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三寿
编辑 | 金刀
编者按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双城记》狄更斯
近年来，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逐渐成为一个社会热点话题，以至于指导报考大学专业成为一门炙手可热的生意。然而打开社交软件阅读关于学历的新闻，人们看到的都是某某985硕士送外卖，北大清华中年失业卖保险等，要么就是各种二本逆袭考上Top985的励志故事。民办高校（三本）学生群体的情况，似乎集体隐身在互联网时代。
如果进一步探究会发现，民办高校本科生的数量约占本科生总人数的四分之一，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庞大群体。在如今全社会疯狂“卷学历”的前提下，民办高校毕业生的就业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为此，我们专门采访了一位曾经就职于某民办高校，专门教财会专业的刘老师，请他就所教学生的就业情况做一个简单描述。采访前我们曾认为，财务会计专业因为专业性强，有一定的专业壁垒，如果民办高校学生努力参加各类证书考试，应该是比较好就业的，但实际情况与我们此前的假设大相径庭。
以下为刘老师向我们讲述的几位学生的故事。
01
“老师，我以后不会从事财务工作”
小音是在她大三的某一堂课后找到我的，当时我对她印象停留在上我的课很积极，总是主动回答我提的问题，与其他上课喜欢睡觉和玩手机的学生不一样，后来这么一来二去便熟络了。小音虽然来自川内的一个小县城，但面对我这个老师，没有学生对老师天生的紧张感，能够侃侃而谈。后来当她问到我关于职业选择的问题时，我并不吃惊，因为当时的侃侃而谈，我知道她的家庭成长环境应该不错，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必定有自己想法。我问她为何有这个想法，她说，老师我知道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并不怎样，加上自己入学的时候也没有人指路，所以前两年都在玩，没有做好专业积累，自己也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未来想做互联网运营相关工作。经过一番交流，我建议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试错，如果失败了最后自己还能去做一个“小会计”。
时隔三年，也就是小音毕业两年后，我再联系到她的时候，她的确从事了互联网相关行业——跨境电商。小音说，毕业的时候自己也动摇过，曾尝试应聘财会工作，但是发现就业环境很不乐观，自己的学校背景本来就不被看好，加上自身的专业素质也确实不够，在找对口工作的时候屡屡碰壁。现在的她在一家小型跨境电商企业做亚马逊的电商运营，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某一品类的选品、铺货、宣传、销售、售后等内容。最近，未能抓住市场机会导致她做的一个品类失败了，使得她有些沮丧。但是她告诉我，虽然经常倒时差很累，工资也不高，可是自己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状态，因为每天都需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遇到的问题，每天都有新的挑战，这让自己感觉是在成长，在增值。谈及未来，小音并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只想慢慢升职加薪，积攒经验，然后自主创业开店或者开公司。
02
“她在打本子”
小柱子是小音的室友，是我认识的另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女生。小柱子的学习能力很强，喜欢尝试新事物，且能够很快掌握，但经常逃课，可是每次考试又都能在及格线上飘过。有一学期上我的课，她只出现了两次，开学一次，期末一次，后来我问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老不来上课。小音说她在“打本子”，也就是剧本杀。她已经不知道玩了多少场，玩到后面，剧本杀门店的老板开始邀请她去店里兼职。后来期末考试完了，小音请我吃饭带上她，席间她跟我聊起剧本杀，从市场规模、人群受众、剧本编写到盈利期望讲的头头是道，还劝我时机合适的时候可以开一家，大有创业者找投资方拉投资的架势。至此，我暗自揣测这女生未来一定不会从事财务工作，因为她太有想法，也很有钻劲，只是方向把握不住。
最近一次听说她，是从小音的口中得知的，她在抖音平台上从事游戏直播运营，对招募的主播进行培训，提出优化建议，提升主播盈利。甚至有时候主播不够，她还亲自上阵直播。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感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后来有机会和她聊了几句，谈及未来，她很清楚这份工作并不长久，但是需要积攒经验与资本，尽快成长和转型。
03
“老师，毕业后还能改成绩吗？”
“老师，毕业后还能去教务处改成绩吗？”这是最近一次小希跟我联系问的问题。小希是我执教那几年中我最看好的学生，当时她是我这门课的课代表，负责收发我布置的任务等，每次做事注重细节，思考周全，让人非常放心，甚至我还没想到的下一步，她都已经想到了。
我私以为她是一个非常适合做领导秘书或者助理的料，是个可造之材，生了惜材之心，有意培养她朝这个方向发展。可是她说，她并不想坐办公室，自己希望从事一些不受管束的工作。因此，毕业后她并没有去我托人招收她的企业，但她自己的简历又并不能支撑她在就业市场上有足够的竞争力，几个月后不得已在家里人的安排下给一个小企业老板做助理。小企业老板觉得她面相很旺夫，加上父母双方又认识，想促成她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
在困扰几个月后，她又离职跑去学做咖啡。当我问及怎么想去做咖啡时，她说自己本就喜欢咖啡，正好小红书上一个博主姐姐的咖啡店不错，就去留言自荐。可惜好景不长，没几个月咖啡店关门了。
期间我们几次联系，她仍旧不愿到公司办公室工作，我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减少了联系。直到她联系我问学校可否改成绩，我才知道，她谈恋爱了，家里人对男方知根知底，男方想要通过“北方小镇计划”移民到加拿大，她也想去，计划的是去那边后一个读书，另一个打工。我吃惊不已，毕竟恋爱脑不是她的风格。时至如今，她仍旧在准备雅思考试，几次都没达到要求。谈及未来，她说想边工作边准备雅思，可是“北方小镇计划”可能8月就要到期了。
04
“老师，我痊愈了，体检有影响吗？”
小然是我执教时的班长，这个男生无论什么时候我见到他，他都是笑呵呵的。对于与老师交流，他也没有露过怯，兴许是因为他是班长，经常与老师接触的缘故。他明确告诉我，他毕业要考公，考自己家乡的公务员单位。然而小然患有肝炎，但是通过治疗已经痊愈，然而我笃定在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一定有过不好的经历，否则他不会在临着要体检的时候问我，已经痊愈之后体检会不会有影响，我明白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但是，生活总不会如此顺利，往往事与愿违。他问我的时候，其实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他的指标有些异常，后来的体检自然就没有通过。公考落选后，我提出推荐他去我朋友的企业，他表示感谢但拒绝了我，因为他想一边工作，一边再准备考公。后来他找了个周边县的村委会劳务派遣工作，一边准备下一年的公务员考试。谈及未来，他只说努力考上公务员，通过奋斗当上镇长，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还有一些学生，他们都有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有的已经毕业两年了，自愿待业在家搞自媒体，梦想着成为大V；
有的为了能有点钱回家过年，找了半年财务工作都没有找到，毅然选择去做销售；
有的当上了抖音主播，主打卖书包，却为销量发愁；
有的毕业后回到外地老家，迟迟找不到工作，被迫啃老；
...
据不完全统计，一个班50来人，只有不到5人从事财会工作。
05
是什么让他们不再“专业对口”
我执教的那几年遇到的学生，在毕业后都有不同的人生路，但他们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几乎都不再遵从自己的专业，不再愿意“专业对口”。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果断的放弃自己所学的专业，其因素也是相当多的。
首先是他们所就读的学校师资力量并不够强，导致专业知识体系的搭建不完整，教学方法可能无法让这些学生提起兴趣，职业规划也不清晰；
其次是外部就业环境的转换使得就业更加艰难，对口的专业工作岗位非常有限，轮到这些学生能选择的空间基本所剩无几。
再者，当今的经济形态、就业形态多元，社会对专业不对口的包容也多高了许多，因此也提供了的更丰富、更多样的选择。
然后是这些学生的资讯渠道越发丰富，接触的信息面广，更有自己的主见，也更清楚自身的劣势在哪，他们没有什么学历包袱，更愿意“脱下了孔乙己的长衫”，放手去选择其他工作。
最后一点也很重要，因为民办高校（三本）的学费比公立学校高出一大截，这些学生家境普遍不差，能够支持他们去任性试错，甚至暂时“啃老”。
很多人当初选择民办高校（三本），主要是因为民办高校再不济，听起来也是一个本科生的头衔，比起大专生心理上存在一定的优势，且三本学校不用经历专升本，就可以直接参与研究生考试，甚至是公务员考试。但是这种想法笔者认为有点一厢情愿。在目前考研和考公极卷的情况下，大量的985学生都要被迫一年又一年参加考试，留给这些民办高校学生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
然而在这些学生的就业出路上，似乎又与学校的学历教育教育无关，他们在就业上也更加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也没有那些名校学生的光环思想包袱。如果从一开始参加的就是职业教育，而非民办高校的学历教育，笔者认为，他们的发展有可能比现在要更加好。毕竟从社会经济发展的阶段来看，我国在逐渐进入西方国家那种“蓝领中产化”的阶段，社会也在逐渐接纳和认可这种新的形态。
结 语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选择更加多样，社会更加包容，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因为外部就业环境更加艰难，更加卷。道路虽然是曲折的，但是始终是向前进的，而民办高校的毕业生们，最终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