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港股辉山乳业（6863.HK）暴跌的消息刷爆了朋友圈。几个月前，美国知名做空机构浑水公司曾发布过做空辉山乳业的报告，质疑其财务欺诈和业绩造假。今天辉山乳业一度下跌超过90%，临时停牌前的跌幅为85%，创下了港交所当日最大跌幅纪录。
在香港市场，因财务造假而股价暴跌的例子屡见不鲜，市场上把这一类股票称为老千股。这类股票让不少港股投资者损失惨重，不仅很多散户深受其害，专业投资者踩中地雷的情况也不少见。直到今天，我们遇到的很多投资者一提起港股就感到恐惧，其一是因为港股没有涨跌停，其二就是因为港股有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千股。大家对老千股的恐惧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我们参与港股投资已经有超过十年的经历，从我们的经验看，与A股和美股等其他市场相比，港股市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老千股纵容可怕，但这类股票其实大多数都有明显的记号，也就是说排查老千股是有规律可循的，规避掉它们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下面就以我们亲身经历过的一些案例讲一讲我们识别老千股的常用方法：
1、看业务，看业绩，看股价、看成交量
香港的绝大多数老千股可以通过“四看”轻松识别出来。看业务是指看公司所处的行业以及公司在行业中的地位和知名度，大部分老千股从事的业务在行业内都没什么知名度，甚至连基本的业务都没有；看业绩是指看公司的收入和盈利情况，大部分老千股的业绩都很差，以收入很少和业绩亏损的情况最多见；看股价是指大部分老千股的股价都比较低，1元以下的占绝大多数，甚至有的只有几分钱；看成交量是指大部分老千股的成交量很少。符合以上特征的股票是老千股的概率非常大，这一点不用耗费太多精力就能轻松识别出来。
比如，去年有个朋友过来征询我的意见，说有机构（那种专门运作老千股的机构）正在运作香港的某个股票，还推荐他和他的朋友赶紧买，已经买到的人一个月不到收益已经翻倍，运作股票的人说下一步公司还要把一块手机业务装进来，那款手机是某外国总统专用的，新闻都有报道。他怕有陷阱，但又看到买的朋友都赚了很多钱，心里痒。我简单跟他分析，一是该股票上面四条全符合，二是所说的手机业务明显站不住脚，因为手机行业的格局已经很明显，苹果、三星、华为、OPPO、VIVO、小米已经各自站好位置，行业壁垒已经建立，根本不会有人买什么某国总统专用手机的账。果不其然，几个月之后朋友说之前买那股票的人都被套进去50%以上了，而且没有成交量根本出不来。
所以说，大部分老千股对专业投资者来说识别起来根本就不难，一般散户只要理性一些也不难识别。这一类老千股骗不了专业投资者，所以它们是专门坑散户用的。大部分陷进去的散户，往往是急功近利，丧失了基本的理智和辨别力。
2、看历史记录
有些老千股并不符合前面所说特征，但识别它们也不困难，只是需要做得工作量要比前面多一些。常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都知道，一个常做坏事作奸犯科的人将来继续做坏事的可能性很大。用到企业身上也一样，因为企业背后也是人，大部分老千股以前都有过不良记录，稍微做一些功课查查资料都能查得出来。我们投资时遇到有不良记录的公司绕着走就是，因为不知道哪天它会故技重施把我们坑一下。
这一类股票会伤害到有一定专业知识的初级投资者，但对那些专业知识很强、经验很丰富的投资者来说识别它们是不困难的。
3、专业知识+常识
有些老千股用前面两种方法都不管用，连经验丰富的专业投资者都经常被骗，识别出它们的难度非常大。对于这一类老千股，我们的心得是用“专业知识+常识”去辨别。
有个股票叫中国龙天集团（代码：1863.HK），这个股票于2010年5月上市，我们关注它是在2010年底，当时的公司名称还叫思嘉集团。这个股票的特点是公司之前业绩连续几年高增长，当时的年化业绩增速高达100%左右，而且根据该公司的说法未来一两年业绩仍会是100%左右的增速，并且当时公司估值也不高，甚至连央视都对该公司进行了报道。这可不得了，因为这么好的股票可真不多见！当时我们认识的很多投资者都在关注该股票，我们也投入了一定精力来研究它。
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个公司确实很好，很有吸引力，但有两个小地方让我们有些不理解：
第一，这家公司说自己的产品叫“复合强化材料”，于是我们去搜索他们的竞争对手都有谁，结果我们发现除该公司外，没有一家公司声称自己生产该产品，也就是说该公司似乎没有同行，但根据我们的理解他们的产品还没高科技到没有其他厂家能做的地步。根据公司的信息，我们找到几家它们的大同行，但大同行的毛利率、收入和利润增速都没有该公司那么高。对此有人解释说是公司的技术水平更高、产品有差异化。我们觉得这一点可以勉强说通。
第二，我们仔细分析该公司的财务报表发现一个细节，作为业绩如此好，发展如此迅猛的公司，该公司包含高管在内全体员工的人均月工资只有1800元，值得说明的是该公司位于发达的东南沿海。该公司的工资水平比我们当时研究的另一家位居西部地区做高档木梳的企业还低30%，而且那家西部企业因为使用了大量残疾人员工，整体工资水平是比正常水平偏低的。我们跟当时也在研究该公司的一些朋友提到这个问题，可能是这个问题太小，虽然大家也拿不出合理的解释，但很多人也并未在意。
因为明显不符合常识，我们本着谨慎的原则，没有投资该股票。虽然该股票随后一个月又涨了很多，但不久就连续暴跌，财务造假的信息开始显露，最后股价跌到我们研究时的十分之一不到，目前该公司已经长期停牌，面临退市的风险。
另一个案例是中国安芯（代码：1149.HK），我们于2013年初在一次路演活动中认识了这家公司。该公司有着非常好的商业模式，而且业绩连年高增长，报表上的现金流也非常好，市盈率还不到10倍。去该公司的官网，发现每天都有地方政府的官员去该公司调研，公司的真实性似乎不存在问题。遇到这样的公司让我们当时感到很兴奋，因为它是我们很喜欢的那种类型。但后来经过几个月的深入研究，我们发现了该公司有不少地方用常理解释不通。
第一，一般的公司遇到机构投资者去调研都热烈欢迎，但我们表达了希望进一步了解时，该公司不但不欢迎反而比较排斥。
第二，该公司当时的高管团队都只有20多岁，董事长20多岁尚能勉强说通，他们的首席技术总监竟然也只有20多岁，而且刚毕业一两年时间，要知道该公司并不是互联网和高科技企业，这一点不太能讲得通。
最关键的是第三点，我们当时发现该公司每年都以定向增发的形式进行大量的收购，而被收购的企业几乎全是刚成立两三年，而且每家企业都已经盈利几千万，并且保证未来几年业绩连年翻倍。因为做过实业投资的缘故，我们知道一家实体企业成立五年能够盈利就属于很好了，一两年就实现几千万盈利的公司可遇不可求，巧合的是好几家这样的公司都被该公司买到了。我做IPO的经历告诉我，一家能盈利几千万，而且未来能高增长的公司，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卖身给其他企业的，而且还是以只有几倍的市盈率卖身，他们通常会选择自己上市。所以，这两点是非常可疑的。
巧合的是我有一次出差住酒店办理入住时，听到旁边的两个人正在谈论这个企业，其中一个人说跟公司很熟悉，并说该公司业绩完全是假的。我们之前的怀疑瞬间得到了验证！
后来该公司被某外资投行推荐以后涨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进入绵绵的下跌之路，业绩造假也被验证，停牌时较最高点跌了接近90%，目前已经进入退市阶段。
虽然要证实一些技巧高超的老千股造假的难度非常大，但假的事物总有其破绽，而且破绽往往隐藏在细微之处。需要我们在具备专业知识的基础上，以常识去检验每一个细节是否合理，只要有耐心就不难找出其最终破绽。
4、看公司做事风格，看人品
有些公司用前述方法可能也很难发现问题，虽然业绩造假，但仅从公开资料找不出破绽。对于这类公司我们的心得是有时从公司的做事风格和老板的人品能对其进行判断，这一点对于很多资深专业投资者而言都很难做到。我们以前提到过很多次，我们搞研究非常重视上市公司背后人的因素，尤其是重视大股东和董事长、总经理这些核心人物的因素，通过这些关键人物的能力、诚信记录以及行事风格判断其公司是否值得投资。
比如，我们以前研究某家纺织服装企业时，发现该公司的员工离职率很高、员工对公司的评价也很不好，其中一个问题是公司经常拖欠员工工资。我们很难想象一家优秀的公司，或者一个优秀的领导人会选择如此行事。我们看过一家食品饮料企业，该公司上市时很多投资者都对其很追捧。但我们在阅读其招股书时发现该公司的宣传风格很浮夸，硬把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和概念添加到自己身上。后来去参加该公司的路演活动，该公司的大股东兼董事长的言谈进一步印证了我们阅读招股书时的印象。后来这两家公司都出了很多问题，业绩造假的传闻不断传出来，股价也都下跌了很多。
这一点可能让很多人听起来觉得有点虚，不能量化，不可琢磨，但实际上很有用。投资是一种科学，更是一门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