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欧盟反补贴调查动作频频。去年 10 月 4 日，欧盟宣布对我们的纯电动汽车开展反补贴调查；今年 2 月针对中国中车(601766.SH)子公司保加利亚火车项目竞标展开调查，导致其退出竞标；4 月 3 日，又宣布针对罗马尼亚 110MW 光伏园区项目招标中的两个投标方展开反补贴调查，涉及光伏组件龙头隆基绿能（601012.SH）和电力装备龙头上海电气（601727.SH）的子公司。
紧接着4月9日，欧盟委员会副主席玛格丽特·韦斯塔格（Margarethe Vestager）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演讲中宣布，正在对西班牙、希腊、法国、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五个国家的中国风力涡轮机供应商开展反补贴调查。从去年 10 月底欧盟发布《欧洲风电行动计划》，市场就在推测该对我们风电行业动手了，现在它果然来了。
什么是反补贴调查
欧盟所谓的 “补贴”，主要指企业生产制造产品时获得的补贴，比如政府对企业直接发放的财政补贴、贷款利息优惠、税收优惠，以及使用土地、能源、原材料各方面的支持等等。欧盟认为外国补贴会造成市场的扭曲，损害欧盟内部相关行业公司的利益，影响市场公平竞争，甚至威胁经济安全。所以要反补贴。
这次针对我们风机供应商的调查，尚未发布正式公告，涉及的企业、调查流程等具体信息尚不明确。根据以往经验，一般欧盟先官宣启动调查，然后要求涉事企业提交调查问卷，问卷问题可能涉及销量、价格、获得补贴情况，甚至上游原材料的供应情况等等。再抽取几家公司（一般是头部、出口量/销量大的）强制应诉，还可能会对被抽样公司展开实地调查。像对电动汽车企业的调查，就抽取了比亚迪、上汽集团和吉利汽车作为深度调查对象。
按照欧盟的规定，调查启动后，必须在 13 个月内完成。调查结束需要由 27 个成员国投票决定采取怎样的反制措施，最常见的是施加反补贴关税。
要说欧洲风电行业发展的不是挺猛的吗？为什么又盯上我们？又被我们 “威胁” 到了？
为什么对风电行业动手
《欧洲风电行动计划》中提到，欧洲风电设备本土化率高达 85%，几乎所有在欧洲建造的风机，都是欧洲企业制造的。但也提到，欧盟对华在风电产品上的贸易逆差达到新高，为 4.62 亿欧元。另外，根据欧盟统计局（Eurostat）数据，这几年欧洲企业在全球风电设备市场上的份额在下降，从 2020 年的 42% 降至 2022 年的 35%。全球风电市场的格局正在发生变化。
根据研究机构彭博新能源财经（BNEF）数据，2022 年，全球风电整机商新增装机 TOP10 排名中，中国企业占据 6 席。其中，我国的金风科技排名第一，远景能源、明阳智能、运达股份、三一重能、中国中车分列第 4、6、7、9、10 名。丹麦的维斯塔斯（Vestas）排名第二，通用电气（GE）排名第三，西门子歌美飒（Siemens Gamesa）排名第五。
而到了 2023 年，中国企业排名明显提升，向 CR5 集中。金风科技蝉联第一名，远景能源跃升至第二，运达股份上升 3 名到第四，明阳智能上升 1 名到第五。前五名里只剩维斯塔斯一家欧洲企业。
2023 年，我国企业在海外 20 个市场投产了 1.7GW 风电项目，包括 5 个欧盟成员国，投产量几乎是 2018 年的三倍。
2023 年全球风电整机商新增装机 TOP10
source：BNEF
这两年受到通货膨胀、原材料成本上涨等因素的影响，欧洲风电企业的日子不好过。比如曾经的海上风电霸主西门子歌美飒，已经陷入连年亏损的局面，又因为风机质量问题拖累母公司西门子能源。西门子能源 2023 财年亏损 45.88 亿欧元，利润率 -8.9%。
得益于我国是全球最大的风电市场，所以我们的风电企业能快速完善供应链、迭代技术、降低成本，让产品和价格在国际市场具备竞争力。据彭博财经报道，我们的风机在海外交付价格比美国和欧洲公司的价格低 20%；欧洲风能协会（WindEurope）首席执行官吉尔斯·迪克森表示，中国风机在欧洲的报价比欧洲本地制造的风机低 50%。我们的竞争优势让欧盟官员心慌。
欧委会副主席玛格丽特·韦斯塔格在宣布反补贴调查的演讲中还提到，“我们正在充分利用手头的工具。但我不禁感到，这也是一种打地鼠式的做法。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个案例的处理方式。我们需要一种系统性的方法。我们需要在为时已晚之前采取这种方法。我们承担不起光伏领域所发生的事情，在电动汽车、风能或关键芯片领域重演的代价。”
We're making full use of the tools that we have. But I can't help feeling that this is also playing whack-a-mole. We need more than a case-by-case approach. We need a systematic approach. And we need it before it is too late.We can't afford to see what happened on solar panels, happening again on Electric vehicles, wind or essential chips.
反制的影响
这几年其实我们风电企业的日子也不好过。2022 年风电正式全面退补前，引发了一大波抢装潮，透支了未来年份的装机需求。国内市场竞争非常激烈，风机价格不断下探。根据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风能专业委员会（CWEA）的数据，2023年，陆上风机的平均中标价格约 1,500元/千瓦，同比下降约 15%；海上风机平均中标价格降至 3,100元/千瓦，最低报价下探至 2,700 元/千瓦，相较 2023 年初下降约 10.8%。
体现在企业端，利润明显承压。以龙头企业「金风科技」为例，2022 年毛利率 17.66%，同比下降 5pct+，2023 年进一步下降至 17.14%。其中，风机及零部件的毛利率仅 6.41%。2022/2023 年净利润分别为 23.83 亿元、13.31 亿元，分别下降 36.12%、44.16%。
这也是为什么国内企业选择出海，到利润更高的地方去寻求新的增长点。
source：同花顺APP
不过与光伏领域不同，我们的风机厂商海外营收占比、出口装机容量并不大。根据 BNEF 数据，金风科技是海外投产最多的中国企业，达到 748 兆瓦，但也仅占公司新增装机的 4.5%。公司 2023 年全部海外销售收入及海外在手订单占比均为 15% 左右。公司销往海外的风机占我国风机出口总量的比例接近 50%，风电企业整体出口量不高。即使欧盟加收反补贴关税，对我们风电企业的短期影响也比较有限（当然，也要看最终关税税率，我国企业海外产品售价减去当地企业产品售价，再减去关税以后还能剩多少利润）。长期来看，无疑会加大风电企业出海的难度。
写在最后
2023 年 9 月，欧洲议会更新了《可再生能源指令》，要求 2030 年欧盟国家的可再生能源占比达到 42.5%。想要达标，成员国每年需要安装 37GW 的风电，但 2022 年仅安装了 16GW，不到目标的一半。欧盟的反补贴调查无益于全球产业链的稳定，对自身的能源转型也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