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BC专访巴菲特（上）：负利率时代，用合适价格买优质企业，越跌越买
2020年2月24日星期一，CNBC照例在巴菲特致股东信发布之后，访谈伯克希尔·哈撒韦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沃伦·巴菲特。
巴菲特在访谈中提到，尽管新冠病毒确实带来了麻烦，但即便是麻烦来了，还是要买股票，且下跌带来了更好的买入机会、更低的买入价格。
他建议，要以合理的价格收购优质企业，无论是通过收购企业的100%股权还是在股市购买企业的一部分股份。
但他反复强调，买入股票不是为了10天、一个月、一年的股票涨跌，而是拥有一个好公司10年，20年或30年。
巴菲特说：负利率会带来更高的价格，背后的需求是巨大的。人们看到30年或10年的利率后，他们对自己说，“天啊，我不能靠它生活。”
“如果利率保持在这个水平，我们希望在未来的10年或20年里，股票的收益率是125%。现在股票比债券、长期债券便宜得多。”
当记者提问时提到，“大潮落下，才知道谁在裸泳。”现在的负利率时代，有很多裸泳的人。
巴菲特强调：“现在人们被允许比5年或10年前更低的条件借钱。十年前，你根本无法借钱。当时，伯克希尔不能借钱，当时一切都停止了（注，意指市场丧失了流动性）。现在，钟摆剧烈地摆动到了另外一端。”
对于负利率带来的大潮是否会退去，巴菲特说，自己跟芒格经常一起讨论这个没有结论的话题。虽然很难相信，10年或20年后，负利率将会大幅持续。“但这些年，我已经看到了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巴菲特接受访谈之日，美股暴跌，美股的银行股暴跌。他直接表示，银行股非常有吸引力，无论是相对于利率、债券还是相对于其他股票。
公众号【一朵喵说】及雪球同名ID【一朵喵】CNBC三个小时的访谈做了翻译。
全文3万多字，非常具体的问题阅读稍累，但细节里的大智慧，值得收藏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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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张纸条，写下买入公司的原因”
贝基·奎克：今早期货下跌了818点，我想观众想听到的第一件事可能是你对冠状病毒的看法，如果这是恐慌的一个原因，如果你对此感到担忧的话……
巴菲特：关于冠状病毒的相关新闻，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第一次买股票是在1941年3月12日，当天股票跌了2%。
不幸的是，我是早上买的。当我晚上回家时，我爸爸告诉我收盘价下降了2%。如果人们说“我今天买了一家企业”，而不是说“我今天买了一只股票”，他们会更富有。因为这让你用不同角度去看待它。
如果你买的是一家企业，你会持有10年，20年或30年。所以，你真正面对的问题是，在过去24小时或48小时内，美国企业10年或20年的前景改变了吗?
我们持有或部分持有许多公司，比如，我们持有了美国运通20年，可口可乐持有了40年。
这些都是企业，你不会根据今天的头条新闻来决定是否应该买入。如果头条新闻能给你机会买入自己喜欢的公司，而你能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到它，那你是幸运的。
贝基·奎克：很多人总是看着市场说，“看，我想买，但我不想在市场新高的时候买，特别是不想在它每天都在刷新纪录的时候买。今天早上股市下跌了800点，人们又会说，也许它还会有跌更多，因为冠状病毒的影响将对全球经济产生影响。”IMF在周末就是这样表示的。
中国和其他国家正试图解决冠状病毒问题。它可能不会改变未来五年或十年。如果我等一个星期或一个月，也许我能低10%的价格买到，但也许还会是现在的价格，你怎么看？
巴菲特：如果你这么想，而且你看对了，那你会变得非常富有。你要做的就是每隔10天不断地买进，并不断地做出下一个10天的预测。前提是，你明确知道市场未来会怎么样。但我认为，没人知道市场会怎样。
要想知道自己在某个价格上的买入是否明智，你可以拿一个黄色小本子，在一页纸上记录下，“我要以420亿美元收购通用汽车公司，因为——”你应该把购买的原因写在纸上。
你也可以有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想我知道股市走势，我知道一周后是涨还是跌。”但实际情况是，你并不知道。
贝基·奎克：这你确实不知道，但如果我担心经济会放缓——不仅是这个季度，而是整个今年，这将影响到通用汽车能卖出多少辆车，甚至能生产多少辆车。
巴菲特：我敢保证，汽车销量总有一天会减速。1932年，通用汽车拥有1.9万名经销商，这比今天美国所有的汽车经销商都多。
当时，美国只有1.25亿人，但有1.9万经销商。我记得有一个月他们卖了不到计划1/10的车辆，但那却是购买通用汽车的大好时机。
忘了市场吧，如果能预测市场，那你不需要看资产负债表，也不需要读任何报纸。很显然，你不能通过读报纸来预测市场，你也不能听我说的话来预测市场。
事实上，你买的是企业本身。如果你昨天打算买一个当地加油站，而今天加油站休业一天，你是不会抓狂的。因为你应该已经看过它的位置，它们与供应商的合同，并就竞争状况做了决定。
人们每一秒都能在股票上做出决定，而他们不能分分秒秒做决定买农场，因此，人们认为投资股票不同于投资企业或者投资农场或公寓，但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在未来10年、20年或30年里，你的钱在未来有赚钱能力、带来价值，你做了一个很好的投资。
你不可能日复一日地挑选它们。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做到的话——不过，我还没见过知道怎么做的人。
“人们对信念相反的证据，有很强抵抗力”
贝琪·奎克：你在今年的一封信中强调说，埃德加·劳伦斯·史密斯(Edgar Lawrence Smith)在1924年写的一本书。你说在他出现之前没有人真正意识到买股票的复利效应。
巴菲特：埃德加·劳伦斯·史密斯用这本书改变了世界，现在人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在20世纪20年代，随着经济繁荣，它变得越来越像一种信念。但埃德加·劳伦斯·史密斯说：“我想写一本关于债券和股票的书。”
他本来以为，债券在通货紧缩时期是更好的投资，股票在通货膨胀时期是更好的投资。但在书的第一行，他就说自己错了，但他有足够的理智用事实证据说话。
达尔文说过，如果你发现了与自己信念相反的证据，就在30分钟内把它写下来，否则你的大脑就会把它屏蔽掉。我想说，人们对新证据有很强的抵抗力。
史密斯说，“如果一个股票的收益率是4%，一个债券的收益率也是4%，那么，股票收益将超过债券，因为股票留存收益的回报率，会超过债券的收益率。”长久以来一直如此，但没人在意这回事。
我们不会因为股息而变得富有，虽然我们很高兴得到股息。我们变得富有的原因是——留存收益被用来产生更多的赚钱能力，它也可以用于回购，增加你对公司的所有权。
自我们接手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起，留存收益就一直存在。这是伯克希尔在保留收益的情况下，市场价值大幅上涨的唯一原因。
贝琪·奎克：凯恩斯说这是一本重要的书，然后人们开始关注它。你说得对，它加剧了1929年之前的疯狂。
巴菲特：确实如此，我以前的老板本·格雷厄姆很早告诉过我，“一个好主意比一个坏主意给你带来的麻烦更多”，因为好主意是可行的。
我的意思是，买房子是个好主意。但有时人们会疯狂，一个好主意是可行的，它会“一直可行下去”。
大多数时候，股票比债券更有效。不过一段时间后，人们忘记了，这句话有一些限制条件。
埃德加·劳伦斯·史密斯的书中说，当债券和股票的收益率相同时，这是当时的情况，股票表现会更好，是因为它们有留存收益。因此，20年代股票开始上涨。
不过突然间，股价涨到了他写那本书时的五六倍。他原先正确看法的前提条件发生了变化。但人们只得到了股价信号，这就是牛市。人们开始认为股票便宜，然后他们认为，股票将要上涨了。
股票的买入可好可坏，债券的买入也可好可坏——这取决于价格。
贝琪·奎克：他的股票总是比债券更好的投资的前提，这像今天我们在市场中听到的——我们已经听了一段时间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对吧?人们必须买股票，因为债券收益率很低，因为利率很低。
巴菲特：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现在的情况是，投资股票的收益比投资债券要高。虽然它不总是必然——但在美国通常都是这样。
如果你今天买了一个收益率为2%的30年期债券，你支付的是50倍于收益的投资，而且收益在30年内是不会上升的。
如果有人对你说，”我想卖给你一只市盈率50倍的股票，并且它30年内收入是不会增加的”，你会说，这听起来不太好。
所以，股票比30年期债券要好得多。我是说，很明显，这是一种选择。人们往往有三种基本选择，短期现金、长期债券或长期股票。现在，股票比债券便宜。
“如果你的钱足够多，那就买股票”
贝琪·奎克：伯克希尔副董事长查理·芒格不久前出席了daily journal 的股东大会，他在会上说，现在有很多糟糕的过度行为，因此会有很多麻烦。你同意吗?
巴菲特：是的，麻烦总是会来的。1942年我买第一支股票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各种各样的麻烦。比如，“菲律宾很快就会沦陷”，“1949年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确实有麻烦。
2008年我给《纽约时报》写了一篇文章说“麻烦来了，但我还是会说：“买股票。”
贝琪·奎克：这次你会再说一遍，“如果麻烦来了，现在就买股票吗”?
巴菲特：我会说，如果你的钱足够多，那就买股票。
我们买了一些股票，我们不关注股市走势。当我们说我要买——比如说美国运通，我们拥有美国运通的8.15亿股，今天早上，它是126美元左右，它的市值大约是1000亿美元。真正的问题是，这家公司的价值是1000亿美元还是更少，而不是股票明天、下周或下个月的走势。
贝琪·奎克：几分钟前我们在全球交易所问你的时候，你说，现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是股票的净买家。你现在是处在净买入状态?
巴菲特：从我11岁开始，我们每年都净买入股票。我一生中有15位美国总统，超过美国历史上的1/3。
在胡佛执政期间，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没有买股票，因为那时我只有六个月大。但之后又有7名共和党人和7名民主党人的总统。我在每个总统任期内都买了股票。
不过，我不是每天都买股票。有几次我买的股票价格在非常高的位置。我甚至为此写过一两次文章。但这种情况很少见。
贝琪·奎克：但你也一度结束了你们的合伙企业。
巴菲特：因为某个原因，我曾经结束了我的合伙人企业。
贝琪·奎克：因为你觉得太贵了。
巴菲特：是的。
贝琪·奎克：现在不是这样的时候吗?
巴菲特：我们现在拥有价值2400亿美元的股票。我们将其视为价值2400亿美元的企业——我们拥有其中的一部分。但我喜欢拥有这些企业。
贝琪·奎克：你还有超过1250亿美元的现金。
巴菲特：是的，我们想收购更多的企业。
贝琪·奎克：现在我们在一间叫做云室(the cloud room)的房间里。这是你经常带学生去的地方，当他们来找你的时候，你可以和他们交流，你也会在这里做一些演讲之类的事情。
巴菲特：是的，我这里已经带了几十年学生了。多年来，总共有40所学校参与，八个人一组，我每年花五天时间来交流。
学生来自世界各地，有来自秘鲁、中国、以色列的，我们相处愉快。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做了。
我21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书了，在我88岁的时候，我想自己应该休息一下。
病毒影响确实加重了，
但坚信全球商业在20、30后会更好
贝琪·奎克：今天早上，道琼斯指数下跌近800点。人们对经济有很多疑问。他们想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冠状病毒。你手头有大量的经济数据，因为不仅是伯克希尔拥有的许多企业，还有你所拥有的企业。你现在在全球都看到了什么?
巴菲特：嗯，它影响了很多行业。
我是收到了企业报告——几乎所有公司每个月都会给我一些报告。很多人都说到这对他们的影响，我相信，肯定是加重了。
但它们也受到关税、税收的影响，它们最经常受影响是竞争对手的影响以及不同阶段供求关系的影响。
我不知道我们的企业6个月或12个月后会做什么。但我确实认为，不仅是我们的企业——大多数美国企业未来30年或20年后都会有惊人的增长。
在我看来，企业的长期发展是很容易预测的。但我不认为，有任何方法可以预测股市从现在起十分钟、十天或十个月后的走势。我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我很想知道十分钟后会发生什么，但这不是我能掌握的。
幸运的是，我非常坚定，从现在开始的二三十年后，美国商界乃至全世界的商业都会比现在好得多。
贝琪·奎克：你从冠状病毒身上看到了什么?你能举一个例子么？
巴菲特：举个例子，我们在中国大概有1000家冰雪皇后特许经营店。它们是普通门店，是传统餐饮业。其中，很多家冰雪皇后都没关门了，那些开着门的公司根本没有什么生意。
我们在苹果有更大的投入，我们拥有苹果5.6%的股份，对于苹果来说，冠状病毒不仅影响了门店销售，还影响了所有东西，比如供应链。我们有些公司的供应链安排受到了冠状病毒影响，我甚至不知道这些公司背后的供应商名字。
贝琪·奎克：哪些公司呢？
巴菲特：比如，前几天约翰·曼达尔(John Mandal)跟我说过，你通常不知道他们有大的供应链，还有邵氏地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企业中有相当大的比例都受到了冠状病毒问题的影响。
但它们也受到很多其他事情的影响。真正问题是，这些业务在五到十年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们总是会有起有落。我们的糖果生意非常好，但它一年有七个月是亏损的，它在每年圣诞节都不错。
贝琪·奎克：你怎么看经济走势，比如，今年年初经济开始回升的时候，你当时如何评估美国经济?
巴菲特：美国经济很强劲，但比6个月前弱了一点。影响的范围很广泛——你可以看汽车公司的销售，看看铁路的货运量……因为关税影响，人们提前购买各种东西，会有很多变量影响经济。
生意比原来难做了。不过，它是从一个非常好的水平下降的。不妨看看我们拥有的70家企业，它们代表了数百家企业，不过，它们受到的影响要弱一些。
另一方面，星期六晚上我和内布拉斯加家具市场的伙计们出去了，他们的生意在二月份有很大起色。但那是因为天气好。要知道，生意会有很多影响变量。
贝琪·奎克：你认为过去六个月生意不好吗?是你的信心下降了？还是从之前异常活跃的水平下降?
巴菲特：它并没有真正下跌，它只是变平缓了。
某种程度上，关税对所有公司来说都很重要。甚至有一段时间，关税问题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冠状病毒处于问题的前沿和中心。6个月之后、1年之后、2年之后，其他一些事情会成为中心。
真正的问题是，从现在开始的5年、10年、20年后，你的企业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它们中的有些会成为焦点，有些会消失。
总的来说，我认为美国将会做得很好，自1776年以来就一直如此。
看新闻不是为了做投资决策
贝琪·奎克：可你还是会看铁路的货运量……
巴菲特：我什么都看。但我这样做，是我很享受，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为了做出具体的投资决策。
我无法通过预测下周或下个月的情况来赚钱，却可以通过预测未来十年的事情来赚钱。
贝琪·奎克：好吧，既然你喜欢了解这些事情，那就多告诉我们一些吧。
巴菲特：正如我所说，某些业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气，而零售业的大趋势是往线上业务走。
另外，我们在航空业务上有一大笔投资，我听说有更多的航班被取消等等。有时候，航班取消是由于天气原因，现在，更多是因为冠状病毒被取消了。
但如果你拥有航空公司10年或20年，生意就会起起伏伏——有些可能与天气有关，也可能会遇到各种原因。
真正的问题是，从现在开始的10年和15年以后，航空公司会有多少客流?利润率会是多少?竞争地位会是什么?但我承认，我还是一直看着这些数字。
贝琪·奎克：提到航空公司，你持有的所有主要航空公司的股份，规模都不如达美航空(Delta)。你现在拥有达美11%的股份?
巴菲特：我们最大的仓位在达美航空，四个座位中有三个是我的，另一个是其他人的。但我们拥有四大航空公司大约10%的股份。
贝琪·奎克：你会不会直接买下其中任何一个。你考虑过直接收购这些公司吗?
巴菲特：我们不太可能这么做。我不是说不可能，但这是复杂的。
贝琪·奎克：为什么？
巴菲特：首先，它们是受监管的，而且有相互影响。
举个例子，不是说我们会这么做。达美航空拥有美国运通18%的股份，美国运通是一家银行控股公司，银行控股公司的业务受到限制。
我们是美国运通银行控股公司的被动持有人，如果我们拥有一家与他们联系紧密的航空公司，他们会有很多监管。这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因为这是一个受监管的行业。任何时候，你进入一个受监管的行业，交易都会变得更复杂。
贝琪·奎克：那么，可以说你喜欢这些股票，如果不是很复杂，你就会持有更多，对吗?
巴菲特：当我们在任何公司的持股比例超过15%，如果要增加持股时，会有很多规定。显然，几乎所有我们拥有的东西，我们都想拥有更多。
贝琪·奎克：你现在还想买这些股份吗?比如苹果的股票——
巴菲特：说到我们要买的东西，我总是闭上嘴巴。（笑）
贝琪·奎克：你想了一会儿。
巴菲特：突然之间，我觉得我的嘴巴被卡住了。（笑）
公平地说，我们喜欢我们拥有的所有公司，哪怕我们拥有的股票数量很少，它们也是企业所有权的一部分。我持有的公司中，很少有公司我会想以更高的价格出售。
贝琪·奎克：好吧，让我问一个托尼·狄金森的问题。他问：“去年第四季度，伯克希尔出售了5500万股富国银行的股票。股东们是否应该认为，这是对新的CEO复兴计划缺乏信心?沃伦怎么看富国银行的未来前景?”
巴菲特：我不会给他任何关于富国银行的建议。但我们确实已经出售了我们的头寸。有些是为了避免超过10%而出售的，因为一旦超过10%，你就有需要向美联储递交一些文件，但是——
贝琪·奎克：你们卖出的股份似乎更多啊？好像是持股剩下8.4%？
巴菲特：你说的不错，我们卖出了更多股票。我们第四季度卖掉了富国银行，之前也卖掉了一些。
贝琪·奎克：我能问为什么吗?
巴菲特：是的，我能理解。但是我们不想给出任何关于我们正在做什么的建议，因为我可以改变我明天要做的事情。我们什么都谈，就是不给股票建议。
贝琪·奎克：代提问。“伯克希尔哈撒韦持有美国银行325.8亿股和富国银行173.9亿股，一个持仓一直在增加，另一个持仓一直在减少。沃伦喜欢美国银行的程度是富国银行的两倍吗?股东应该如何看待持股?”
巴菲特：我想，大家已经看到我们买入了美国银行，卖掉了一些富国银行。
低利率或负利率时代的影响
贝琪·奎克：代提问：“请问问他，日本和欧洲等地的零利率环境对它们的银行有什么影响，业务是否依然良好。美国长期的低利率制度是否损害了摩根大通等美国银行的前景?在这种情况下，股本回报率高的印度银行对巴菲特有吸引力吗?”
巴菲特：我不能对此发表评论，但是——一般来说，还有很多其他的变量，但是如果利率更高，曲线更陡，银行就会赚更多的钱。
这条曲线比10年期利率和短期利率更重要。它的影响比利率的绝对水平更大。但是美国的银行用极低的利率赚了很多钱。
在世界各地——如果你看看英国、欧洲或日本，更低的利率让银行的日子变得相当艰难，股本回报率也不高，同时他们必须使用更多的杠杆来获得相同的回报。我不喜欢这样。
贝琪·奎克：如果你说的是我们今天早上看到的曲线，那么五年期和两年期是倒挂。两年期和十年期现在还没倒挂。但今天上午，10年期国债收益率低于1.4%。
巴菲特：10年期国债收益率1.4%意味着，你要为一件10年都不能追加收益的东西支付70倍的钱。
如果有人带着一只股票来找你，对你说：“这是一只很棒的股票，市盈率为70倍。你会说，“好吧，再跟我解释一遍。”
我们从未见过世界上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可以回去读凯恩斯、亚当·斯密和所有伟大著作，他们没讨论过负利率，他们从来都没想到过这种情况。他们谈论的，总是供给和需求以及边际成本等等。
杰出的经济学家从来没有真正预料到世界范围内会出现负利率，比如像现在这样13万亿美元，我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很多人可以推测这意味着什么。
10年或15年后，当我们回首往事时，我们会说，“嗯，很显然会发生什么，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不是一个正常情况。
利率是一切价值的基础。如果你觉得利率将在100年内为零，那你会认为1%是一个很好的回报率。你同时也知道，如果你买了收益率为1%的东西，如果忽然它的利率涨到8%，你很可能就会损失掉所有的资本。
所以，利率是一个巨大的变量因素。我们不知道答案，央行也不知道答案。我们所知道的是，它在刺激经济方面是有用的，特别是十年内的资产价格表现。
我们在2008和2009年认为，这只是暂时的货币政策刺激，我们把脚踩在了油门上。但现在全世界都这样。
贝琪·奎克：你在信中说你不知道这样的利率会持续多久，你和查理从不尝试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过，上周圣路易斯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布拉德也参加了这个节目。他预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看到这样的低利率，这确实引发了很多问题。
如果发生这种状况，对股市意味着什么？对银行、保险公司意味着什么？
巴菲特：这对保险公司不利，但这对股市有利。
贝琪·奎克：结果对保险公司有什么影响?某些保险公司会风险暴露吗?
巴菲特：真正受影响的不是寿险公司，是承诺回报的年金公司。财险和意外险业务不承诺回报率。年金公司持有货币，这伤害了他们。
如果你向某人承诺支付3%或4%的年金，而现在你以1%的利率进行再投资，最终公司会走到头的。
贝琪·奎克：保险公司是否不得不冒越来越大的风险?
巴菲特：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3%而你只得到1%，你肯定是选择放弃3%的业务，而不是去做更危险的事情。
你应该使消费适应你的收入，而不是调整收入以适应消费。这是个人、企业和其他一切的基本原则。
追求收益是很愚蠢的，但这是人性，我能理解。人们会说，我一生都在存钱，现在只能得到1%的利息。我该怎么办?不幸的是，你现在只有1%的收入来生活。你不该去听某个推销员跟你说，“我有个神奇的方法可以帮你得到5%的回报。”
贝琪·奎克：你认为这会发生吗?保险市场会有更多的冒险行为吗?
巴菲特：当然。你可以看到，他们称之为杠杆贷款和较弱契约。这是愚蠢的。随着时间推移，它会付出代价。但这就是人性。
贝琪·奎克：它会对市场产生巨大影响的后果?
巴菲特：要看情况如何了，它是长期发展的结果。90年代后期，人们疯狂了，科技公司也疯狂了。这个过程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长得多。但最终还是会到午夜，一切都变成了南瓜和老鼠。
贝琪·奎克：这就是低利率、养老金、储蓄者的缺点，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受到伤害。反过来说，如果利率迅速上升，或者可能不会这么快，对联邦债务意味着什么?
巴菲特：这取决于债务的平均期限。但是我们的债务期限很短，现在期限长了一点。
如果你以2%的利率借了20万亿，你有4000亿的利息费用。但在5%的利率下，你有一万亿的利息费用。由于替代利率非常低，我们的国家预算从中获得了巨大好处。
因此，利息成本并没有像你预期的那样、像20或30年前的上升，大家认为利息会随着国家债务的增加而增加。
华尔街发行了100年期债券，利率是2%左右。随后价格上升了很多，现在收益率也许是1.1%左右。但如果你是借款人，这是很好的，也许每个人都应该再融资他们的抵押贷款。
贝琪·奎克：这是财政部发行更多长期债券的理由?
巴菲特：如果是在五六年前，我也会这么说，但我错了。如果在目前的利率曲线下，延长它仍然会花费更多。
但是你在以非常非常低的利率延长它的期限。如果我是财政部长，我会倾向于这么做。过去的十年里，我错过了很多。
信任自己所投企业的管理层
贝琪·奎克：你对今早的股市抛售有什么看法。看到道琼斯指数早上下跌700到800点，你会作何反应?
巴菲特：我的反应是，我喜欢买股票，我不希望别人生我的气，但如果他们想便宜一点卖给我，我更喜欢。
现在指数大概下降了3%左右。我不知道我一生中经历了多少次3%的下跌，但确实有很多次。我想不出不买的理由。这么多股票，它们会在下周、下个月或明年上涨或下跌。
但如果你想拥有的是美国企业，你现在就有机会以3%的折扣价格买到它。虽然我不认为这便宜了多少。但除非你不得不卖出股票，否则（股价更便宜），怎么会是坏消息呢?
如果你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卖掉它们（比如杠杆），那你的情况就可能会更糟。
如果你不说必须卖掉它们，今天如果有人过来给你的房子报价，今天的报价比昨天的价格低2%，但是如果你喜欢这个房子，这对你来说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贝琪·奎克：这是否意味着伯克希尔今天会购买股票?
巴菲特：我们当然不会抛售。这点你说的没错，我们很容易就能买到东西。
贝琪·奎克：我们来谈谈上周刚出版的《巴伦周刊》的封面。好消息是，他们认为伯克希尔现在的价值超过了价格。坏消息是，他们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它获得了大型“企业群组”的折扣。他们认为如果你不再经营伯克希尔，那它可能会遭受损失。你对这条逻辑有什么看法?
巴菲特：“企业群组”多年来名声不好，理由很充分。我在60年代末结束了我的合伙企业。之后，“企业群组”出现了挤兑，一次滥用权力的挤兑，他们玩弄数字游戏，有的被称为会计的肮脏池。他们想让股票上涨，然后发布消息，这样他们就可以发行更多的股票。
市场上有很多糟糕的“企业群组”，远比诚实经营的单一业务的公司要多。我们不认为我们是那种“企业群组”。我们当然从未想过要发行股票，我们也从不吹嘘股票。
在我们的案例中，（如果有增发），都是出于商业原因。有趣的是，过去几年里，美国公众对大型“企业群组”的热情越来越高涨。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领域。但他们称之为指数基金。比如，你买了500家企业——
贝琪·奎克：我想跟上你在说什么。
巴菲特：我是说，我向很多人推荐了指数基金，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相当于买入了500家企业股票，他们将因此拥有500家公司。同时，他们认为这些企业会做得很好。我也认为，我们这个“企业群组”会做得很好。
贝琪·奎克：标准普尔500指数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由500个不同的管理团队管理的500个不同的公司，他们都专注于自己的业务。不同之处，可能是指数并没有一个总部，它只是松散地运行所有这些业务。
巴菲特：我们的企业是由不同的人经营的。我是说，情人节刚过完，我没有选择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大概有十年没去过一家糖果工厂了。（注：巴菲特持有喜诗糖果，这里喻指他没参与喜诗糖果的经营）
现在，我每个月都会拿到数据。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巧克力，我也不会为门店选择新的地点。我们的经理人和我们拥有的美国运通或可口可乐的经理人都非常相似。
不过，我们可以做几件事。我们可以确定子公司的股利政策。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们的资本配置。但在大多数的资本配置上，无论是购买新设备还是诸如此类的事情，他们会自己做决定。
比如，BNSF铁路公司将花费35亿美元——我没有参与其中任何一美元的资本支出。他们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需要在哪里铺设轨道，需要多少机车——不管是什么，他们都能自己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管理层比标准普尔500指数的管理层更独立，后者每周都去华尔街报到。他们得参加投资者关系会议，总是解释他们在做什么，试图得到分析师的批准，诸如此类。我们只是告诉我们的管理层，去做有意义的事情。
贝琪·奎克：除了不必向个人股东或投资界汇报之外，他们被你拥有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另外，能不能谈一下资本配置部分?
巴菲特：好的。我们可以把资本在内部转移，如果你把资本从一个股票转到另一个股票，你可以得到收益，但是，你要纳税，要支付股息税。
如果你出售一部分，把资金从一个企业转移到另一个企业，那也会产生很多税收（资本利得税）。某些情况下是公司层面的税收，个人层面肯定也存在税收。
我们的确可以转移资本，再拿喜诗糖果做例子。我们是在1972年买的。我们已经把几十亿美元从糖果行业转移到其他行业。如果我们能把它用在糖果生意上就好了，但这不是那种生意。
此外，我们把我们的管理层从所有与华尔街打交道、与银行家打交道、处理我认为是对他们时间的低效利用的所有事情中解放出来。
贝琪·奎克：但是，你也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积极分子对股票感兴趣，包括比尔·阿克曼(Bill Ackman，知名对冲基金活跃管理人)。他已经就如何提高北伯林顿铁路公司利润率发表了看法。
回顾比尔·阿克曼在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的经历，我想知道，他是否正在建立一个头寸，是因为他希望看到你在那里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巴菲特：我们注意到其他铁路公司的盈利情况，以及它们的利润率在什么时候更好。虽然我们给我们经理们的压力比华尔街给他们的压力要小，但我们的那些经理很清楚其他行业的情况。
我们做了一些调整，我们认为有些企业的表现并没有达到应有水平。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有非常优秀的经理们，他们有足够的资本来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决定分配多少，资本流向哪里。有时它会从一个行业转移到另一个行业，在某些行业，合并税收对我们很有帮助。
贝琪·奎克：代提问：“比尔·阿克曼最近指出，伯克希尔的一些子公司，如Geico、BNSF，在某些方面落后于同行。你同意吗?你的继任者如何在保持分散管理结构的同时推动子公司的改进?”
巴菲特：我们在1995年收购了Geico的控制权。我们最早占汽车保险市场的2.5%，而现在的市场份额约为13.7%。我们的保费收入从25亿增长到350亿。我们现在是State Farm之后，排名第二。我们收购的时候，是第六或第七名。
我想说，这完全不是伯克希尔的功劳，这些年的所有这些，几乎都是托尼的功劳。在汽车保险行业，Geico一直是所有其他公司羡慕的对象。他们也的确做得很好。Geico的价值比我们当初买下它的时候多了几百亿，再加上我们现在赚的钱，这真的是一笔好买卖，这真的是太棒了。
伯灵顿去年的股息是50亿美元，我们为收购它支付了350亿美元。它的市场份额和业务增长了，它的运营利润率有所提高，但没有其他一些铁路公司提高得多。
贝琪·奎克：你相信火车的精确调度吗?
巴菲特：我们拭目以待。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看过很多类似的案例了。
贝琪·奎克：对于那些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人来说，这是一种会让顾客生气的东西，因为它会让事情变得更死板。不过，它确实改善了——
巴菲特：它让客户适应铁路，而不是铁路适应客户。几乎每个人都这么做。一个叫亨特·哈里森的家伙就非常成功——
贝琪·奎克：他和比尔·阿克曼一起在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工作过——
巴菲特：是的，他曾与BNSF合作过，市面上有一本关于它的书。这非常有趣。他做到了——在伊利诺斯中央铁路公司(Illinois Central)，在加拿大国民铁路公司(Canadian National)，在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Canadian Pacific)。然后他去了CSX。
他发展了一种使顾客更适应铁路的铁路运输方法，使得利润率大幅提高。我们的利润率接近于更好的铁路，而从精确的铁路调度中只能得到一点利润。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获得了份额。
贝琪·奎克：因为顾客不喜欢（精确的时刻表）。
巴菲特：显然铁路客户更喜欢我们。长期来看，我们对此将拭目以待。但（提高时刻准确性）并不像是我们不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