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预警：本文不介绍公司，都是一些务虚的闲扯，谨慎进入，免得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欢迎同好和老朋友批评指正。雪球自我审查度已经提高，我以前发表的文章，不知何故被删除，我在本文末尾加上了那篇文章的公众号链接还有我脸书的投资文章链接，以方便好友们访问。
到鱼多的地方钓大鱼
文 周年洋
我们对世界的认识非常狭小,只是一孔之见,多数人却以为自己认识了一切。只要不突破这种认知偏见,对世界的认识就永远处于错误或者偏见之中,但是要突破这种偏见,需要强大的内在动力,没有意志上的主动努力,是永远也不会有可能的。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写过：“你意识中的世界跟实际的世界不是同步的,对于你来讲,存在的世界就是你意识到的世界,你意识不到,对你来说,它就不存在。基于这个意识中的世界去认识世界,你只能得到非常片面甚至完全错误的结论。”
寻找鱼多的水面
在今天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投资者,要紧的是认清你当下所在的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行的,这是比选股更重要的事情。这有点像钓鱼,你要找到一个鱼群出没最好是众多大鱼出没的地方,在一个没有多少鱼的地方钓鱼,你技能再高,装备多先进,鱼饵多新鲜,行动上多么努力,结果不会有多大改变。
当我具备了这种意识以后,我看到了以前根本没有意识到的当下火爆的在线世界,从2020年开始做出了投资在线世界的巨大思路转变。
但是我对在线世界的认知却是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只有借鉴和学习这个领域的思想成果才可以拓展一点点空间,而具有数字世界思想家名号的凯文.凯利(简称KK)总是给我无数的惊喜,我下面的很多想法就是对他思考的转述或来自他的启发,我强烈推荐大家阅读他的新书the inevitable(中译本《必然》),这本书描述了在线世界未来30年的发展趋势甚至人类具体的生活方式，会对你认识和预测未来带来极大的指导作用。
KK说,这个星球上增长最快的就是我们生产的信息量。几十年间,信息的膨胀速度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要快。“用信息爆炸来描述这种增长是另一种将其形象化的方式。全世界每秒钟生产6000平方米的信息存储材料,包括光盘、芯片、DVD、纸张、胶片,我们会将数据填在其中。6000平方米每秒的速率大致相当于原子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传播的速度。信息以类似核爆的方式膨胀。但与真正的原子弹爆炸不同,信息爆炸不会只持续数秒,而会一直进行下去,好比一场持续几十年的核爆。”
最后一句话是最让我震撼的,持续几十年的核爆！这似乎超出了我们人类的想象力,但这就是我们正在进行的现实。那意味着什么呢？人类世界新增的部分在以最大的规模,最快的速度扩张,其中蕴藏的机会无穷无尽,这将是人类智力、金钱极速巨量涌入的地方。产生、储存、分类、分析数据、挖掘数字的价值,甚至利用大数据带来的AI技术取代人类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其中的业务和可能的价值是无穷无尽的。生意世界的大转向已经是正在发生的事件,只是有的人在参与,有的人看见了,不过,大多数还处于懵懂之中。
KK对于比特的性质的描述也是非常精彩的,他说：“比特与其他比特发生关联时,价值就会提升。比特最低效的呈现方式就是单独且直接地存在。没有被复制、分享或是与其他比特相关联的比特将是短命的。比特最糟糕的未来就是待在某个黑暗、与世隔绝的墓穴之中。它们真正想要的是与其他比特一起出去逛逛、被广泛复制、成为元比特或是一条连续代码中的行动比特。”“就像原子构成分子一样,比特可以构造复杂的结构。当复杂程度变高时,比特从数据升级成信息,进而成为知识。数据最强大的地方在于它们能够以各种方式重组、重建、重用、重设、重混。比特想要互相关联,一个比特单位的数据参与的关联数越多,就越强大。”
在线世界发展到今天,基于比特的性质，它必定向纵深发展,既要扩大范围,同时也要增加彼此联系的密度,所有能够扩大它的影响力的功能都会开发出来,满足人性的需要。这个路线图大致是这样的：第一步,让原子比特化(像文字、图片之类等)；第二步,立基于产生数据的硬件产生更多的数据,是一个世界各个领域的数据增多的过程；第三步,利用数据(找出数据中的相关性,作为决策的依据或开发新的产品)；第四步,基于完善的基础设施(云计算、大数据、AI等),把简单重复的数字工作交由AI来处理,把人从枯燥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第五步,更为细致的基于数据的在线服务开发出来,满足更为细密具体的业务需要,比如监控网络广告发布的效果和质量,比如及时把握公司产品和品牌在消费者心中的位置和评价,比如让众多软件产品持续而不中断地更新。
在线世界已经达到了数量上的极限,也达到了速度上的极限,几十年如核爆一样产生的数据乃是无限宏观的天文宇宙级的现象。在人类历史上有过类似的现象比如蒸汽机、电的发明,但是规模和速度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展现在你面前的令你震撼的现象,还没有让你觉得这是投资世界里最多鱼群的地方,也是最多大鱼的地方,那就是你自己看不见房间里的大象,你的意识世界出了问题。当然,如此海量数据带来的自然是在线世界跟以前商业模式完全不一样的彻底革命。
在线世界超级商业模式
当数据的数量已经超越所有人类可以触达的范围,只能交由人工智能处理的时候,数据产品不仅有免费的一面,还有烦扰人类成为噪音的一面,为了有效利用这些数据和信息,人类需要过滤器。通过过滤只从令人疯狂的成堆的信息和物件中,得到自己此时此刻需要的东西。
KK说：“从人类视角看,一个过滤器关注的是内容。但如果反过来,从内容的视角看,一个过滤器关注的是人类的注意力。内容扩张得越多,就需要更多的注意力聚焦。”“在一个信息丰富的世界,大量的信息内容意味着某种东西的缺乏：无论它是什么,肯定是因信息消耗引起的缺乏。而大量的信息消耗的是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它消耗的是信息接收者的注意力。因此信息的丰富促成了注意力的缺乏。” “我们的注意力是唯一有价值的资源,是我们每个人无需训练就能产出的资源。它的供应是短缺的,每个人都想多要一些。你可以完全停止睡眠,但你每天仍然只是有24小时的潜在注意力,而且绝对不存在任何东西——无论是金钱还是技术——能增加它的总量。潜在注意力的最大值是已经固定了的。它的产出是既定有限的,然而除此以外的其他东西都在变得越来越丰富。既然它是最后的稀缺资源,那么注意力流向哪里,金钱就跟到哪里。”
注意力作为最后的稀缺资源,像所有资源一样,我们有两种支配它的方式：收割注意力资源或者节省注意力资源。那么当我们思考在线世界里最好的商业模式是什么的时候？ 我们就应该从注意力的角度出发。谁能最大化地收割注意力？谁又能最大化地节省注意力？
规模效应和网络效应是成就伟大公司的最重要的元素,在线世界将规模效应和网络效应放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过,在线世界的所有公司都具有规模和网络效应,仅仅具有简单的规模和网络效应是不够的。在线世界的规模和网络效应有多种：梅特卡夫效应,双边市场效应、规模经济效应(Economies of Scale)和协同效应。在线世界的伟大公司得有梅特卡夫效应或者双边市场效应。这可以使公司获得非线性增长速度,不是倍数增长,而是指数增长。
电话网络是典型的梅特卡夫效应,比如增加一台电话产生的连接就是非线性指数增长。12台电话会有66台连接,而100台电话会有4950条连接。节点越多,连接越多,网络更有价值。梅特卡夫效应也叫梅特卡夫法则,该法则由罗伯特·梅特卡夫(Robert Metalfe)提出,认为网络价值随着网络用户的增加呈现非线性增长,可能产生更多的用户间互动。
在线世界里具备梅特卡夫效应的是社交平台,如微信、脸书、推特、领英、照片墙、抖音、拼趣、snapchat、roblox、robinhood等等,以社交为底层元素,以文字、图片、视频、游戏、音频、理财甚至购物等各种形式产生的彼此互动,让人沉浸其中,在用户娱乐的同时提供数据,而这些社交平台利用算法精准投放广告收割用户的注意力。用户之间连接越多交互越多,用户在平台上消耗的时间和注意力越多。
双边市场效应也叫交叉效应,在双边市场里,一方市场用户产生的网络效应对另一方市场用户的影响力,比如顾客对生产商的影响、生产商对顾客的影响。ebay是双边市场效应最好的案例,卖家越多会吸引更多的买家,买家更多会吸引更多卖家,双方互相促进,结果平台越做越大。亚马逊的第三方平台也具有同样的效应,其他如uber、lyft和爱彼迎等,双边市场的交叉效应,增加产品和用户的数量,节省搜寻成本或获客成本,提高服务效率,可以极大地节省客户时间和注意力。而另一个可以节省注意力的领域,就是提供搜索服务的企业如谷歌、百度、必应等,搜索结果越精准,用户越有动力去提问去搜索,搜索的人越多,搜集的数据越多,搜索结果就更准确,用户以最少的时间获得需要的答案,大大节省时间和注意力。还有就是传统工具类软件采用SaaS模式成为在线世界的一部分,具备双边市场效应,可以大幅提高工作效率,节省用户注意力,比如adobe、autodesk、微软office、甲骨文数据库之类,或者金融服务类应用paypal和square等。
在线世界的超级商业模式,要么是最大化地收割注意力,或者是最大化地节省注意力。收割注意力的生意更多是针对个人的,而节省注意力的生意中,有针对个人的,但最有价值的部分是针对公司和机构的,而这个领域充满无限商机,但到处都是未开垦的处女地,等待创业家去开掘。对于投资者来说,这个领域充满了艰难的挑战,因为没有可以借鉴的案例,除非努力提高自身对于在线世界的认识,不然只会看到好的投资机会从你身边溜走。
在这里特别值得一说的是收割注意力的生意模式,这是可以看得见的在线世界的超级商业模式。吴修铭（Tim Wu）专门写了一本the attention merchants(中译《注意力经济》),对于收割注意力生意的历史追溯到美国报业初起的1833年,记述了最新两个世纪在无线电网络、电视网络中的发展情况,一直延续到今天在线世界的谷歌和脸书等。他在书中引用了三个人的三句话,表明在注意力经济中,受众作为产品销售给广告商的真相。
“从销售商业广告时间给广告商到销售产品,广播公司也在销售产品——他们的听众。”
——罗宾·安德森（Robin Anderson）
“电视把人们送到广告商面前,被消费的人正是消费者本人。你被送到广告商面前,而广告商才是消费者。他消费着你。”——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网络服务的用户开始意识到,如果一款网络服务是免费的,那么你并不是顾客,而是产品。”——蒂姆.库克
虽然看起来,传统的传媒跟今天的网络做着同样的事情,都是收割注意力并转卖给广告商。但基于比特的在线世界,收割注意力的工具完全不同了,做注意力生意的更容易了,其中有几个跟人的本性相关：一是几乎所有人都贪便宜,免费的话,就会无脑地去追逐。二是现代多数人衣食无忧后,无所事事,需要打发时间,那些无用的注意力最容易被收割。
三是社交几乎是人的第二天性。有研究表明,当我们在执行完一项认知任务后开始休息时,打开的默认网络可能就是与社会认知有关的。也就是在下意识的状态下,我们的注意力就会推向社交圈。(参考马修.利伯曼著《社交天性》Social: Why Our Brains Are Wired to Connect by Matthew Lieberman)如果一个免费的工具还具备社交的功能,无所事事的人更会沉迷其中。
四是在原子时代,通过报纸、电台和电视收割人们的注意力,都是小数量的,但在线时代收割的注意力是巨量数据,巨量数据相对于小量数据,可以从中挖掘的商业价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正如kk所说：“数万亿小时的对于商品的低级注意力推动了我们经济的绝大部分,以及互联网经济的一多半。单纯的一小时并没有多少价值,但汇聚成整体后的力量则能够以排山倒海之势创造奇迹。对于商品的注意力就像一阵风,或是一波海浪,它是必须借助大型设备才能俘获利用的一种不均匀的力量。”
就像原子经济一样,数字经济也会有代际鸿沟,老一代流行的就会被下一代抛弃,价值不一样,玩法不一样。像脸书就被更新一代抛弃,而照片墙、抖音、snapchat、roblox则被千禧一代和Z一代拥抱。像snapchat主要人群就是13到34岁的人。随着时间推移,会有更多这样的人群加入进来,按照美国人口结构,未来大约会有1.5亿人口属于这个社交应用的玩家,除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的玩家也会不断加入进来,有没可能成为另一个达到10亿人口的社交应用呢？roblox是年龄更小群体的游戏社交应用，不少的玩家只有7、8岁，多数在13岁左右。这批玩家部分属于Z一代,部分还属于一个未命名的新一代,他们的生活和价值观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收割这群人的注意力会创造或改变什么样的消费潮流呢？
就像麦克卢汉所说的媒介即信息,新一代的人追求的是简单、肤浅的快乐,不喜欢思考和费脑力的行为,顺应这个趋势,自然是图片类、游戏类超过文字。不同的软件应用就是不同的媒介,但内容形式是不同的,有的是文字比如推特、脸书,有的是图片、短视频如照片墙、snapchat、抖音,有的是游戏如roblox,有的是VR/AR如oculus、Snapchat等。但很显然,文字在新一代那里已经落伍了,他们拥抱图片、短视频(娱乐性更强)、游戏(沉浸、耗时更长)和VR/AR(新潮)。
由此可见,在线世界可以形成超级商业模式：拥有几十亿的海量用户数(彼此之间形成梅特卡夫效应)、这些用户(寻找乐趣、打发无聊)自愿贡献时间和注意力为广告媒介免费打工(曾经担心的隐私问题,其实在大多数人那里是没有的,在人类虚荣心的驱使下人们主动展示隐私)、大数据给予AI和算法提供广告的精准度、高效广告产生更多广告等。超级商业模式的可能性并不带来真正的现实性，比如要完全具备如下特点的公司：梅特卡夫效应、收割注意力、属于新一代、内容为图片短视频游戏、海量用户数(囊括全球70亿人口中的多数)。当前来看,有最多用户数的脸书,不属于新一代(虽然收购了照片墙，但短视频显然不如抖音受欢迎),而具有新一代所需要素的snapchat、roblox,用户数只是脸书的零头。
在线世界具备超级商业模式的可能,但现实中却未必能找到完全匹配的标的,这就是理想模式跟真实现实的不和谐。即使万事俱备,何时哪个价位买入也是颇费思量的事情,对于那些市场过于看好,达到疯狂乐观状态的公司,只有在市场情绪性抛售的时候才有机会以合适的价格买入筹码。对投资者来说,控制情绪,修炼自己是和认知提高同等重要的事情。
掌控自己的情绪
投资成功的最大秘密在于对人性有深入的认识,公司要成功在于满足人性的需求,必须对人性有深刻的认识；同时投资者要成功,对于自己的人性要有真实的认识和正确的对待,但跟任何任务不一样,一般来说,在这个情景中,都是客体（公司）和主体（投资者）之间的直接互动,但是在投资世界,还有一个主客体世界混合为一的世界（股票世界）,这个股市是公司价值定价的地方,也是投资者实施买卖行动完成实际投资获得投资结果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里,主客体都加入群体运动,互相影响,不管是公司层面还是投资者层面,都开始卷入群体运动,受到潮流和群体情绪影响,或者利用群体情绪,或者被群体情绪利用,由此产生的投资结果就千差万别。如果不能掌控作为投资者的人性情绪、公司和投资者共同融合的股市情绪,即使有认知的正确也是无济于事的。
谁没有听说过,不错的公司在潮流裹挟下,CEO做出错误的战略,而让公司从此一路下滑；谁没有听说过,投资者因为股价高了几分钱而情绪化地错过了买入未来几十倍收益的股票。当股价上扬时,看到股价图,我们的直接反应就是趋势继续,股价还会继续上涨,跟风买入,当股价下跌时,我们看着股价图形,直接的反应就是趋势继续,股价还会下跌,跟风卖出或者犹豫买进。这几乎是本能性的反应,在我们下意识中就发生了,只有经过足够的理性训练的人,才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或者依旧遵照预定的规则行事,不受外在环境的影响。
股市投资的复杂,不在于客体（公司）的认识,也不在于主体（投资者）人性的复杂,主要在于主客体融合的股市本身,公司之间互相影响,投资者之间互相影响,投资者对公司股票的行动互相影响,产生反身性现象,或向坏方向强化,或向好方向强化,直到达到某一个转折点而破裂,走向相反的方向。如果你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那你就会在群体的狂躁和抑郁中载浮载沉,怎么会有好的业绩和好的心情呢？
写到这里,很自然地让我想到沃伦.巴菲特的一句话：“要想在一生中获得投资的成功,并不需要顶级的智商、超凡的商业头脑或秘密的信息,而是需要一个稳妥的知识体系作为决策的基础,并且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其不会对这种体系造成侵蚀。”
（本文中提到的所有公司，只是作为论证观点的材料，不代表投资推荐。）
2021年8月12日于安大略湖畔