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斌 一只花蛤的价值投资
本文发表于《证券市场周刊》2018年8月11日第58期
2018年8月6日 文/姚斌
今年5月6日，《红周刊》报道团队于美国奥马哈对查理·芒格先生和李录先生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专访。芒格先生今年95岁，他和巴菲特一起联手创造了伯克希尔·哈撒韦51年间年复合增长率达19.2%的奇迹。李录先生则是喜马拉雅资本创始人、芒格家族资金的管理者和华裔投资家。芒格先生自己没有著书，但是彼得·考夫曼将芒格先生近20年来公开演讲内容的编辑成书，那就是《穷查理宝典》。在这本书中，作者展示了芒格先生极为深邃的思想，由此被誉为当代最伟大的投资思想家。
《红周刊》的采访从耐心开始。极具耐心是投资者的优秀品质。但是我们大部分的投资者缺乏的就是耐心。因为他们总想着一夜暴富，而不喜欢慢慢致富。芒格先生洞若观火，当大多数人把投资当作在赌场赌钱，那么就不会做得很好。因为他们总是在意当前的结果，根本就没有耐心。所以芒格先生建议中国的投资者，少赌博多投资。“投资追求的是一个长期的结果，而不是像在赌场一样立刻就有回报。”投资尤其需要思考，如果能长时间深入、努力地思考某一方面的问题，就会更有可能获得正确的答案。投资是甚至可以说是一生的事，需要的是一个长时间的结果而非短期，但是如果忽略这个问题，就做不到“找到好的机会并长期坚持”。价值投资者是让市场来为自己服务的。如果是那种短视的、赌博一样的交易员，情况是最糟糕的。
芒格先生一生强调“理性”。没有什么东西比理性最重要。但是绝大部分人看问题时，总是把假相当做真相。在芒格先生看来，股票价格就是假相，因为它充满了欺骗性，而真相就是公司本身真实的价值。芒格投资的方式就是，对公司做深入研究、理解其价值，然后等待其价值低估再去买入，通过这种行为进行长期的投资。而那些仅靠关注价格波动，而耗费自己的时间去投资的行为，是很愚蠢的。如果分不清假相与真相，那么有多少知识和耐心都没有用。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世界与实际相脱节的，这不是理性的态度。
投资者要靠什么获得并保持理性？芒格先生指出，你必须用心、努力去做到理性，而且你必须重视、在意理性。如果你自己都不在乎，就不会努力去做到理性。那你可能就一辈子不理性，那么必然会承受糟糕的结果。芒格先生将理性提升至道德层面，认为理性是道德上的责任，并且是一个有约束力的原则。如果要成为理性的人，就需要穷尽一生的努力，并且需要大量地阅读。芒格先生就是这样身体力行的。芒格先生读书无数，被戏称“长着两条腿的图书馆”。如果我们查看他的推荐书单，就知道他的阅读范围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芒格先生认为，在投资领域中，“若没做过扎实的阅读工夫，我不认为你可以成为真正优秀的投资人。”要成为真正优秀的投资者，首选就是理性。
说来难以置信，芒格先生一生只投资了三个公司：伯克希尔、好市多和李录先生的基金。这相当于只打个三个孔。巴菲特在一次演讲时说，我可以给你一张只有 20 个打孔位的卡片，这样你就可以在上面打 20 个孔——代表你一生中能做的所有的投资。一旦你在这张卡片上打满了 20 个孔，你就不能再进行任何投资了。在“20个孔”规则下，我们就可能被迫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集中在更少的任务上，那么成功的几率就会提高。芒格先生也曾说，他的三个股票，里面有一个失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三个同时失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芒格先生最成功的投资是买了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当时他以每股16美元的价格买进，截止2018年8月6日每股上涨至31.18万美元。当然，这笔投资花费了很长时间，是一笔长期投资。“我喜欢伯克希尔的工作人员以及文化，我喜欢和我一起做投资的人，我就在那里坐等长达50多年。整体来说效果很好。这是我非常满意的一次投资。”芒格先生和李录先生在中国投资15年，买入很多，卖出很少。这也是非常满意的投资。因此，“你不需要投资很多东西才会变得富有。”
中国的许多投资者之所以喜欢巴菲特和芒格先生，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方式很像像信奉儒家思想的人，而《穷查理宝典》与儒家思想就有很多地方相通。儒家思想精髓是仁，仁者即爱人，也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那么儒家思想对于投资会起到什么样的正向推动作用呢？芒格先生认为，如果你是一个更好的人，就有可能成为一个更好的投资者；如果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你就有可能成为一个更好的投资者。对于投资者来说，拥有更多的价值就是你买入最好的公司。但是价值投资并不只是一种策略或方法，它更是一种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世界观并不仅仅包括对价值投资的认识，而且还包括对价值投资的信念和为实现价值投资的精神和行动。价值观反映了投资者对投资的是非及重要性的评价，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怎么做和为什么而做，乃至发现价值投资对自己的意义，确定并实现奋斗目标。人生观则体现出投资者对投资的目的、投资的意义和投资行为道德的规范和遵守，包括认同投资价值和对财富的基本看法。
还在5年前，芒格先生曾经表示不会买进苹果，因为“不知道未来苹果会怎样”。但是在2016年巴菲特却首次投资苹果公司股票1000万股，之后他不断追加。截至2018年6月30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持有所有苹果股票价值超过了500亿美元。目前苹果市值已经越过万亿美元。巴菲特在今年一封致股东的信中表示，他渴望达成交易，但却找不到“合理”的收购价格。于是，乐于买进更多苹果股票。芒格先生也说，目前，要在美国市场寻找很好且价格足够低的投资品，对于伯克希尔来说很难，我们几乎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他们之所以买进并持有苹果，是因为他们视苹果为一个电子消费品公司。
从普通的消费品投资到高科技的投资，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变。之前芒格曾说，伯克希尔公司买进苹果“是个非常好的迹象”。“要么你疯狂了，要么你是在学习，”但他相信巴菲特是在学习。“如果你要成为一个好的投资者，必须坚持不断学习。在不断学习的过程中，情况在变化，现实在变化，我们的投资也会变化，我们不会故步自封。”这就是投资中的“变化主义”。芒格先生所要做的，就是“投资于能力能找到的、看起来能够提供良好价值的投资对象”。过去，伯克希尔投资过航空公司，也投资过铁路公司。但几十年之后，世界变化了、技术也发生了深刻的改变，这就导致了芒格先生的改变。芒格先生问道，当现实发生变化，难道你的思想不应该发生变化吗？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么最近两年，巴菲特反复提到错过亚马逊、谷歌的投资也不难理解了。
许多人不相信价值投资，更不相信价格最终能够回归价值。对此芒格先生做出精彩的回答，当事物变得有价值时，它就会被认为是有价值的，这是很自然的。比如，买一辆10年的雪佛兰旧车的花费只相当于一辆新车的三分之一，但每个人都知道一辆新雪佛兰比一辆10年的旧车值钱。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就会认识到价值。当价值没有得到呈现时，股票价格通常都是无效的，在大多数情形下，表现的都是情绪化的结果。芒格先生说，虽然疯狂的股票交易者短期会做出疯狂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价值终将会取胜。这就是说，只有在价值获得公认时，才是有效的，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在伯克希尔，巴菲特和芒格先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大量资金投入到股票中。他们从10万美元起步，很快就拥有了1000万美元，而今他们的股票值得更多了，最终股票价值会增长是很自然的事情，重要的是时间。这就是格雷厄姆所说的，短期来看股票市场是一台投票器，但长期来看它是一台称重机。市场在长期内将会搞清楚真正的价值是多少。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有了足够的时间，价值才能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关于伯克希尔接班人的三个条件：独立思考；情绪稳定；对人性和机构的行为特点有敏锐的洞察力。这三个条件来自于巴菲特的原话：“长期而言，市场将每隔一段时间出现非比寻常甚至怪异的事情。仅一次大错误，就足以将一连串成功化为乌有。所以，我们需要那些基因中就有辨识和回避重大风险能力的人，甚至是有生以来从未见识过的风险。现行金融机构所普遍采用的数据模型，并不能发现其投资策略中潜伏的特定风险。……性情也很重要。独立思考、心智稳定、对人性和机构行为有敏锐的洞察力，都对长期成功投资很重要。我见过很多绝顶聪明的人，但都欠缺这些素质。”显然这其中还要加上一个——辨识和回避重大风险能力，并且这一个应该列为第一。这其中的三个，不少价值投资者都可能做到。但第一个辨识和回避重大风险能力却不容易做到，因为隐含了“与生俱来”的东西，也就是对冲基金Sellers Capital Fund创始人马克·塞勒尔所说的“基于常识的与生俱来的风险嗅觉”。在这次访谈中，芒格先生确认了最后三个，但并未提及第一个。或许最后三个都可以做到，而第一个属于“基因”的东西难以做到。毕竟在伯克希尔看来，市场中最重要的是人性博弈，是情绪博弈，而不是估值，也不是预判企业未来。
正如芒格先生所说的，在他的投资组合中“有一个失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三个同时失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如果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买入并拥有优秀的公司，这不是格雷厄姆早先的烟蒂股所能做到的。巴菲特也在不断进化之中，最初他只买最便宜的小盘股，后来则买“特许股”，接着买大型公司的大型股，成为大型优秀成长股的持有者。这些决策受芒格的影响很深。“当巴菲特发现自己所做的投资失去重心或者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时，他就不断地改变投资策略”。投资优秀公司与投资平庸公司有着天壤之别。优秀的公司不断努力工作，最终价值会增长得越来越大，那么投资者什么都不用做。而平庸的公司只会引发很多的痛苦，却创造很少的利润。在芒格先生看来，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价格买入一家伟大的公司的股票，然后坐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