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弟弟的五十岁生日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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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是我爸写的,在这里发留作纪念。



弟弟三个月时拍的,头发还是胎毛,前后三撮,他三撮毛,剃掉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是1970年在安徽贵池照相馆拍的,那是弟弟三个月,我七岁,父亲34,母亲32

今天是2020年3月3号,是唯一的弟弟杨峰50岁的生日,时间过得很快,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50年了。

记得50年前他刚出生的时候,好像是中午,那时家里也没有时钟,不知道准确的时间,我们家在下放到农村里5个月后,生产队的一个山头上,一幢孤零零的新房子里头,爸爸从十里外公社卫生院里请来的接生医生,在三间房里面的睡房里为妈妈接生,我一个人躲在外面中间空荡荡的堂房,很好奇的听着里面说的话,发生的事情。

当医生告诉妈妈说,恭喜你是个儿子,听见妈妈当时还叹了一口气,她可能是想要女儿吧,一男一女,可爸爸还是挺高兴的,连说好好。

我比弟弟将近大7岁,因为69年的时候,我们家所在的安徽宣城南湖农场,名字看起来是农场,实际上是一个劳改农场,以收容劳改、劳教、右派分子为主,隶属公安部,管教干部全是公安编制,因为当时备战的原因,主要针对当时的苏联,要把这个农场改为军马场(但是领导人的思维也是挺可笑的,其实二战中军马都已退出战场了),当时的农场是为解放后,接收反革命分子和右派等建立的,可能文革后期69年的时候,右派也少了,所以就把这个南湖农场进行撤销,原来场里面的几百名干部,一部分分散到其他农场区,如白湖农场、军天湖农场等,还有一部分就要下放到农村才能消化,我们家是被下放到农村去的,据说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当时爸爸妈妈都还年轻,二十几岁,他们也没觉得到农村有什么不好,以为在农村就待一辈子了,尽管爸妈都不是来自于农村,也没在农村待过,但是知道在农村是需要劳动力的,仅有我一个就不行了,所以就再要一个孩子,这之前他们都不打算要第二个孩子了,这也是为什么弟弟比我小这么多的原因。他们的思想在当时还是很前卫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家庭里有孩子三四个,四五个都很正常,至于为什么不想要多几个孩子,没有问过他们。

弟弟刚出生不久,父母就接到调令,他们当时的身份还是国家干部,因为安徽池州地区成立,需要干部支援,所以一纸调令就把他们从宣城农村调到了池州贵池,于是我们就从刚刚建好,住了不到半年的新房子离开了,当时弟弟只有三个月,我们住的生产队离通公路的公社还有八里路,搬家那天,全生产队的人几乎都出动了(可能是因为父母是生产队里唯一的两个国家干部),每人拿一件家里的东西,有的抬着,有的背着拎着,长长的一个队伍,沿着唯一的一条山路,走到山下有公路的地方,在芜湖的叔叔联系了一台卡车,大家把所有的家当全部装到车子上面,弟弟那时被母亲抱在怀里,我们一家从此离开了那个地方,一车子开到了池州地区的贵池县,直到1988年上大学,弟弟从小到大的18年都在贵池。

刚到池州的时候,弟弟才三个月,我已经7岁多了,按道理,我应该是上学了,其实,在农村的时候,我也在农村的小学上了几个月。但是到了池州以后,父母就工作了,弟弟没有人带,幼儿园里也不收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办法,于是就让我没有马上上学,在家里带他一年。

那个时候,新单位也是没有房子住,我们一家就住这单位的财务室里,其实就是隔出来一个可以放一张床睡觉的地方,白天上班的时候,都有其他工作人员,父母也上班去了,我就在走廊里带着弟弟,有一个摇床给他睡觉,那时起我开始学着做事,洗碗,扫地,换尿布,洗屁股,他不睡的时候我就背着他,没有厨房,就在走道临时用砖头搭了一个可以放一口铁锅用来煮饭炒菜,我每天背着他煮饭,捡菜,打井水。

我7岁开始学煮饭的,放多少水还是旁边阿姨教我的,把米淘好后放在锅里加水,把手掌放在米上,水淹到手腕横纹那里就可以了。

我经常是背着弟弟干这些活,他那时有十几斤重,有一次母亲用单位食堂的称来称他,用包裹包着,称完以后把包裹取下来再称,13斤应该是他四五个月大的时候。那一年过得挺快,第2年就把他放到单位的托儿所了,而我也可以去上学了,那时我们家也换了地方,搬到不远的一个庙里面去了,庙很大,全是木质结构,住了十几户人家,也都是单位里面的同事。那时吃的水都是井水,离庙不远的地方有一口大井,有3个取水的井口,我每天都去井里打水,一不小心,手没抓紧绳子掉到井里去了,掉过好几个桶到井里,在爸爸的帮助下也捞过几个上来。

在原来池州师范的庙里,住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搬到了池州汽车修理厂的宿舍。单位是修理汽车的,也是把到了一定公里数的大型汽车进行全部拆开全面大修。当时父亲在生产科当科长,母亲是统计员,后来在会计室。刚开始我们家也是一间房,不过有厨房了,那是水还是要挑自来水,倒在缸里面。

那时厂里办的幼儿园可以接受一岁多的小孩子了,于是我就暂时解脱可以上学了。放假的时候我就带他,跟我在一起玩,跟隔壁邻居的小朋友一起玩。弟弟小的时候显得很聪明,老爸也挺喜欢他,弟弟的心算比较厉害。记得厂里冬天周末洗澡的时候,大家都来到澡堂子里面洗,洗完以后出来穿衣服的时候,中间有一大盆碳火,很热,光着身子很暖和,彼此边休息边穿衣服边聊天,当时厂里有几位工人是著名大学毕业的(同济、交大),在厂里当工人,他们的知识和智商都不一般,穿衣服的时候和他们在一起,开玩笑说话,经常就出算术题考弟弟,弟弟都能够一口打出来,老爸在场的话都很自豪。弟弟很喜欢看报纸,父亲来把厂里生产科订的报纸每次下班的时候都带回来,有参考消息,工人日报,解放军报,人民日报,他那时只有五六岁,等老爸晚上下班一回来,就抢着把报纸拿下,然后就趴在那儿看,有时候一看会看一两个小时,把报纸的夹缝都看了,天气预报都看了。到后来上学后就喜欢看小人书,连环画,他这个爱好,一直养成到上高中,经常放学以后在路边上的小书摊子上面一坐就坐到天黑,老爸经常等不到他放学回来就去找,大多数都会在路边小书摊上找到。

那时候父母都是双职工,上班的时间很正规,经常晚上也要去学习、加班,加上母亲做家务的动作比较慢,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完不成,就让我做,那时候我也不要学习的,也没有什么作业,很多的家务,洗衣服,做饭,打水种菜倒马桶等等,都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做,带弟弟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到哪儿玩他就跟着,有时候我玩起来了也就顾不上他了,经常我玩好以后找不见他了,或者是他跟别人的小孩子玩得很惨,被人家打哭了,衣服搞湿了,搞破了,这种情况都有,一旦父母下班了,回来看到他这个惨样子,我就免不了一顿打,或者罚跪,我为他挨打的次数很多。

弟弟小学的时候,还比较省心。不怎么调皮,也不怎么惹事挺聪明的,喜欢看连环画,看报纸。也喜欢自己玩。我那时有很多家务事要做,我就希望他能帮我,想个法子让他也做事儿。我俩经常来比赛,摘豆芽,摘韭菜,我总是给他量少一点让他赢,两次一弄,他就知道了,就不干了。我和他两个总是打来打去的,从小时候一次打到他上高中。

小的时候他的脾气和性格都比较倔,从几岁起就经常不服我,经常不听我指挥,我就常常用武力制服他,我们之间毕竟差距七岁,实力相差太大,但他也有防卫办法,那就是我一打他,他也不还击,立马就倒在地上不起来,开始是哭喊着,哥哥打我,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我也不管他,玩我自己的或者做我自己的事,他就在地上躺着,一直要等到老爸下班回来,因此常常在地上都睡着了,每当老爸下班回到家,看到他躺在地上,一喊,他马上就会放声大哭,说我打他了,用这种方法换取老爸暴打我一顿,几次过后,我只要打他,他一躺地不起,我就心虚了,怎么拉他都不起来,甚至哀求他都不行,后来我也就不敢随便打他了。

小时候,老爸经常叫他二子,他的小名也就是二子,一直叫到现在,但我十岁左右开始,给他起的外号是二孬子,就是排行老二的孬子,民间有句口头禅叫做大呆子二孬子,不三不四,意思与二狗子之类相似,有意奚落他,特别是他不听我的话,犯了错,找他找不见人的时候,就大声喊二孬子,叫的家属宿舍几排房子都听得见。记得有次我在门口喊完后,就走进估计他在的那家邻居房子,里面刚好有两个阿姨在聊天,与我弟弟二子说,他喊你二孬子,你就喊他大呆子,刚好被我听见了,他们不知道我就在门口,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场面,后来我喊他二孬子的次数就少了。

弟弟是1975年上小学的,那时候只有5岁,在城里的小学报不上,年龄不够,爸妈就在家旁边的农村小学给他报了名,这个农村就是个菜队,是城边上的,在那里上了半年,就转到城里面的实验小学去了,也算是曲线上学,因此他比同班的人要早一年半上学。

弟弟的小学,上的还是比较顺利,也比较聪明吧。平平常常的就毕业了,那时候。刚刚恢复高考。开始装学习了。他小学毕业的时候,考试还不错。录取到了当时的重点中学。他的几个好同学,也都考的不错。记得有一个还是考到全县第1名。

那时我已经高中毕业,去读师专了,两年后我毕业以后回家,分配县下面的农村清溪乡中学去教书,那是1982年,他当时初二年级,我第一年教书的年级刚好也是初二,与弟弟同步,那时他比较贪玩,踢球,看小人书等等,学习不用心,我也不太在意,我在师专学了一些教育学的原理和知识的皮毛,总觉得学习是自己的事,成才也是自己的事,光靠盯着屁股督促,学习是没有用的,让他做我出给学生的考卷,做的也不好。

到了初三,这种状况仍然没有改变,我对他的态度也没怎么改变,还是一副放任自流的样子,只有爸妈对他还比较在意,特别是老爸每天早上5:00起来,给他炒蛋炒饭,然后冲一大碗奶粉,让他吃饭以后去上学。

他自己也没有放心思在学习上,有点懵懵懂懂的,糊里糊涂的,其实在初二的时候他还得过物理竞赛的第3名,到了初三成绩就在下降了,对历史和政治他还比较感兴趣,成绩也还不错,等到中考时,成绩距离录取重点中学差两分。他中考那一年,阅卷是在安徽著名的九华山上,我当时也被抽去参加数学组的阅卷,按规定我应该是避嫌的,当时我才二十岁,啥也不懂,也没有人问我没有直系亲属参加中考,在阅卷的时候,我和他的班主任都是数学老师,也都在一个组阅卷,我们两个都认出了他的考卷。但我还是实事求是没有多加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那次他数学考的不好。

成绩出来后,差两分录取重点高中,按照我当时激进的理想主义的意思,录取不了就上普通高中,当时老爸就问他想不想上重点高中,他说想,后来老爸就托人找到校长,出了200块钱,然后厂里出车给学校拉了几车水泥和石头算是赞助,给了一个重点高中的名额,于是是弟弟又继续在重点高中上了。现在看来,当时弟弟的想法,和老爸的努力,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当时年少,血气方刚,简单的理想主义,也简单的套用,书上的一些知识。

后来在上高中的时候,他的状况也没有变好,特别是高一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对他不太重视,那时还是两年制高中,他的理科不好,在高一结束的时候,老妈果断的让他留了一级,刚好他上学早一年,留一级年龄也刚好,算是换了一个班,也换了一个班主任。留级还是很有用的,他清醒了一些。

在高二的时候,他的情况有所变化了,高二选择文理班,他选择了文科,主要是鉴于他对历史,政治,地理比较感兴趣,物理化学不怎么样,后来证明选择是对的。高考那一年是88年,他发挥的比较好,算是历次模拟考中间最好的一次。在选专业的时候,家里人大家一起商量,当时选的策略还是不错,选了一个文理兼收的大学,离安徽比较远的西南财大,记得当时在安徽招生11名,他是第10名录取的。

弟弟被录取后,我当时在合肥安徽教育学院进修本科,是我送他去成都的,我们两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硬座的火车,那也是我第1次到成都。巧的是,在迎接新生的老生中竟然有我的一个学生姓徐,他是我82年刚毕业出来,在农村教书的时候的一个学生,他还认得我,非常热情地帮我们搬行李,找宿舍,晚上请我们吃饭看电影,第三天还送我去车站的路上吃饺子,还点了夫妻肺片,这在1988年对于一个农村来的大学生来说是破费和不容易的啊。

弟弟在大学4年,我没有去看过,但我还是比较关心他,老爸去看过一次。记得他在大学里面,学习成绩一般,喜欢踢足球,是系队的,桥牌打得也比较好,跟他上下床的一个同学廖勇,拿过一次学校的桥牌冠军,另外就是有点少年老成,喜欢跟高年级的,或者是研究生在一起玩,与他们的辅导老师关系也不错,经常到他家里去,与研究生们玩的也比较好,金X、陈KY等等他们都认识,经常寒暑假一起回来。他大学的时候,谈了女朋友,也是现在的夫人赵M,就是比他高两届。

大学四年给他留下的印象和经历,肯定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毕业分配的时候,当时有几条路可选,最简单的就是回原籍,也就是安徽省农行,因为他的专业是农村金融,继续一路往下就会分到池州农行、贵池农行,没有关系的话,就会分到乡下农村的银行代办点。当年,我通过学校同事的哥哥,在江苏仪征化纤厂做处长,那是个比较大的国企,有自己的财务公司,对金融人才有需求,看看有没有可能性。这是92年的事情,我和他一起,利用寒假结束的时间,还去了一趟仪征化纤公司,在公司人事部面试,在同事哥哥家里吃了饭,在他的朋友家里住了一晚,记得那天是正月15,我们俩还与他们家人还一起,去仪征市街上参加了花灯游行,后来这件事没有办成。到92年7月份的时候,在没有其他打算的情况下,就准备回安徽了,他的行李还是当时的女朋友赵M帮他打理的,发到了合肥,放在方华家里。那时我还是在学校里教书,不过我已经是心不在焉,蠢蠢欲动了,不愿再继续做老师了,89年因为动乱的原因我研究生没有录取,后来91年换了保险专业又考一次,没有成功,此时我便萌生了下海的念头,于是我就鼓励他放弃这个所谓的铁饭碗,可能也刚好和他的意,加上父母虽有担心和舍不得,但没有阻拦,这很关键。他回到合肥我们聊了一下没有回家,就直接返回成都了。

他找了一个朋友,在朋友的公司里面打工,做了一个星期,那个朋友给了他200块钱,那是我的一个月的工资啊,后来他就去应聘的一家证券公司,从此开启了他的证券交易生涯。据说开始的还是比较辛苦,住在赵梅家,每天骑单车上下班,要一个小时。但那时候年轻,精力旺盛,求知欲强,在成都红庙子,证券交易,大排档上,闯荡了好长时间。为了中国,股票最早最疯狂的时候。在那里他们做了56年时间。记得93年我下海的时候。是他帮我联系到海南海口金X找到陈KY,在陈KY那里,找到一份工作,我去的路费还是他寄来的,1688元,那是我第1次从武汉坐飞机,到海口。应该说在成都的几年是他的疯狂成长期,那几年也是中国经济各种形态的大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