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格 2022 年底接受约翰·科利森的采访-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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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章转自芒格书院,这个版本的翻译非常详尽,且有一些敏感话题,整体大约 3 万4 千字,分上中下三篇发出,侵删。

评价Stripe、Net Jets、中国发展前景和GE

约翰 如果帕特里克和我来向你推介Stripe,你想了解这个业务的什么情况?你关心的会是什么?

芒格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考虑到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 Hathaway)通过(投资)其他支付系统,比如美国运通,赚了很多钱。我们认可,通过提高效率的方式在支付领域占据主导地位这一力量。当然,现代支付领域中支持互联网相关业务的一切都非常有用。所以你们进入这个领域并做出了贡献,让你们变得很有价值。我支持所有变得越来越好的支付系统。所以我认为你们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赚钱的,而且赚了很多钱,这很好。我钦佩你们所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呢?我认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对美国运通来说都有一定的威胁,但美国运通实际上有一种类似爱马仕(Hermes)那样的市场地位,所以Stripe未必一定能让它垮掉。

约翰 在评估Stripe这样的生意时,你觉得需要想清楚哪些问题?

芒格 它能否持续产出现金?这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很难知道世界会如何演变。如果(曾经那么强大的)柯达(Kodak)都能在一夜之间被淘汰,那么Stripe也有可能,这并非完全不可想象。在建筑师软件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的公司曾经非常繁荣,但当新的公司在这个领域崛起时,它的地位不再像过去那样还能持续占据主导地位。所以并不是软件领域的公司都能一直赢下去。所以我对此没啥感觉——风险资本家们往往认为软件公司能一直赢下去。我对此不敢苟同。

约翰 伯克希尔的一个显著特点似乎就是投资的持续时间(足够长),在伯克希尔的投资组合中,很难挑出你认为50年后不好的公司。

芒格 比这更糟的是,因为那些明显的错误投资,比如我们在历史上收购的太多的珠宝店。(这些生意的)资本回报率很低等等。几乎和航空公司一样糟糕。当然,最近珠宝店开始产出现金,我们已经关闭了大约75家店铺,还有更多要关闭。情况不再那么糟糕。我们想输都不那么容易了。就像,因为有人希望沃伦买一支棒球队来帮助他的城市,然后他就买了,没想到这该死的东西立马就赚钱了。我对我们的一些投资也是这样的感觉。我们不值得那么多赞誉,有时候只是运气而已。(译者注:芒格是谦虚吗?还是伯克希尔、巴老、芒格真的有那么多幸运?或者,是否,他们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幸运,也是因为他们足够道德?还是因为足够睿智?)

约翰 为什么NetJets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

芒格 它在自己的细分领域比任何其他公司都更出色。在NetJets,整个文化是安全第一,客户服务第二。之后,我们就会开始担心那些拥有NetJets的资本家了。当然,这种文化也足够狂热。我们为那些能够买得起任何东西的人提供了非常优秀的产品。我们的产品比全国任何其他公司都更好,而且现在规模很大。这是一门大生意。我们尚未发生过一起导致乘客死亡的事故。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未造成过乘客的死亡。

约翰 我还不知道原来NetJets这么牛逼。

芒格 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为此感到骄傲。我们不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害怕它可能会改变。我们太大胆地告诉上帝,我们是如此的...

约翰 我的脑海中都浮现出广告词了。NetJets-“从未有人亡”。你对中国非常看好。为什么?

芒格 首先,他们的经济增长速度比我们的快。如果仅指此时此刻这一点可能并不一定成立,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的经济增速远远超过我们。第二,我们可以以比在美国低的多的价格买到更好、更强大的中国公司。硬币的另一面是,我们不得不承担进入一个与我们不同的特殊政府体制买入公司的ZZrisk。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安全边际,我愿意承担这些风险,当然,我们永远不会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中国,天晓得。但我们当然愿意投资部分资金。这是完全合理的。当然,我们是通过李录进行投资,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基金经理。把这4个因素结合起来考虑,当然,这么选择就是有意义的。

约翰 你是通过这本书还是通过其他途径认识李录的?

芒格 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我的一个朋友的妻子(介绍了他),我对他适应现代资本主义这件事很感兴趣。我家离他当时拜访的那位朋友家只有100码。我们谈了3个小时。在3个小时的结束时,我做了一件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我说,如果你停止目前的工作,只在亚洲投资,我愿意给你一些芒格家族的资金来管理。他答应了,就这样。我们用了3个小时找到彼此,从见面到承诺投资只用了3个小时。

约翰 当前地缘政治中的鹰派立场有没有改变您对投资中国的看法?如果有的话?

芒格 我认为,我们应该不遗余力地与核大国建立友好关系。中美两国都是核大国,理应和睦相处。而最好的相处方式是,我们应该在我们和中国之间仔细规划一系列共赢交易,并切实努力使它们运作得更好。这才应该是美国的正确政策。我们不应该试图约束中国,像喋喋不休的保姆那样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教训他们说,”我们知道得更多。我们是民主国家,而你们不是。”我们自己政府的组织还有很多让人羞愧的地方。我们不应该到处给别人上课。我们应该与中国发展共赢交易。不这么做是疯狂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这么做的。你可能会说,中国主要是在与美国的共赢交易中走向现代化的,因为我们对他们的进口如此开放。这就是他们能够如此迅速地取得进步的原因。我为此感到自豪,也很高兴我们帮助了他们。我希望能(为帮助中国现代化)做更多。我不希望双方都充满敌意。

约翰 汤姆·沃尔夫写了一篇关于鲍勃·诺伊斯的短篇小说。我是他写的书的忠实粉丝,他关于鲍勃·诺伊斯的短篇小说非常精彩。你可以读一读这篇短篇小说,它实际上是关于爱荷华州格林内尔,以及中西部文化对硅谷的影响。

芒格 当然,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成功很有意思,但我认为英特尔的失败同样有趣。英特尔是现代芯片制造的奠基者。绝对是从零开始。他们曾(在竞争中)处于绝佳位置。他们一直在增长,增长,增长,等等。最终他们却完全失去了领导地位,如今只是与那些大公司相比微不足道的小公司。

约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芒格 首先,其中一部分是不可避免的。在竞争中,总会有人失败。这意味着,即使你曾很成功,也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意外发生,但部分原因是,他们过于关注财报利润数据。他们没有跳跃得足够高,只是停留在顶部。如果你处在一个那样的新技术前沿,你必须始终全力以赴,并且始终处于领先地位。伯克希尔(Berkshire)公司,我们不必像大多数其他公司那样发明新东西。他们却是在需要不断发明新东西的领域,你必须天天打鸡血(才能保持领先地位)。事情的真相是,中国人比英特尔人更加狂热。在中国,有个老家伙控制着那地方,他是一个狂热者,英特尔有的却是一群官僚,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高管奖金、市盈率和华尔街的认可。还有很多其他(糟糕)的事情。他们把持着权力。如今,他们看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表现还不错,是因为利用他们的市场地位提高了利润。但他们本应该利用自己的权力确保他们的芯片始终领先于其他公司。他们必须成为一个完全可靠的供应商,但他们并未做到。他们让很多客户失望了,如果你想建立一个类似梅奥诊所那样的信任系统,就不能让客户失望。这才是其中有趣的部分,而不是诺伊斯的故事。英特尔的失败才是那个故事中的伟大部分。

约翰 所以你说的是对财务报告中公布的账面盈利的执着,而不是对企业基本质量的关注。这本书出版于2005年。考虑到GE在过去的17年中的表现,对杰克·韦尔奇的看法是不是有什么改变?

芒格 当然,有所改变。当然我和他认识,他是一个自信的指挥家的儿子,拥有工程热力学博士学位。他非常好胜,他想赢。他是一名运动健将,几乎从零开始成为一名高尔夫球手。但他过度着迷于取得领先地位,用激励制度迫使每个人“卷”起来——他像教练那样对他的队员大吼:“每个人都必须更加全力以赴。”他对业绩的狂热让他欺骗客户、施压员工、操纵财务数据,他认为他的职责就是提高盈利,为此他越来越多妥协(而不是坚持正确的原则)……

约翰 这不是共赢的局面。

芒格 有一段时间是共赢的局面。

约翰 谁知道呢…

芒格 短期内是管用的,但长期来看却毁了这个帝国。当然,如果他活得足够久,他的声誉也会被毁掉。在他去世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失败,而且…

约翰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共赢,比如对供应商的压榨就不是共赢吧?

芒格 不是。我称之为“我赢”。共赢是一种关系,而我赢是另一种。杰克·韦尔奇奉行的是“我赢”。

委托-代理问题

约翰 站在后金融危机(指2008年次贷危机)视角阅读这本书会非常有意思。同样有意思的是,在金融危机发生前的几年里,你就已经猛烈抨击了衍生品。

芒格 批评衍生品是因为这玩意儿太容易操纵,比如说会出现这么个奇闻怪谈“两个家伙进行了一笔大交易,他们在利润表上都计入了大额利润,减计的时候也能同时减去。”这是同一笔交易,竟然可以一方报告利润,另一方也报告利润。(同一笔交易,一方赢,另一方必然是亏。对同一笔交易双方同时记录盈利,肯定是造假无疑了)它们不可能同时都是对的——如果这么容易,如果操纵(报表)变得这么简单,如果这些做法腐蚀了文化,股票经纪人、大型银行家、交易员,他们就会带他们去拉斯维加斯,买一堆筹码给他们,可兑换的筹码,交给他们。可卡因,烟花柳巷……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文化,不应被容忍。你对一群证券交易员会有什么期望呢?(如果)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交易员是这么搞的,但是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溜进来绝对是个错误。然后会变得越来越极端。然后银行家们就会进行这样的交易——高盛与马来西亚的那笔交易,主权财富基金……

约翰 就是1MDB(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丑闻,是的。

芒格 就是那家伙,绝对是,鬼精鬼精的,他脸上写着“危险”两个字,显然,出于道德和审慎,应该离他远远的,但他们被轻松赚钱蒙蔽了心智。

约翰 你的批评似乎可以总结为,专业的财富管理者、华尔街或诸如此类的领域,人们应该更加重视委托--代理问题。这么说公平吗?

芒格 你几乎无法想象,会有一个比财富管理这一行更充斥委托--代理问题的领域了。当然,财富管理者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当然包括基金经理。基金经理基本上是——他想要每年拿到40万美元(薪酬),而教授只能拿到11万美元。他想了这么个办法:选择那些能够给他3%优先管理费的资金管理者,然后把钱投到了各种各样(能答应他这个条件)的私募股权基金。只有这样,他(认为自己)才能稳稳当当赚大笔管理费。这是个非常典型的委托--代理问题。当然,这样你就会热情高涨地投大量钱到私募股权。当然,私募股权就会无所不用其极想把那3个百分点先赚回来。想象一下吧,在你替别人管的钱里优先抽走3个百分点(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约翰 这个赚钱方法很精明。

芒格 除非发现了什么点石成金的奇门妙法,否则绝对做不到的。突然想起来,你们(科技、数学)领域有个家伙,吉姆·西蒙斯,是位世界级的数学家。(注:James Simons,1938年出生美国马萨诸塞州,1961年获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数学博士学位。后同时在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教授数学。1968年创立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数学系,年仅30岁。1976年,获Oswald Veblen几何学奖。1978年创立文艺复兴科技,旗下大奖章基金从1989到2007年间的平均年收益率高达35%。和陈省身一起提出了Chern-Simons theory)他是这么赚钱的。他只是用他那该死的计算机来捕捉因为人类追涨杀跌的心理因素导致的极微小的交易机会。 其中一个模式非常简单。他拿到计算机数据后发现,市场整体上存在着4种不同的模式:双赢、双输、赢输和输赢。如果这些只是随机的,那么这四种模式将平均出现。令人惊讶的是,他清洗数据后,发现双赢比赢输或输赢更普遍。而双输则更为常见。所以他们只需要利用计算机程序进行这些规模适度的交易,或者根据他的标准来说,相对于市场来说规模适中的交易。基于这个基础,这个业务风起云涌,金钱源源不断地涌出。

约翰 那些避税把戏。

芒格 数十亿美元就这么涌出了清算系统。这是如此简单和基础的方法。但这种赚钱方法的社会效用几乎为零,所以如果我这么做了的话,我想我会为自己如此精明而自鸣得意,但我也会对自己赚了这么多钱却没有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而感到有些羞愧。但幸运的是,我不是一个足够懂计算机科学的人,所以甚至都不会考虑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喜欢短线交易。我可不想沉迷于那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交易方式。

约翰 你认为为什么红杉资本做得这么好?

芒格 红杉在这个领域早早地入局了,而且这是一个狂热的精英主义组织。所以他们都非常努力地工作。他们比其他人更早、更成功地发展壮大,并像一些芯片制造商一样,每一代芯片都有所突破。最终,他们建立起了一个数据库。我们有一个例子。在我们的公寓楼里,我们会用一些小的计算机程序来调整租金或其他一些事情,然后有个小家伙(写的这个程序),我让人去查(这家伙的底细),(结果发现)红杉的系统里早就有这个家伙的档案了。所以每个有那么点程序天赋的混蛋,他们都有一支年轻的团队,四处搜索每一个这样的小人物,然后建立起一个大系统等等。所以他们看得更多——所以能比其他人更早发现更好的机会。而且他们名声在外。所以通常成功人士,他们都愿意选择红杉,而不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基金。这种系统性是不可战胜的。但最近,他们是否正确选择了大型Robinhood,不,他们在那方面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应该去的……

约翰 道德上还是...

芒格 在道德和专业上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真的很愚蠢。但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我们必须参与到每一个热门的新事物中。他们开始像投资银行家那样思考,但对于红杉来说,搅进Robinhood这样的公司是个巨大的错误,而且……

约翰 你反对Robinhood是因为它鼓励短线交易和期权交易吗?

芒格 是的,他们还撒谎等等。

约翰 他们撒谎了吗?

芒格 天哪。

约翰 他们撒了什么样的谎?

芒格 任何对他们有利的(谎他们都撒)。为了推销,他们说,嘿,这是一个新自由者联盟,或者这是——整个事情都是谎言。

约翰 你不喜欢它的运动性质。

芒格 哦不,不,不喜欢。他们试图制造大规模的恐慌。我不喜欢勾引人们然后欺骗他们,基本上就是这样。还有比特币。红杉已经取得了成功,你在很早期投资了苹果这样(伟大)的公司,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Robinhood(那么糟糕的主)呢,你知道它是一种该死的加密货币吗?这完全疯了。你不能做尽所有对你来说合法的生意。你得排除那些过于低级的东西。这才能表现你的智慧。虽然(投资)越来越难了,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做好)。但另一面是,如果你看看我——我觉得我的人生定位就很好。但除了一些小例外,我都投资了些什么呢?我投了Costco的股票,伯克希尔的股票,李录的中国基金和Avi的公寓。所以基本上在经历了60来年后,我只有四项投资——顺便说一下,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分散了。没有人会教你说这是足够分散的。而他们完全错了。简单的事实是,找到四个优秀的事物比找到四十个要容易得多。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要找到几乎肯定能成功的东西,因为你是在寻找你后院的金矿。要成功找到,有那么容易吗?你在你后院能找到多少金矿?你不应该期望有太多明显看得出来的机会。这将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你一生中只抓住了几次这样的机会,就已经算很幸运了。而且你必须既非常耐心又敏于出击。你必须耐心地坐着等待、观察、调查、寻找机会,偶尔扑击一次。你一生中可能只会遇到四次大机会,那已经是非常成功的一生了。而其他人则认为——就像在电视上(夸夸其谈)的那个家伙,他每一次对每家公司都是专家。那太疯狂了。他只是擅长说一些正确的废话。那成不了投资专家。

约翰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正在改变吗?我觉得人们开始理解集中投资于那些真正有效的头寸的好处了。

芒格 这个星期我和富达基金的一大群人吃了顿晚饭,他们管理着数万亿的资金,只收取很少的管理费。他们这生意很棒,但他们面临着一个道德问题,他们这种主动投资根本没法跑赢指数基金。(这就是巴老说的,如果哪一天他发现自己没法跑赢指数的时候,就会把资本返还给投资者。如果主动投资跑不赢指数,投资者为什么还要把钱交给你而不是简单地去买指数基金呢)也许,他们的系统里偶尔会冒出一个超越平均水平的分析师。基本上,他们所做的,就是强迫每个人都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指数投资者,因为没有人希望成为那个失败的异常值,因为那可能会毁掉你的投资管理业务。但我会认为,这整个该死的投资管理系统都是腐败的。他们对待经纪人比对待委托人更好,他们自欺,也欺人。这就是我们的(基金管理)体制。谁都想赚轻松的快钱。这就需要可信的大型(投资)机构。如今这才是人们看重的。我把现代风险投资视为伪装成投资银行的东西。只是一种稍微不同形式的投资银行,道德观念相同,同样一门心思想着赚快钱。投资银行这么想没错,只要做事得当,风险投资也是如此。

伯克希尔企业文化的秘密

约翰 伯克希尔文化的秘密就是简单的反官僚主义吗?你能总结一下吗……

芒格 伯克希尔的文化挺极端的。我们深知官僚主义往往会在组织内部形成一种自我运行机制,相互牵制,却没有人改变任何事情,谁都不想惹麻烦。结果很多官僚机构做出了一些非常愚蠢的决策,我们会努力避免这种情况。但我们主要是通过不让(总部)有那么多人待在一起来实现的。如果没那么多人搞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官僚主义。我们的总部没几个人。所以我们能避免官僚主义。我们只是不希望人们陷入官僚主义。在这方面没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极端。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优势。还有一件事是,我们喜欢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我宁愿和一个我信任的人口头达成交易,也不愿和我不信任的人雇的最好的律师事务所准备的40页合同打交道。所以我们喜欢与值得信赖的人做生意,只需要他们的口头承诺就行。如果你去看梅奥诊所,你会发现那里就是我所说的,理所当然的无缝信任网。外科医生信任麻醉师,麻醉师信任外科医生,护士们互相信任。根本没有官僚主义。他们没时间搞官僚主义。尽快完成手术对患者有利。因此,在这种理所当然的信任网络的加持下才可以进行非常复杂的手术。我们喜欢一个尽可能像梅奥诊所那样运作的商业系统,这就需要非常优秀的人员,他们彼此之间有足够的阅历来建立起这样的信任系统。

约翰 这种信任是伯克希尔内部人员之间的信任,还是伯克希尔内部人员和管理层之间的信任?

芒格 兼具。我们希望伯克希尔内部的所有人相互信任,我们也希望客户信任我们。我们全力支持信任。信任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经济力量之一。

约翰 在需要将多少现金上交给总部,留多少现金再投资于本公司业务的问题上,你们和下属公司管理层多少时间会发生一次分歧?

芒格 当然,我们会同意,我们的一些子公司留存现金。在这方面我们并不那么苛刻。在类似Teledyne公司这样早期的企业集团中,他们会强制下属公司将所有现金汇回总部。如果下属公司需要用到现金,必须向总部申请。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伯克希尔)业务系统中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宁愿把现金再投资回去。如果有可投资机会,我们真的希望再投资回来。

约翰 那是沃伦的一种天赋吗,保持那些管理者……

芒格 他不会——他一点都不苛刻。

约翰 但他会从下属公司挤出(现金)来。

芒格 当下属公司不需要那么多现金时,现金就会以某种方式回流总部,(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大的内部摩擦。

约翰 听起来好像确实有些“榨取”的意思。

芒格 你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你说得对,很多现金流向了总部。有意思的是,伯克希尔积累了那么多现金。这是一大笔现金啊。

约翰 相当于苹果公司规模的5%?

芒格 要知道,当我们起步的时候,几乎一无所有,我们自开始以来(指控股伯克希尔以来)没有净增发太多股份。所以我们如今拥有的大部分东西几乎都是无中生有而来。

约翰 2000年,有个著名的发行股份的例子是收购通用再保险公司(的那笔交易)。那是因为你们认为当时是市场顶部吗?

芒格 的确,当时我们股票的估值比如今高得多。当然,我们那时在对通用再保险公司估值时,也给出了高于它真实价值的价格。所以……

约翰 但结果还好。

芒格 我们做得足够好了。最糟糕的一次是我们用伯克希尔的股份换取了Dexter鞋业,而中国的竞争对手在我们的收购墨迹未干时,就摧毁了我们的业务。两年后,我们意识到我们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但那只影响了我们一年中表现的2个百分点而已。所以从伯克希尔的历史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买卖。

约翰 最终你们做的还是挺不错。

芒格 不,但那是一个挺大的减分项,但也没大到那种程度。正如我们在伯克希尔的历史上预期的那样,1年中2个百分点的损失并不算太糟糕。

约翰 这是不是一个“我说什么你们听着,我做什么你们别学”的例子,你和沃伦总是说不要择时,但那笔交易是不是一次很好的择时交易?

芒格 当然,当市场恐慌时,我们更愿意用累积的大量现金买买买。当市场高不可攀时,我们就越来越难找到合适的投资对象。但是我喜欢伯克希尔的行事方式。我喜欢这些业务进展。我喜欢我们与之打交道的人。这是我生活中非常令人满意的一部分。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我感到很荣幸。当你停下来想想,《穷查理宝典》非常像那个创造了现代新加坡的人。他总挂在嘴边的是,找出有效的方法,然后去做就是了。找出有效的方法,然后去做就是了。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不移地、更加聪明地做到了这一点。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建国者,包括Pericles(古代雅典政治家)和历史上的其他人。这非常像《穷查理宝典》。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实施。找出无效的方法并绕道而行。他只是这么坚持不懈。这就是他所做的一切。他的职业生涯始于左翼劳工律师。起初,他只是一名左翼劳工律师,最终却创造了现代新加坡,他的秘诀只是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实施,找出无效的方法并绕道而行。就这么日复一日地重复做对的事。所以在我看来,最像《穷查理宝典》的政治家就是李光耀。我并不奇怪他比任何其他建国者都做得更好。他所做的就是这些。就TM这么简单。

约翰 我从李光耀这一生中学到的一点是,“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做”这个理念的一个范例是,小心翼翼地选择了英语作为新加坡的国家语言,而不是中文……

芒格 当然。他在像这样的决策上做出了无数正确的选择。并不是每个政治领导人都会让人民改学其他语言。但当理性地认识到,这对新加坡来说更好时,他就这么做了。当然这是令人钦佩的。而且当然它奏效了。每个人都应该学习李光耀的做法。在我家里,我有两个人的半身像。一个是本杰明·富兰克林,另一个是李光耀。就只有这两个。

约翰 我可以猜到本杰明·富兰克林,但想不到李光耀。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他一次又一次地表现得非常聪明。我认为他很聪明,他对毒贩处以死刑。新加坡并没什么严重的毒品问题,因为他们在这方面非常严厉。他们对毒贩处以死刑。顺便说一句,这就是中国人的方式--当中国每六个人中就有一个吸食鸦片时,他们的解决方式就是对吸食者处以死刑。没有例外。他们不需要杀死那么多人。问题就解决了。我认为很多问题应该用李光耀式的方法来解决。

约翰 总结出了这么一系列的经验,我们该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次对话了: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做;避免犯大错;多学科思维模型。非常感谢您的分享,我们非常高兴能在这一期访谈中请到您。这对我来说是一本非常有意义的书,我很高兴能让更多人读到它。

芒格 我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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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 12:02

Mark

03-02 22:48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