学噬菌体技术中心主任Ryland Young说，他的婚姻很幸福。但如果他明天被多重耐药菌感染，他希望史蒂芬妮是他的妻子。
史蒂芬妮联系了十几名研究人员和实验室，以期寻找可能针对鲍氏不动杆菌的噬菌体，并有可能挽救他丈夫的生命。但没有一个人有帕特森需要的噬菌体或有权限给她噬菌体。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迄今尚未批准这种实验性治疗方法，即便对应的噬菌体可以分离出来，在帕特森的医生可以用于治疗感染之前，仍有很多繁文缛节的手续需要处理。
Ryland Young知道这是一个风险很大的赌注。他的实验室不仅没有帕特森需要的噬菌体，而且他们从未尝试过应用他们的研究来治疗特定的感染。尽管如此，Young还是无法忽视史蒂芬妮发给他的带有恳求的邮件。他立即做出回应，并于当晚组织了一个电话会议，他实验室的成员也加入其中。他说：“汤姆已经快死了，而史蒂芬妮不会插手不管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Young的团队努力寻找需要的噬菌体。他们检查了他们库存的噬菌体，并呼吁世界各地的其他实验室和研究机构提供帮助。他们甚至去当地污水处理厂寻找潜在的噬菌体，因为人类的排泄物里是最丰富的噬菌体来源之一。
该团队最终找到四个噬菌体他们认为可能会起作用，两个来自其他地方，另外两个来自当地污水处理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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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地亚哥，Schooley博士正在与FDA进行协商，以便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使用噬菌体治疗帕特森的感染。在这个过程中，他了解到，陆军和海军的研究机构都在收集噬菌体，作为其生物武器防御计划的一部分。
海军实验室同意在他们的噬菌体收藏中进行搜寻，并向Schooley发送任何有潜在医用价值的品种。在收到帕特森感染样本的48小时内，海军研究小组准备了一种特异性针对他身上的鲍曼不动杆菌菌株的噬菌体鸡尾酒。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帕特森了，他仍旧处在昏迷状态，并伴有多器官功能衰竭。
与此同时，得克萨斯A＆M团队率先完成了他们的噬菌体搜索，并将有潜在价值的品种，送到了圣地亚哥州立大学，这里的研究团体同意协助处理和纯化标本，以便将其注入帕特森体内。2016年3月15日，帕特森的医生通过导管将第一批噬菌体注射到腹腔。
起先，注射噬菌体后，他的病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两天后，海军的噬菌体抵达。在Merril的建议下，这一次，通过静脉注射将噬菌体注射到帕特森体内，这是一种更大胆的治疗方法。他们相信这是在美国的第一例。
在接下来的五天中，帕特森的家人和医生焦急地等待着，希望这个实验性治疗可以有所作为。终于，3月20日，他从昏迷中醒来，但很快，他又重新昏迷，并再一次出现脓毒性休克。医生暂停了他的噬菌体治疗方案，担心这是由它引起的反应，他们没有意识这次是发生了不同的感染。很快，他们重新启动了噬菌体治疗方案。
三天后，帕特森完全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并在一个星期内摆脱了呼吸机。一个月后，医生已经允许他坐在轮椅上外面活动。
“他不仅活着，而且他还清醒过来了，”他的女儿激动地说。“就像笼罩在他头上的乌云散去了。”
帕特森身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不断进化的超级细菌很快就对噬菌体鸡尾酒产生抵抗力，他的病情又恶化了。海军实验室开发了一种新的改良噬菌体的组合，将其运往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市。
这一次，他被彻底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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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向她丈夫注入本质上就是污水提取物的东西，史蒂芬妮说：“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但是，她补充说，“我真的认为他会挺过来的。我只是认为它一定会成功。”
梅里尔认为帕特森的案例是美国噬菌体治疗的一个里程碑时刻。“说实话，”他说，“我从来没想到过我会活着见证这一时刻。”
事实上，医生不能绝对保证是噬菌体拯救了帕特森的生命。是的，他在接受噬菌体治疗后的仅仅几天内，便从两个月的昏迷中醒来。是的，他有点奇迹般地从人类已知的最糟糕的超级细菌感染中恢复过来。是的，他是美国第一便成功接受静脉注射噬菌体治疗的人。
但现在，所有的医生和科学家都认为他的案例只能当作个例，尽管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例子。Schooley表示，虽然他已经向多个医学期刊提交了一份描述治疗的报告，但报告尚未被公布，很有可能是因为单个患者的数据并不充分。但他说，这个例子给人们提供了想像空间：“你可以用多重耐药细菌来制造可以杀死它的物质--噬菌体。”
在把这一治疗方法束之高阁多年之后，美国科学界已经重新拿起对噬菌体治疗的兴趣。
将噬菌体引入医学主流仍然存在很大的障碍，包括寻找更多针对特定细菌的特定噬菌体，治疗方法检测和诊断，FDA将如何监管其使用，以及如何激励制药公司做必要的相关研究。专家说，医院需要能够接触世界各地的噬菌体收藏，以便为广大患者提供这种治疗方法，而且必须建立全新的安全方案。
海军对噬菌体研究的兴趣可能会为噬菌体治疗提供重要的推动力。“海军医学研究中心研究噬菌体科学的目的之一，是为服役人员提供治疗 ‘多重耐药性’细菌感染的额外抗菌药物选择，因而我们有经验，有能力为帕特森博士提供有效的噬菌体鸡尾酒，Theron Hamilton少校说。Theron Hamilton是海军医学研究中心生物防御研究分部的基因组学和生物信息学主管。“显然，我们对治疗结果感到高兴，并希望这一案例能让人们意识使用噬菌体疗法治疗顽固病例的可能性。”
对于他能够参与这次医学实验，帕特森觉得异常幸运。“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很幸运能够体验所有这一切，并希望为推动这一领域做出贡献，从而可以挽救数百万人。” 他在加利福尼亚的家中向HuffPost说。
他说，如果有人拍摄一部关于发生在他身上案例的电影，他希望Tom Selleck来扮演他。史蒂芬妮说她同意这个想法，只要她自己能在电影里出现。
帕特森身上没有任何残留的副作用，尽管在医院病床上躺了数月后，他必须进行大量的物理治疗。
但有一件事，他说，每隔一段时间，他发誓，他可以闻到给他注入的下水道味。
他的妻子紧接着补充道：“他身上全是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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