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价值》——人类财富的积累和人类财富的货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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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货币价值——国民财富的保有形式与经济危机》 作者范勃先生@有智思有财

~~~储蓄本身并不造成经济危机,没有恰当的财富保有的形式,或争相改变财富的保有方式,才是造成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的根源所在~~~

□市场经济的特点,就是各生产要素中的个体依其产出率(价值)参与分工和生产,整体却依其稀缺性(价格)对产出品进行分配。正是这个物以稀为贵和价高者得的市场法则下的价值悖论,打造出效率与公平的双刃剑。□

人类财富的积累和人类财富的货币化

人类需要什么样的“容器”以保有自身的财富?
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但随着这种“商品堆积”越来越严重,储蓄者们不仅完全无法用“商品堆积”的方式保有自身的财富,反而只能通过不停的扩大再生产消化剩余产品,同时创造更庞大的商品堆积。凯恩斯说过:“每当我们靠增加投资来维持今天的均衡时,就会使明天的均衡变得更困难。”显然,如此循环往复,重商主义和商品恐惧(怕货)在所难免。寻求财富货币化的冲动在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的积累过程中,伴随着庞大的商品堆积,同样不断堆积。一旦扩大再生产的过程稍有停顿,人们就会争相把货币从流通中退出,使其“硬化”为贮藏货币,作为保存自身财富的容器。在这里,马克思所说的“硬化”实质是一种退化,它以消灭货币活性的方式,逆转了货币的供需关系。在金本位之下,当这种寻求财富货币化的需求大大超过黄金自身弹性所能提供的缓冲时,危机便到来了。
我们首先观察一下货币履行其交易性职能时在流通中的表现:
现在,我们随同任何一个商品占有者,比如我们的老朋友织麻布者,到交换过程的舞台上去,到商品市场上去。他的商品即20码麻布的价格是规定了的。它的价格是2镑。他把麻布换成2镑,接着,这个守旧的人又用这2镑换一本价格相等的家庭用的圣经。麻布——对于他来说只是商品,只是价值承担者——被转让出去,换取了金,麻布的价值形态,然后又从这个价值形态被让渡出去,换取了另一种商品圣经,而圣经就作为使用物品来到织布者的家里,满足他受教化的需要。可见,商品交换过程是在两个互相对立、互为补充的形态变化中完成的:从商品转化为货币,又从货币转化为商品。商品形态变化的两个因素同时就是商品占有者的两种行为,一种是卖,把商品换成货币,一种是买,把货币换成商品,这两种行为的统一就是:为买而卖。
因此,与直接的产品交换不同,流通过程在使用价值换位和转手之后并没有结束。货币并不因为它最终从一个商品的形态变化系列中退出来而消失。它不断地沉淀在商品空出来的流通位置上。例如,在麻布的总形态变化即麻布—货币—圣经中,先是麻布退出流通,货币补上它的位置,然后是圣经退出流通,货币又补上圣经的位置。一个商品由另一个商品代替,而货币商品留在第三人手中。【第2版注:这个现象虽然很明显,但是往往为政治经济学家所忽略,尤其是为庸俗的自由贸易论者所忽略。】流通不断地把货币象汗一样渗出来。
在这个“流通不断地把货币象汗一样渗出来”的过程中,不同商品频繁地进入和退出流通,货币却始终坚守在流通之中。它就像是穿梭流动的货车,不断地接受着商品的装车和卸货,以保证商品不会堆积。这就是交易性货币的作用。那么这个过程,是靠什么驱动的呢?就是那只看不见的手。用亚当·斯密的理论分析,那就是利益(有时表现为利润,有时表现为效用)。是利益使金银充当了一般等价物,并在交换过程中放弃了金银的商品属性,实现了暂时性的财富贮藏,之后还是利益,使货币并没有退出流通,而是“不断地沉淀在商品空出来的流通位置上”履行交易性货币的职能。如之前所强调的那样,货币的贮藏性职能,并不是其交易职能的延伸,恰恰相反,货币的交易性职能,来自于货币的贮藏性职能,并在交易和流通的过程中,经常性的返回这一职能。只有当交易可以持续为货币持有者带来更多的利益时,才能驱使他们继续交易,否则货币就会长时间退出流通,从而退化为贮藏货币,商品出售者就会成为货币贮藏者,货币的暂时性存贮就会演变为财富的长期保有。但,只要利益在交易机会中出现,货币仍旧会重新披挂上阵,再次回到流通之中。在货币充足的情况下,货币这种交易性职能和贮藏性职能间相互转换的能力,构成了市场的自我调节机制。
货币贮藏在金属流通的经济中执行着种种不同的职能。它的第一个职能是从金银铸币的流通条件中产生的。我们已经知道,随着商品流通在范围、价格和速度方面的经常变动,流通的货币量也不断增减。因此,这个量必须能伸缩。有时货币必须当作铸币被吸收,有时铸币必须当作货币被排斥。为了使实际流通的货币量总是同流通领域的饱和程度相适应,一个国家的现有的金银量必须大于执行铸币职能的金银量。这个条件是靠货币的贮藏形式来实现的。货币贮藏的蓄水池,对于流通中的货币来说,既是排水渠,又是引水渠;因此,货币永远不会溢出它的流通的渠道。
根据我们之前的论述,马克思所说的这个“货币贮藏的蓄水池”不应理解为是交易性货币的延伸,相反,它是一种退出。这种退出的原因是货币的交易性需求无法提供足够的利益牵引,人们转而以贮藏货币的形式,保有自身的财富(货币化)。所谓“货币贮藏的蓄水池,对于流通中的货币来说,既是排水渠,又是引水渠”是以货币贮藏性需求的弹性,对冲货币交易性需求的波动。
除直接的贮藏形式以外,还有一种美的贮藏形式,即占有金银制的商品。它是与资产阶级社会的财富一同增长的。
这显然是贮藏货币的进一步退出,是以放弃既有的货币属性为代价,索回了金银曾经被暂时闲置的商品属性。取得一个,放弃另一个,“利率高时,银饰品送往造币厂,利率低时,它又恢复原状。”所以贮藏货币是交易性货币和商品的中间状态。正是金银货币在货币属性和商品属性之间的这种转换能力,使得金银货币具有一定的弹性,货币数量有可能随货币的交易性需求的伸缩而伸缩。
为什么说只是“有可能”呢?因为从长期来看,对金银“直接的贮藏形式”(贮藏货币)和“美的贮藏形式”(金银商品)的需求是与社会的财富一同增长的;并且在社会生产流通的整个过程中,尽管用于流通的货币数量不时有所波动,但如果想保证所有的商品都能顺利退出流通(而不是堆积在那里),就必须保证随着利润的不断积累,越来越多的货币坚守于流通之中,因此总体上,货币的交易性需求也是与社会财富一同增长的;然而,金银的总量却是确定的。于是,剔除短期波动而言,金银的两种贮藏需求不仅无法形成其交易性需求的蓄水池,反而会对货币的交易性需求形成巨大的排挤和侵占效应。物以稀为贵,结果是货币越来越贵,于是马克思、凯恩斯甚至是重商主义者所极力谴责和反对的高利贷横行的现象出现,便不足为奇了。
在这种情况下,由银行提供的信用货币的作用越来越为人们所重视。“容器”其实并不一定必然是金银,甚至可以不是金银的索取权,信用货币更像是一张仓储的仓单。从个体的角度,只顾着把自己的商品“装车”而从不“卸货”,就意味着他所需要的并不是一辆货车,而是仓库。人们把自身的积累不断存入库中,并可以随时提取(提取的商品并不一定是当初的存入品)。不仅“仓单”的数量可以根据需求随时创设,同时“仓单”还需要能够随时作为提货单提货,注销。这个存(提)货单式的信用货币,因为不需要与某个特定的商品挂钩,故而只有它才能解决人类财富不断积累的货币化问题。
交易性货币的需求者,在把自家商品入库后,会根据需要用提货单提取自己需要的商品。当个人的积累无法全部转化为扩大再生产,而又不愿意转化为消费的时候,以索取权(债权)的形式保有自身财富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银行并不真的有这样一个“仓库”,故而当商品进入这个“仓库”时,却仍旧并不可能以“庞大的商品堆积”的形式保有。而那些常年没有人提货的商品,“仓库”只能把这些储蓄,转化为他人的消费或投资,并同样以债权的形式保有这些财富。所以,银行这个仓库只是一个中转库。
从宏观上讲,这样的中转库的确能起到把社会积累更高效率地转化为扩大再生产和消费的作用。由于中转库必须把入库的商品转借出去,故而仓单的发放能力取决于安全债务人的数量。这个容量,完全可以达到黄金作为货币时“货币贮藏的蓄水池,对于流通中的货币来说,既是排水渠,又是引水渠”的效果,因此在流通环节,信用货币和金银货币是没有区别的。所不同的是,商品货币的双重属性是货币属性和商品属性,所以当它由贮藏性货币再退一步,最终退出其货币职能后,恢复的是其固有的商品属性;而信用货币的双重属性是货币属性和债权(债务)属性,所以当它最终退出货币职能后,恢复的是其固有的债权(债务)属性。债务可借可还,在承债能力之内,以其弹性而言,并不亚于金银在货币和商品属性之间的转换。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仓单较金银最大的优势,在于,它是可以随人类财富的上升,而上升的。并且,只要能够发放足够的仓单,商品的持有者就不必担心因商品无法入库而不能转化为财富,于是便解决了商品生产的后顾之忧。
但是,中转库同样并不是万能的。尽管它可以起到把社会积累更高效率地转化为扩大再生产和消费的作用,然而前提条件是可以找到足够的安全债务人,作为债务转移的目标。当一个经济体所堆积的剩余产品数量已经远超自身消费及扩大再生产意愿之后,除非由政府承债以启动公共物品消费和投资(后面的章节将详细讲述公共物品与货币供应之间的关系,以及用公共物品满足国民财富保有需求的原理),否则在经济体内部,无论如何转化,都无法解决这部分超额积累的货币化问题。而从全球化的角度,国内仓库对接海外安全债务人,就成为了一个简便方案。这相当于在经济体之外,找到了一个更大的仓库。
可以承担这一重任的全球性“仓库”,所需要具备的条件必然会更高。当债务人所发放的“仓单”(承担的债务)便可代表财富的时候,谁也无法扼制债务人过度举债的冲动。如果任其发展,同样会酿成灾难。所以“国际仓库”不仅要求自身承债力要高于各中转库,而且必需有足够的自律和克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它必须提供更充足的弹性。仅这一点,就很难做到。当全球经济出现有效需求不足的相对生产过剩时,特别是各国金融体系因此纷纷去杠杆(造成货币不足)时,“国际仓库”必须向世界签发足够的仓单(以举债的形式投放货币),承担更多的债务。而当经济过热,人们纷纷由保有财富转向投资、消费,使用这些财富时,各国金融体系纷纷加杠杆(造成商品不足)时,“仓库”必须提供足够的商品,回笼这些仓单。用人弃我取的弹性,应对冲击。这个效用,就像金银货币时代,当货币不足时,用金属块来铸造货币;当金属块不足时,把货币熔化掉。因为“仓库”本身只是起到一系列债权债务的转化作用,所以入库商品最终必然以本国国民及政府的投资和消费增加减少的形式予以对冲,因此,只有极富弹性的经济体的中央银行才有可能实现这一功能。并且以全球目前的财富积累数量,已经绝不可能仅靠某一家中央银行来承担这一重任了。
接下来的演进过程,仍旧需要人们克服许多认知上的误区,但我相信,就像上一次储蓄者们最终认同了美元替代黄金一样,理性最终会占上风。既然美元的提供者已经完全不可能满足人类财富积累所引发的巨大的货币需求,那么各国货币及金融资产最终实现实质意义上的与美元脱钩,储蓄者以多样性的形式保有其财富,就是历史演进到这一时期的一个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